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三夜过去,李元处于昏睡状态,时而高烧不退,时而浑身冰冷。李家叔侄也是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态度给予照料,反而是袁姓护卫首领不时来到马车前询问李元的伤势恢复情况,每次见李元人事不省的状态,无意间露出几分忧虑。
第四日佛晓时分,李元突然坐起身,见一名少年坐在自己身侧,打着瞌睡,眉毛时不时的扬起,嘴角还留着口水。感知之下,车厢外马夫位置坐着两人,一名马夫,一名老者。
李元轻轻的在少年肩头上拍了拍,少年慢悠悠醒来,睁眼一见李元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从最初的惊讶道惊喜万分,大叫一声道:“师父,你醒了?”
惊动了车厢外的李家老者。
李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师父”从何谈起?淡淡的道:“取些食物和清水来,老子饿了。”
李一壶当即领命,掀开车帘,嚷道:“来人啊,要两斤牛肉一壶水。”
车厢内,老者和少年并排而坐,对面的李元独自进食,神色淡然,虽然身受重伤,却依然散发出隐隐约约的威势,让李家叔侄不敢唐突。两斤牛肉果腹,李元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红晕,平视着李家父子,道:“感谢二位的救命之恩,李某先行谢过。”
李一壶闻言大喜道:“嘿,原来还是本家哩。”
李元望着老者。
老者笑道:“在下李隆之,这是侄儿李一壶,乃是隆右李家之人,四日前,见阁下重伤,便施以援手,实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李元点了点头,对于隆右李家也有所闻,道:“在下姓名不值一提,不说也罢,不知商队现在身处何处了?”
李隆之见李元不远透露自己的身份,也不在意,道:“已经出了关,深入到河西走廊草原之上了。”
“哦?”李元心思微动,原本想再歇个两天,便回到威武去,既然现在已经深入道河西腹地,原本的计划开来是要些改变了。
“师父,您也姓李,一见您老人家就是一个武林高手,我们这么有缘,不如就收我做徒弟吧?”李一壶急匆匆的插话道。
李隆之也没有阻止李一壶的请求,心底下也是希望李元能够答应李一壶的要求,这样的话,才有时间争取李元为李家所用。
李元见李一壶与李洛年纪相仿,心下便多了几分亲近之意,道:“李某四海为家,居无定所,没有手头之意。”
李一壶顿时大急,面露失望之色。
李隆之也是眉头微皱。
“不过在养伤期间,指点你小子几招还是可以的。”李元接着道。
李一壶顿时大喜。
李元将身体往车璧上靠了靠,开始闭目疗伤。
李隆之见了,道:“李兄弟还要养伤,我们就不打扰了。”便拉着李一壶除了马车。
一路相安无事,两日之后,李元已经能下车所以走动了。
这一日黄昏时分,一望无际的狂野之上,数出篝火点燃,犹如耀眼的星辰点亮天河。李元端坐在篝火边,火光映在其脸庞之上,忽明忽暗。
袁统领走到李元身侧,席地而坐,递给李元一壶酒,道:“认识一下,在下袁自早,现为李家商队护卫首领。”
李元结果酒壶,面露微笑道:“在下姓李。听得李一壶说起,那一日正是袁统领发现的在下,李某在此谢过了。”说完,仰头喝了一交口酒。
“死在李兄手上的那四人应该是关外好手,李兄真是好手段,在下很好奇,李兄怎么惹上了这等麻烦?”袁自早试探着问道。
袁自早见李元向自己投来的目光中带有一丝冷意,忙道:“李兄不要误会,在下没有打探李兄底细的意思,只是好奇而已,不瞒李兄,在下与那关外武林也有些纠葛,这才在李家落户的。”
李元又喝了一口酒,缓缓道:“身为江湖中人,仇杀之事层出不穷,原由无外乎女人、钱财、武功秘籍,但终究只会归结为一点,为了利益而已。”
对于李元的含糊其辞,袁自早也是付之一笑。
“三年之前,在下独自出关,去到辽东採参,也是运气好,被在下在天池边寻到一支千年人参,所以自然不敢伸张,准备潜行回中原变卖,一家老小后半生的日子也就有了着落。本来倒也顺畅无比,就快到山海关之时,在一家乌桓人开设的酒肆中落脚,心思也就开始松泛了,酒后自夸,无意间道出了自己有千年人参在手。第二日清晨,正当我晕乎乎的醒来,下意识的摸了摸行囊,不说你也知道,已经没有了千年人参的踪影,我大怒之下,找来店家一番拷打,那店家也是狗种,在我一番拷打之下,死活不说出人参的下落,于是我在盛怒之下将店家上下十余口尽数诛杀。出了酒肆,隐入小镇之中,经过将近一个月的打探,得悉山海关外有一个名为草山帮的帮派控制着酒肆所在的小镇,所有酒肆、客栈斗鱼草山帮暗中有所勾连,坐那见不得人的勾当。于是我只身一人潜入草山帮老巢,想趁机夺回千年人参,不成想,我势单力薄,不敌那草山帮一众亡命之徒,不过在厮杀过程中斩杀了草山帮帮主之子,以至于那草山帮帮主发布赏红引来了关外武林人士对我无穷无尽的追杀。三年了,袁某至今不敢归家,怕连累了家人,于是落户李家,也算找了个栖身之所吧。所以袁某最为痛恨的就是关外武林人士。”
李元微微一笑道:“故事倒是个好故事,在下有一事不明,既然那草山帮做的事谋财害命的勾当,为何不在那夜你昏睡之际,直接做了你,反而留下祸患?”
袁自早闻言也不以为意,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有可能是他们觉得活着的我不能对他们构成丝毫威胁吧?又或是想看我的笑话?活着是那店家突发善心,谁知道呢?”
李元不置可否,静静喝酒。
“在下见李兄配剑不是凡品,可见功夫也在在下之上的,现在既然得罪了关外武林,不如和在下一样也留在李家,要知道在李家像我等落难的江湖人士还是有很多的。”袁自早道。
李元道:“袁兄也是那李隆之派来的说客?”
袁自早道:“那倒不是,只是在下自己的意思而已。这隆右李家在这些年发展势头迅猛,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去处。”
李元能从袁自早的言谈举止中感受到一份真诚的善意,心下微暖,对于这种不计较所谓“交浅言深”直肠子汉子,心中还是有几分好感的。只是回了句:“再说吧。”
袁自早没有在这话题上继续下去,为李元讲起关外的风土人情,塞外风光。不知不觉间已经聊到了后半夜,袁自早已经醉倒,四仰八叉的睡倒,扯着震天的鼾声。
远处的几堆篝火边,十余名护卫和李一壶把酒言欢,唱着关外的牧歌,哼着隆右的小调。李隆之向李元方向往来,举了举手中的酒壶。
李元点头示意。
安静祥和。
而另一处篝火旁,百十名奴隶被屯在一处,噤若寒蝉,让李元心中对隆右李家有些不快。
李隆之提着酒壶前来,好似知道李元心中所想,道:“这些奴隶乃是我李家从西蜀购来,都是羯人。”
李元淡淡道:“羯人也是人。”
李隆之道:“不错,羯人也是人,但这些羯人却没有人性的,不知残害了多少蜀地汉人。这些羯人在西蜀之地无恶不做,烧杀抢掠,甚至以杀汉人为乐,不过索性蜀地新近出了一个周将军,俘虏了这些羯人,卖于我李家。”
李元狐疑道:“周将军?”
李隆之道:“正是王浚大帅帐下的周脾将军。”
李元闻言,缓缓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