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5月1日 阴转小雨
字和风筝
祝全世界的劳动者们:节日快乐!
回来的几天里,走亲访友忙得不亦乐乎。餐餐大鱼大肉,仿佛准备把前几年春节没吃的、没喝的,统统补回来一样。
今天,受邀去松园村姑父家作客,我叫上两个堂弟剑锋和龙强同往。
因为学校放假,静妹和恒妹也在家里,我坐着陪姑姑和姑父聊了一会之后,便带着堂弟和表妹们去了屋后的大堰塘钓鱼。
在川店读初二的时候,有一次在姑父家玩,我在这个堰塘里,曾经钓起一只不到半斤重的甲鱼,当时这只小甲鱼,可是卖了五块钱的哟!
结果今天忙活了一上午,五个人都没有钓到一只甲鱼,鲫鱼到是钓了不少,中午一顿鲫鱼火锅,肚子吃得快要爆炸了。
下午,天空飘起了小雨,我谢绝了姑父全家的热情挽留,带着俩个堂弟迅速回到了家。
上床休息又睡不着,我爬起来发现窗外的雨停了,便独自一人向屋后的水库走去。
这座水库名叫“铁子岗水库”,它始建于1972年,每年依靠漳河水库放水流经此地的机会截流蓄水。别看水库不大,可是它灌溉着邻近的几个村庄近万亩的良田。
走到开闸放水的亭子,我止住了脚步,亭子两侧镶刻着“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 的诗句,字是大红的颜色,雨雾中它显得格外清晰、醒目。
以前上学读书时,每每回家经过这里,印入眼帘的两句诗句,我觉得它就是十四个极其普通的字,只不过刻得深、写得好而已。
如今再读它,慢慢地领会和感受它深远的意义,却又是另外一种心境了。
“风从稻田吹过,激起麦穗层层波浪,这欣欣向荣的景象,是无数革命先烈们为了国家的利益和人民的幸福,前赴后继、勇往直前,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安宁来之不易,我们应该倍加珍惜。”
站在高高的堤坝上吹着微风,我抬头看天,灰蒙蒙的天空中,仿似浮现出几只随风摇曳的风筝。
对了,读小学的时候,学校曾在这里举行过“风筝比赛”,读三年级的我还有幸参加了。
我记得清清楚楚,比赛当天起的是东南风,非常适合放风筝,我们站在高高的堤坝上,微风轻而易举地就能将风筝吹起来。
那年,爹爹给我做了一个形似“篮子”的风筝(爹爹是篾匠,经常给亲戚和附近的乡邻帮忙做提东西的篮子)。可惜放飞后,等不到完全升空,它就和别的风筝线绞在了一起,我努力尝试着分开它们,后来扯在手里的线断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风筝,慢慢悠悠地坠到水面,随着翻滚的波浪,漫无方向的飘荡。
风筝没有放飞,不仅让我伤心不已,更是枉费了爹爹熬夜加班赶制,所付出的辛勤劳动,没有了风筝,全程当看客的我,心中好是无奈。
路边水田里种的早稻,已经开始扬花了;旱地里种的油菜,有些属于早熟的品种,挂满水珠的杆子上,已经有了枯黄的迹象,看样子要准备要收割了。
农忙的季节,快来了。
吃过晚饭后,母亲从堂屋的柜子底下,找出了生锈的镰刀,磨刀霍霍。
我让母亲多磨一把刀,干活应该算我一个,收获的季节,我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
2000年5月8日 晴
割油菜
五月,连续晴了好几天,温度在二十六、七度上下。
油菜长在地里,已经呆不下去了。
早上,母亲通知父亲和我,吃过早饭后,等地里露水一干,准备收割油菜。
正当我带好镰刀要出发时,母亲又担心太阳会把我晒黑了,她说安排我做中饭。我强烈要求加入收割的队伍,做饭的任务能省就省,中饭去婆婆家“蹭饭”,将就凑合一下得了。
母亲见我执意要去,只好同意。
我拿起母亲配发给我的镰刀,戴上草帽,提着茶壶,出发。
今年种了三亩地的油菜,全在这个叫做“破眼冲”的小岗上,四块地自上而下呈梯次型连在一起。
油菜地的土是松软的、潮湿的,一脚踩下去,有种马上要陷下去的感觉。
父亲说,这是由于前期雨水充足所导致的,地里的水即使是放干了,想要把土晒干,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做到的。
我们下了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开工了。
割油菜的时候,可以看到油菜杆子上的分枝较多,菜籽饱满,按理说产量应该不会低的。
母亲告诉我,油菜是她一颗颗从育种的地里移栽过来的。一亩地的油菜苗,光靠人工栽的话,至少需要一天才能栽完。
如果收成好的话,一亩地可以打400斤菜籽,卖五、六百块钱左右,除去种子、农药、化肥的开支后,也挣不了多少钱。
三个小时我们割完了的两块地,父亲说面积大概有一亩四左右,他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了,让我和母亲休息一下准备收工。
站在田梗上,我放下镰刀,拿上衣的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休息中顺便“检阅”上午的“战果”。我很满意我割的油菜,它们被一路一路整齐划一的摆放着,有点“队列”的意思。
我恶作剧一般地嘲笑着父亲说:“老爸,你割的油菜,摆放凌乱不堪,是不是以前当兵的时候,作风特别稀拉呀?”
父亲当场反驳我说:“我这个老兵当年作风过硬,只是现在老了,眼神不好,摆不齐了而已。”
一家三口在一片笑声中,踏上了回家的路。
油菜割完后,还得暴晒它三、五天,等油菜籽外壳微微裂开,才可以用我们老家一种叫做“连枷”的特制农具,进行敲打、脱粒。
“连枷”这种农具,由一个长柄和一组长排的竹条组成,有点“原始”的味道,使用起来全凭力气,当然也得用上“巧劲”。
不知道在家剩余的几天里,还有没有机会让我用上“连枷”,顺带在父母面前展示一下我的“小肌肉”。
晚上,接到刘春华从部队打来的电话,他问我在家玩得舒服不舒服?还想不想回部队了?
小伙子即使是玩得舒服,肯定也得按时间回部队呀!咱们是军人,有铁的纪律约束。
刘春华在团里参加专业集训,我这次探家,把他搞得羡慕死了。
他在电话里又问我:“估计他大概几月份能探家?”
我假装酸溜溜地怂他:“那我还真不知道是那个月呢?也许,下个月;也许,要等到你转士官以后吧?”
只听“啪”的一声,他生气地挂断了电话。
2000年5月11日 晴
准备归队
明天是准备启程返回部队的日子。
今天一大早抽出时间,带上昨天买的烟和水果,去了张场村看望师傅一家。
我去的太早了,师傅一家还没有起床。
师娘高兴地给我开门,我问师傅呢?
她说,师傅昨晚在外面喝酒打牌,整夜未归。
说完后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唉!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来安慰她。
从里屋的床上,我找到了睡眼惺松的娇妹。呵呵!脸相长得像极了她的姐姐,头发理得短短的,像个“假小子”一般,与我三年前抱着在川店砖瓦厂玩“躲猫猫”的模样相比,简直是大相庭径,变了好多。
我让她站起来给我抱抱,她还扭扭捏捏的,挺害羞呢!
师娘和丹妹非常热情地挽留我吃饭,因为还要去川店镇上办事,我对她们说,等我退伍了,专门安排一天的时间,来她们家坐等“吃闲饭”,满意不满意?
她们笑着说,当然满意了,但是一定要说话算数。
三年前,我特别爱吃师娘做的爆炒肉皮,外酥内嫩有嚼劲,回味悠长。今天想解馋是没有机会了,再等等吧!
在部队的这几年里,我从丹妹的来信中,也知道一些关于她们家发生的事情。师傅他们一家过得并不是太好,我希望师傅能改掉好赌的习惯,别苦了师娘和两位小妹。
下午,父亲给我从村里的商店带回来两条香烟,当阳卷烟厂出品的“游三峡”和“大公鸡”,全是硬盒的。母亲给我炒了一袋去年留下的陈花生,又拿了一块熏好的腊肉和几节香肠蒸了。
这几样,算得上是咱们大荆州地区正宗的“土特产”。
不管怎么说,回来一趟不能只带两条烟吧?有些战友不抽烟的,你总得有所表示才对。
太阳照得人懒洋洋的不想动,母亲让我搬一把椅子,坐到她的身边,她问我:“你想不想掏耳朵了?”
我高兴地说:“肯定是想啦!”
没当兵之前的那些年,每隔十天或是半个月,遇到晴天光线好的时候,母亲总会找时间叫我坐到她的身边,将头轻轻地侧躺在她的腿上。她从头上取下夹头发用的黑色小夹子,慢慢地、认真地、仔细地给我掏耳朵。
那一刻闭上眼睛,陪着母亲聊着天,仿佛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尽管从卫生和安全的角度出发,掏耳朵这种做法不可取,但是对于我和母亲来讲,这也算是母子之间沟通和关爱的一种方式。
晚上,爹爹、婆婆过来家里吃饭,两位老人算是提前给我送行了。
我们快吃完的时候,父亲放下手中的筷子,冷不丁地问了我一句:“你今年是准备退伍,还是留队?”
我没有正面回应他,只顾着低头吃饭,其实我心里挺矛盾的。
当兵三年,如果选择退伍的话?感觉有些地方,还没有证明过自己,有些不甘心;选择继续留在部队吧?又觉得部队单调、乏味。
还是回部队,考虑清楚再作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