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拉瑞恩这样伤心地哭泣着，我心里不禁想到，她这是后悔了吗？她后悔杀了蒋建国，因为申泽荣死了，蒋馨如又知道了自己的来历，知道自己的出身那么不齿，也许永远都不会认她这么母亲，这世上，除了蒋建国之外，再也没有更爱她的人了。

原本她如果跟蒋建国走了，以她的功力，至少可以保蒋建国的安全，但是现在，她因为我，把这世上最爱她的人杀了，她心里难免波动。

“你亲眼看着蒋建国死了吗？你……是不是后悔了？”我原本不想这么问出来，可看着她这个样子，我心里感觉闷得难受，很……不舒服。

我虽然和她没有感情，但也不希望她的后半辈子活在痛苦之中。如果没有申泽荣的死，她现在不会落魄到这个地步，即使没有得到申泽荣的爱， 至少他活着，只要他还活着，她就有期许，只要偶尔可以看到他，也许她不会这么绝望。

她虽然在哭，可是我却感觉不到她的眼里还有关于爱情的任何怨忿和心结，她……所有的痛苦都来自于我。

她现在不是一个心里藏着爱情的女人，不是不久前失去所爱之人的女人，只是一个母亲。即使她从未对我履行过做母亲的责任，但是我从她的眼里，看到了悔意。

虽然申泽荣的死让她痛不欲生，可蒋建国的死，却让她彻底灭绝了对爱情的想往。

她的眼睛告诉我，她不会再爱了，她的爱情，即使冰封过，也早已化为魂飞湮灭。

“他……当然死了！死在我手里，申音，你以后的生活都不会再受到他的影响，你和容少，可以幸福地在一起生活，就是我最后的心愿。”

她既然杀死了蒋建国，为什么要迟疑，我明显感觉到拉瑞恩在回答我的问题的时候，眼睛没有看我，她是在闪躲吗？

天……

一个不好的想法在我心里生出来。

如果拉瑞恩不阻止我杀蒋建国，他现在早已死了，可是，在我要动手的时候，拉瑞恩阻止了我。她为什么阻止我，是真的为了想要自己亲自动手杀了蒋建国，还是说……她其实是想救他？

毕竟当年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她说，那个助理让她怀孕，才会生下蒋馨如，这么多年都瞒过去了，她为什么要在这最后的关头提起？是为了要激起我的恨意吗，是为了要让我们所有的人都对蒋建国不齿，她好一个人把蒋建国藏起来？

可是在下手的时候，她却没有想到，蒋建国会对她动手，否则，她现在可能已经和蒋建国离开了蒋宅，也许他们现在两人生活在一起，没有人可以打扰他们。

多么悲哀，亲生母女间，却找不到一点信赖，需要用猜忌来揣度对方的心意。

“这么说，蒋建国的尸体，现在还在蒋宅了……”我轻声地说着，自己也感觉是在说给自己听。

“嗯！”

我没想到，拉瑞恩马上回答了，“他的最后一程，应该由我来送的，可是，我感觉自己已经送不了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想，难道你已经不恨他了吗？”

“我恨，可是除了我恨之外，这世上也许没有人会再记得他了。人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就在拉瑞恩说这句话的时候，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来，随后我便听到一句劈头盖脸地质问：“谁死了，谁死了？”

“蒋馨如？”

我看到蒋馨如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也没有打理，没有化妆的脸上尽是细纹，看上去抓狂的样子更加显得苍老。

我以为蒋馨如是一个人来纽约的，可是就在她问完之后，身后还有没有断绝的脚步声。

稳健而让人感觉挺拔的踩踏声让我立刻就知道了声音传出来的主人是谁，我丢开一切，朝着门口的方向跑过去。

“允上，他死了……他……死了！”

容允上没有说话，我感觉他的手放在我的后脑勺上，正在无声地给我力量和支持。

“我不想他死的，其实我不想的……允上……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残忍？”

虽然是拉瑞恩动的手可是如果没有我先对蒋建国显露出自己的杀机，拉瑞恩即使真的有心要制裁蒋建国，也未必会这么快动手的吧！

“申音，你说的人，是不是我爸？是你把她杀了？是不是你？”蒋馨如尖叫着问我。

“不是……不是她!”拉瑞恩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难道是你？”蒋馨如回头看了眼拉瑞恩，突然意识到什么，“爸他……真的死了？是不是真的死了？”

“是的，他死了，是我杀死了他，因为我要给自己报仇，被他禁锢半生，我直到现在才算做回了自己，我高兴啊！”拉瑞恩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蒋馨如的声音又变得尖锐起来，“他对我那么好，这世上，他是唯一对我好的爸爸，你把他杀死了，这世界，再也不会有人爱我，再也不会有人爱我，妈，我恨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蒋馨如大声地哭着，让人不忍多闻。

拉瑞恩不回答，只是小声饮泣着。

“虽然我的出生不齿，但是从小陪在我身边的人都是他，给我换尿布，教我唱童谣，陪我上学，他虽然为世人不齿，却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蒋馨如突然看向我，“都是你，都是因为你的出现，破坏了我全家人的幸福，你简直是我命里的煞星，因为有你，允上他的眼睛看不到我，因为有你，我妈妈这一辈子活着都带着犯罪感，因为有你，我爸爸才活得抬不起头来！”

我以为，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可是没等到蒋馨如接下去再开口，我已经落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杀你，我……”

听到蒋馨如惊慌失措的呼叫，随后便是刀子落在地上的刺耳的声音。

因为容允上死死抱住我，我看不到身后的情况。就在我想要容允上放开我的时候，他却开口了：“一一，不要看！”

蒋馨如的声音让我以为，她做了什么后悔终生的事情，可是听到容允上平稳的呼吸声，还有一贯低沉而性感的嗓音，我悬着的心才突然放了下来。

就在我感觉到容允上的手臂力量微微放松的时候，脑后突然一痛，随后，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竟然在蒋家，我原先住的房间里。

“姐，你醒了，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心里其实并没有多想，只是下意识问出来而已。

容允上也来了纽约，我现在在这里，一定是他送我来的，要不，就是蒋烨去医院看了我。把我接过来了。

“你的血糖有点低，所以要多补补，托尼给你专门配备了营养餐，姐，以后你就住在家里，不要乱跑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的声音一贯带着痞气，可是为什么，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的语气里面，带了些凝重？

“什么营养餐，难道你会觉得，我营养不良吗？”我把被子掀开，然后下了床。

我身上换了睡衣，里面没有多穿衣服，我想，会不会是容允上给我换的，他也来了这里吗？

“医生交代的，姐你就从了吧哈？”蒋烨说着，托盘已经端到了我面前。

小米粥，里面好像放了中药，有股怪味，不过也不算太难接受。

我接过来，喝了一小口问道：“允上他也来了吗？”

“容少，他回瑞士了！他说，想去陪容总一段时间，所以，短时间之内，不会回来，听说，容总的身体抱恙，这回，容少该累了……”蒋烨说着话，似乎感觉到我要打断他了，马上借着说道：“容少走的时候，让你好好对自己，多吃点，多补点，开心点，只要心里想的，不论什么事情，都可以尝试着去做，因为他可能有段时间，不能陪你了。”

容靳琛病了吗？否则容允上去看他要去那么长时间？

“哦!那唐唐他们……”

“他们也去了瑞士，容少给唐唐安排了最好的学校，还有容郢和胤儿，容少给他们找了托管，不过大多数时间，他们还是呆在家里，有时候，任女士也会飞到瑞士看看他们！”

“任芊芊？”

“嗯，虽然她和容总离婚了，可是三个孩子对她的喜爱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她是真心对他们好的，姐，你不用担心的。”

我原本是想打电话给容允上的，听到蒋烨这么说，我又忍住了。

他现在的心情一定很糟糕吧！否则，在知道那样的消息之后，他怎么会马上离开，都没有来得及等我醒来就走了……

树欲静而风不停

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世上，最让人遗憾的就是，来不及回报的爱，只能深深埋在心里。

允上，他因为我，几乎没有时间回瑞士一趟，这么多年过去，他和容靳琛见面的次数，少得我都可以很快计算出来。

“姐？想什么呢！”蒋烨拍了一下我的头。

待我感觉到蒋烨还在看着我的时候，手里的碗里面的汤早已经卷进了我的肚子里。

我在蒋家住了几天，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自己更加嗜睡了，而我自己是没有那么重的睡觉的欲望，可是到时候，就是会忍不住困。

直到这天，我迎来了一个想不到的客人。商紫墨。

我记得，那天商紫墨是要回去蒋宅的，他想确定，蒋建国是不是真的死了，之后，我就不再有他的消息。

他去了哪里？知道了他身边的那个司惘是真的司惘之后，他还留着那人在身边吗？

他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他的脸上，露出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