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2月7日 晴
放假结束
春节三天的假期结束了。
我习惯了天天训练,真到放假了,又觉得无聊,身上的皮,一天不磨擦几次,它会痒得厉害,这属于人犯贱的缘故。
大年初一,新兵连集体组织去团里参加了“游园活动”。
我们的队伍刚刚走过了加油站,就远远地看见“新世纪幸福门”六个红色的大字,架在团大门的上方。
进了团大门,我回头发现大字的背面装有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小彩灯,想一想晚上开灯后,“新世纪幸福门”一定是光彩夺目的。
团里春节安排活动有:猜灯谜、书画展、黑板报展等等。
我和张黎明带着新兵二班,在团大操场的水泥台阶上遇到了汪副指,见他手拿相机,我向他提出申请,请他给二班的 “十兄弟”照张相。
汪副指欣然同意,我和张黎明赶紧给二班的人编排好造型,其实只是摆出了不同的军体拳动作而已。
给新兵照完相,钭排长走了过来,我和张黎明拉着他站在“新世纪幸福门”的大红字下,准备搭乘新兵的“顺风车”, 有劳汪副指再度帮忙。
汪副指呵呵地笑着,右手举起相机故意说:“没有胶卷了,不信你们看。”
我们仨人不管,依然站得笔挺地望向他,汪副指摇了摇头,右手缓缓地抬起,“咔嚓”给我们来了一张。
跨世纪的新兵们真幸福,春节有照相、有活动、有休息,我们当新兵的时候,那里会有你们这么好的待遇哟!
大年初二,新兵一连组织了“叠被子比赛”。
由每个新兵班推荐一名选手参加比赛,二班推荐的是徐晓伟。
最终的比赛结果是:一班甘斌第一名;我们新兵二班的选手徐晓伟速度最快,质量还行,获得第三名的好成绩。
比赛有名次,还算不错了。
大年初三,新兵连安排自由活动。
连续玩了两天,我想大家也是累了。
坐在房间里休息时,我问徐爱军:“你想不想家呀?爱军。”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一点都不想。”
我敢肯定这小子说的不是心里话,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大过年的说不想家,那是不可能的。
中午吃过饭,遇到了刘春华,我问他:“春娃子,去看病了没有?”
他还嘴硬说:“看什么看?老子的身体扛一扛,就过去了。”
可能他自己还没发觉,以前说话的“美声”,如今变成了“太监”的声线。其实他的感冒是由于洗新兵连的水池引起的,严格意义上说他属于“因公负伤”。
我劝他说:“明天开始正式训练了,不行的话,你别死撑了,赶快去营部‘兽医’那里打一针,省得痛苦。”
估计他是扛不动了,下午找汪副指请了假,直奔“兽医站”求救去也。
晚上的班务会,几乎变成了大家对放假这几天玩耍的回味和总结。
也对,春节就得放松放松,过得有一点回忆才好。
2000年2月12日 晴
授衔
终于等到授衔的这一天。
新兵们统一穿上了冬装,佩带好新的肩章和领花。
连队操场集合,由陶连长带领全连新兵,对着军旗宣誓:“我是中国人民JFJ军人,我宣誓:服从中国GSD的领导,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服从命令,严守纪律,英勇战斗,不怕牺牲,忠于职守,努力工作,苦练杀敌本领,坚决完成任务,在任何情况下,绝不背叛祖国,绝不叛离军队。”
宣誓人:XXX
上午,连队要求新兵回到班里,每人写一篇不少于300字的感受,主要是针对授衔以后,你应该怎么做,才能成为JFJ序列里光荣的一员?
这一篇感受,又让班里的绝大部分人,感觉到头都大了。
李雷波、曾德彪问我应该怎么写?我说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就如实的怎么写,不要全是大话、空话、套话,来点实际的。
在新兵二班里,遇到一般性的文字问题,新兵们总是会问徐晓伟,他也从不客气,夸夸其谈一番理论之后,大家仿佛都懂了一样,结果二班交上来的心得体会,全部是一个“模子”做出来的。
聂国华说:“人家徐晓伟是考上了大学,自已瞧不上,懒得去读的,他是个真正有文化的人。”
徐晓伟是个文化人没错,但是他能不能让其他九个人分别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写出不一样感受呢?作为文化人,他必须得多想想了。
晚上,汪副指召集五个班长开会,原来是团里组织第二批“优秀士官集训”,四班长郭永鹏明天要去团里报到。我们一连驾驶班的98年度兵唐晓兵,被抽调到新兵连担任四班长。
怪不得今晚会有五个班长开会呢!
走了一个老班副,又给我来一个同年兵。
2000年2月18日 阴
战术训练
今天训练的课目:单手持枪卧倒与起立。
动作要领:三收、二快、一稳、一正。
在训练之前,我先组织全班人员进行了简单的热身。
上午,全班对分解动作进行了练习;下午,主要以连贯动作为主。
训练了两个小时的个人连贯动作,我们顺利地转入到全班整体合练。
这时我发现李文飞在卧倒的过程中,有点不敢卧下去,好似怕痛一样,枪也拿得歪歪斜斜的,我正想问问他是怎么回事?
卧倒的李文飞突然站起来说:“报告班长,我的手受伤,流血了。”
我提起他的左手,看见有血从磨破皮的伤口渗了出来。
我稍微迟疑了一下,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使劲地搓在他流血的伤口处,然后严厉地对他说:“李文飞,现在你的手,还流血吗?请拿好你的枪,它不是一根‘烧火棍’,它是你的第二生命。”
“是,班长。”李文飞回答的时候,因为用力过猛,全身都在颤动着。
我让全班都起立,接着对他们说:“你们要明白,只有平时多流血,方能战时少流泪,知道不知道?”
“知道。”全班一起回答的声音,非常坚决。
他们被我突出其来的动作给吓到了,个个表情严肃,我看到了李文飞的眼中噙满了泪水,他一直强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
接下来的训练,其他人好像被李文飞的精神感召了一样,全班的战术训练,真正发扬了“三不”精神:一不怕苦、二不怕累、三不怕痛。
好样的你们!
下午训练结束后,我跑到营部军医那里领了药回来。
希望晚上药到痛除,明天你们上了训练场,能继续嗷嗷直叫。
2000年2月22日 雨
集体荣誉感
上午,训练正在进行中,老虎山方向传来几声闷雷,跟着刮起阵阵狂风,乌云压顶而来,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
连队通知各排自行带回,在房间复习理论。
因为下大雨,新兵们都想着快点回宿舍,一排在跑步带回的途中,整体喊口号的声音明显比平时“低八度”。
汪副指大为光火,要求排值班员带队在操场上唱“红米饭南瓜汤”这首歌,直到声音达到他觉得满意为止。
就这样,我们一排围着连队操场,一边跑步一边唱歌,汪副指站在操场的中央,淋雨听歌。
其它排里的兵,扒在门口或是窗户上,看我们一排的“热闹”。
陶连长在一楼喊了一声:“你们看热闹的人,是不是也想下来淋雨呢?”
眨眼之间,楼上、楼下一个人也看不见了。
汪副指听歌满意,示意集合解散。
回到宿舍,大家简单地擦了擦,换了身衣服。
排里通知:全排人员在一班集合,汪副指让张黎明通知厨房,熬一桶生姜糖水,等下给新兵们喝,防止出现生病感冒。
在一班的宿舍里,汪副指对刚刚发生的事情训了话,他说:“我们不能因为下雨,怕把衣服淋湿了,就想着快点回宿舍。跑步时垂头丧气的,看看你们一个个像“难民”一样。我们是军人,不是“散兵游勇”。听一听喊出来的口号声,就能看出一个单位的战斗力是强,还是弱。我们一排是一个集体,喊口号不是一个人声音大,整个排声音就可以大的,它需要我们每个人都竭尽全力。我们每一个人都要有强烈的集体荣誉感,没有集体荣誉感的人,是不会有任何进步的,我们的部队,也不需要这样的军人。”
虽然对淋着雨跑步唱歌,心里有些想法,但是一想到“集体荣誉感”,瞬间热血沸腾起来。
在“集体荣誉感”的面前,下雨跑步唱歌这些都不叫事儿,为了集体的荣誉,我们什么都愿意干。
2000年2月25日 晴
体罚
今天,主要练习81式自动步枪卧姿有依托的瞄准和射击。
连队通知:明天团里组织新兵第一次实弹射击,成绩暂时不纳入考核,主要是检验前期训练的效果。
我是这周的排值班员,领完枪支和装具后,我带队到营区外的鱼塘边,这里是营里的一处简易射击训练场。
每个人将沙袋放在面前水泥台的凹处,鱼塘对岸放上胸环靶,听口令开始组织新兵卧倒、据枪、瞄准。
已经连续两天练习这个课目了,瞄准训练的确枯燥乏味,可能在部分新兵的心里,会产生这样或是那样的厌倦情绪,表现在训练中,它叫做“开小差”。
训练之前,汪副指已提出要求:班长必须严密组织,新兵必须认真训练。
开始训练后,我来回巡逻检查,每训练半小时,安排休息五分钟,以免让眼睛受不了。
快十点钟了,太阳有点大,晒得人懒洋洋的。
我走到聂国华的身边,发现他好认真,人一动也不动的。我慢慢地趴下去一瞧,这个“混蛋”居然把两只眼睛都关上了,他正悠闲地闭目养神呢!
我怒火中烧,罚他三分钟内,从训练场跑到反坦克营方向的上坡,再折返回来,让头脑清醒、清醒。
明天要“上阵杀敌”了,你聂国华还不苦练杀敌本领,幻想着“拉二胡”混日子,门都没有。
聂国华在前面跑,张黎明拿着一根棍子在后面追赶,一圈跑下来,累得聂国华是气喘吁吁的。
我看表已经快五分钟了,罚他再跑一次。
他露出了极不情愿的表情,站在那里杵着像根“木桩”, 不说话、也不跑了,我的火气一下子又上来了,抬起脚对着他的屁股踢了两下,他的眼圈有些微红,嘴巴一动一动的。
我不管他难受不难受,站在他的背后用手推着他,准备陪他一起跑完这一趟。
这时汪副指走过来了,他让我先组织训练,然后他把聂国华单独叫到了一边。
训练返回后,汪副指把我叫过去,他对我说:“二班长,搞体罚也得分个场合,全排都看着你俩呢?况且现在每一个新兵手里,都有集团军下发的‘法律援助卡’,你想他们一个电话打过去,请你上军事法院吗?”
在新兵二班的房间里,聂国华当着全班,主动承认了错误,说应该服从命令,不应该顶撞班长;我对自己粗暴的行为,也作了深刻的检讨。
汪副指提醒了我之后,晚上搞完体能回来洗漱,我的眼睛一直有意无意地盯着聂国华,脑子里想着他应该不会去偷偷地打集团军的这个援助电话吧?
夜里一切正常,因为我走到他的床边上,确认他是真的睡着了。
自我认为尽管体罚了,但是出发点是为他好、为集体好。况且矛盾发生后,也及时地进行了化解。
我承认在平时的训练中,有时着急了,会对班里新兵有“动手动脚”的行为,可能一时半会也完全改变不了,给我时间吧!
打骂体罚,是班长无能的表现。
以德服人,才是班长应该拥有的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