士兵摇摇晃晃,尊义看着手中那令他浑身发抖的鲜红,刀再提起,正在怒头的士兵准备往他喉咙处补刀,围观的其他雪灵有部分因此后退,“别!”冰容发出尖锐的大叫,连忙伸手抓握椅子以来快速撑起身子站起来,她跑了过去——士兵是有一愣但并没有收刀,在意识到围观者众多,而且又有流血后,这些士兵的酒醒了一半,才有了点犹豫。
“住手!”她灵敏地从士兵们的间隙中穿过,来到尊义的身边,尊义咬着牙微眯着眼看着视线正前方,一语未发“你们——”冰容慢了半拍才意识到自己这是进入危险境地【糟了~我···应该··说什么···】那士兵沾血的刀口就挂在眼前,她咽了口唾沫,双手半探在前示意士兵们先停下,乘机迅速看腿边躺着的尊义【怎么样?伤的重不重?】她不打算问废话,暗红色的血染透了他腰部的伤口,像小溪一样的血流出后再地上汇聚成一汪池塘,这池塘尚存温热,少女冰凉的脚趾正好踩到,她想蹭掉——地上因此花成一片“你们——不可以”【我该说些什么?】她抿嘴努力思考着。
士兵们看了看周围人,在伸头看了下眼前的情况,他们相互之间眼神示意了一波,接着把刀插回刀鞘,低声嘟骂些话,看上去没准备再理会尊义。
见情况如此,她连忙蹲下来看尊义伤势,尊义有些意识不明,雪灵少女低着头在他面前,他眼前只有她的秀发和那满是汗珠的额头“我——”他咬牙挤出这几个字“没——事”
冰容像是没听见这话,她迅速站起来对士兵的背影叫道“他需要治疗!”那两掌指向受重伤的天子“他伤的很重!”
泊冷城士兵噗嗤一笑,挥了挥手“这只周人杂碎自己找死,怎么?你也欠开苞?”那士兵微昂着头满面傲慢,【还没有酒醒?还是他本来就是这种货色?】冰容深吸口气,怒火被恐惧碾压。
“是你们先动的手!”她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只能选一种最稳妥不会招惹人的说法“他现在快死了!你们必须做点什么!”,尊义咽了口气“我···没事”,除了那女侍看了眼他外,现在没人把注意力集中在尊义身上,胖男人沉寂过去把受伤的雪灵女孩抱走。
一个士兵眯起眼,往前踏了一步“我现在能做的就是给他一个痛快,然后在让你也痛痛快快,但老子现在没这个心情,算你走运。”
“邵然药师离这儿不远”老板娘走向前,士兵无意中让出一道可以让她通过的路,但她的肩膀被士兵抓住,那士兵失望地看着她,警告性摇了摇头“跟泊冷城作对可会给你埋下祸根。”他说。那胖男人抱着女孩默默回去时,顺手用力拽着老板娘的手,一言不发地往里面躲,他们是一家三口,中年女雪灵黯淡着目光看着尊义和冰容,发出了致命的沉默。
“邵然?是个医师?”她探头过去“他在哪儿?什么位置?”
雪灵女人顿了下,侧目看向冰容,但话未出口,又被丈夫给拉了进去。“啊喂!”那三人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中,两个士兵在驱赶围观的众人,还有一个则在以得意的眼神看着冰容,望着流血越来越多的尊义,她神经质地五指从侧面插入头发抓挠着,咬着下唇胡乱看着地面,眉头皱地紧紧,接着她转了个身,面对着墙壁和角落里其中一个仍在酣睡的醉酒士兵,一股沉重的气从她鼻腔中长长呼出,尊义的手本想去抓一下冰容的脚踝,但手上的血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闭紧双目,面露极具的痛苦,在十多息后,她哀伤睁眼但随即就是坚定,“你们必须救他”她猛然转身,斩钉截铁【我别无选择~我真的只能这么做~唯有此是生路】“他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周天共主,爱诺希王朝的天子!”,尊义听得一愣,但他感觉没有力气发表任何意见,任何动作都会加剧本就脆弱敏感的痛觉神经。
三个士兵茫然看着,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话,冰容能感觉到楼上特殊角度中,仍有一些眼睛在关注“他就是布告栏上到处张贴的爱诺希·尊义,他是周人王。”
这下士兵们听清了,接着他们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个最先收起笑容,咬着牙走向冰容,跟铁钳一样的大手毫无征兆地掐住她的面部两腮,士兵再往前两步把雪灵少女一下子撞在木墙上,绘有阿兰德黛女神轮廓的挂饰盾牌一下子掉在地上,发出响声。
“不要弄坏桌——”内厨里发出女人的叫声,但很显然话未说完就被男人给捂住了嘴。
冰容无力反抗,而且两腮被掐住后,疼痛和力道限制让她都说不了话,唯有瞪大双眼与凶恶的士兵对视,两个雪灵的鼻子之间只有半指的距离。
“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一句俗语是什么吗?”他眯起眼,冰容无法回答也不能回答“那就是‘不要玩火’”他加大力气“而且~这个火有很多种意思,要不要我教教你?”冰容的双手抓握这铁一样的粗壮手臂,自知徒劳后又放下,嘴中挤出一些话语不明的话,士兵再盯了她足足八秒,而后突然松手,冰容两腮还有着手印,她软倒在地,看到士兵离去的背影和尊义充满歉意的眼神。
“他真是爱诺希·尊义,失踪的周人王。”冰容撑起身子,坚持,那士兵眉头猛然一皱,侧目回看。
“这一路发生的一些事情,白天有一枚玉佩当给了旅店老板娘”她要在士兵再次打她前说清楚“那玉佩非常精美罕见,上面有一些王室的符号”她不确定地看着尊义,尊义没有任何表态“它价值连城,见了那东西贵族们就会明白的。”
那士兵眼中闪过一丝谨慎,接着他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桌子,使唤老板娘把白天的玉佩交出来,中年女雪灵这次照做,士兵握着这乳白色的东西,端详了会儿,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救了他的命你们会升官发财,那是一笔巨额财富,你们从没见过的···”她说道“把我和他带回泊冷城,我会跟柯臣大人解释一切”冰容尽力以平和的语气诉说着,场面安静了几息,士兵们面面相觑交流眼神,接着其中一个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又是谁?”
她微微低头,皱眉下的双眸眨巴几下,而后坚毅抬头“我是天独城城主北冥白的女儿,北冥冰容。”在士兵不以为然要笑前她补充道“你们大可以不去处理,或者把我们杀掉,但这旅店的所有人都已经听到这些话,事情将会被传出去”看到士兵们的表情的变化,她有了一点胜算,但情绪主要仍是对未知的担忧“如果我们说谎,泊冷城大人自然会把我们送上断头台,现在摆在你们面前的是一个有百利而无一害的选择。”尊义的血没有停下,情况很不妙【我必须快点···】
那个看上去是带头人的士兵嘴角下扬,那眼神看上去是不喜欢眼前这个自作聪明的少女,有那么一瞬间冰容是觉得自己会被突然杀死,以至于本能性后退下,但背后只剩下墙。
那士兵深吸口气,敲了敲柜台“喂,当家的”他侧目看向尊义“那个医师在什么地方,带这小子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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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可能伤到内脏”年轻的医师平静开口,这个医馆距离旅店不远,冰容搀扶着尊义按照指引来到此处,他痛得咬牙切齿满头大汗,但未发一声“现在天太黑,无法观察”医师如实道,室内篝火照在他脸上,虽然比一般灯盏光芒强很多,但现在这个时候,还是远远不够用。
“那该怎么办?”冰容问道,尊义抓住她的手已经有一段时间,现在她要想把手抽出来撩头发时才发觉,索性没有做任何动作。
“我会对他进行止血,缝合,如果没伤到内脏,问题不会很大,需要休养一段时间,但如果——”医师突然停语,尊义微颤道“但说无妨···”冰容也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但随后就松开,自己十指相扣,弯腰坐在尊义病床旁边冷静地盯着医师看。
“如果内脏伤的不深,你们年轻人也不会有——特别大的问题”
“内脏伤的很深会怎么样?”尊义轻轻追问,冰容微张着嘴,想要责怪他【他不该去管闲事,他应该听我的,他现在也不该乱问这种问题】,但看到他那苍白的脸后又什么都说不出来,那因绷紧神经而瞪大的湛蓝双眸收敛了很多,变得沉重黯淡,不过几息后又有了神,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伤的很深的话你已经死了,现在还活着就没什么事。”,医师本要说的话因此咽了回去,其点了点头“那我现在就开始了,如果再上麻酒来等麻醉效果的话会耽误很多时间,所以——”
“我能忍得住”他说
“我去外面等”冰容起身,衣角却被尊义突然抓住,她茫然看去,尊义又无事般把手放下,在往外方向走了两步后,她又回到了原来的位子上“我坐这里会有影响吗?”她问正在拿取工具的医师。
医师回头再确认了一下位置“不会”
“我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她微笑小声对尊义道,不过天子没有回应她,只是静静等待着命运的到来。
手术前医师给了一卷布让他咬住,在结束后,这布上多了深深的牙印,整个过程冰容没敢直视,她别过头闭着眼,好像疼的也是她一样。
到了后半夜,手术完成了,医师在盆里洗着血手,一切都回归了平静,冰容看向尊义,看到他呼吸起伏的胸腔【感谢阿兰德黛,他还活着】,但他突然要握住冰容的手,只不过准头不对,抓住的是她手臂“我~”他颤抖着说“我···”声音太小,她不得不靠近去聆听。
“我要是~要是死了···”,【不,不会,不可能】但她不能打断尊义说话,“你~那个···”
“什么?”后面好像还加了两个字,她没听清
“玉···玉佩~”他小声嘀咕“帮我~还···还给···紫纹···圣都的人~知道···她”他双目缓缓闭上,最后吐出三个字“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