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直达高层办公室的升降机,两人沉默的分开两边站着。“为什么要帮我?”这是质问。刘梦杰露出笑容。“因为你是池君瑶。”
池君瑶带着丁点不可置信的表情望向他,抿着嘴唇。他又在假君子了?
“我从来都不记恨。”他淡淡的加上一句。这是说,他从来没有爱过她吗?
池君瑶没有再作声。刘梦杰轻叹一口气──她毕竟,还是不能原谅他。经过漫长的等待,门开了。
“滕经理,你有事要找副总裁?”办公室外的秘书问道。
“嗯,是的。这位赵小姐有事情找副总裁。”
“可是,副总裁吩咐过不许别人此刻搔扰他……”她一脸为难。“要是他知道他的未婚妻在我工作室昏迷,还不去找她就真是冷血到骨子里了。”池君瑶冷冷地说。“我先告诉副总裁的秘书──”
“池君瑶,你刚才说什么?”刘梦杰突然拉开办公室的房门,向她迈步。池君瑶按捺着发脾气的冲动,转身对他说:“田青和须相月在我工作室。”
“她怎么──”刘梦杰倏然改变话题:“你是怎么上来的?”
池君瑶也懒得说明,只是以下巴朝向刘梦杰一点。“哦?原来你们是认识的?”刘梦杰眯起眼睛。故意无视他的话,她只是说:“钥匙在须相月手上,你们走之前替我锁门。”
池君瑶转身离去,刘梦杰才说:“我和你一起去。”
步伐并未停下,毫不犹豫就走进升降机。他紧跟着她,当升降机徐徐下降才开口:“我还以为是你来找我。”
“我不会的。”池君瑶冷淡地说。“我希望,下次你不会因为田青──”
“我和你之间,从来没有希望。”她别有意味的瞧着他,然后抢先走出去了。刘梦杰罕有的沉默下来。
为他开始了解他对她的那种感觉,不会是田青那种。
所以,不知来自何处的“希望”踊进他和她之间。找刘梦杰那天,池君瑶并没有再回到工作室。池君瑶无意查探那天他找到田青之后的情况。反正她也不在乎。当田青成为刘太太之后,他就会忘记了她这号人物。通常成功人物背后的情妇、爱人一大堆,她幸好只是他戏弄的对象。可是──
没有可是!她是这样对自己说的。说过不会在乎任何人的感情,但一切比她所想的还艰难。对刘梦杰,就是千万不能有爱……
看来他们还是言好如初了。须相月、田青、刘梦杰三人都消失了,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就在一天傍晚的新闻报道,她又再见到他们了。是因为刘梦杰和丝迪娜的订婚仪式。在酒店的大厅内,宋家和订婚的情人都坐在台上。
原是不经意的一瞥,却巧合的望见坐在台下的刘梦杰──和田青。
无法移开目光,即使镜头已经转向滕宋二人。仍记得,刘梦杰的手紧紧环住那女人的腰,而她就理所当然的靠在他身上。最吸引池君瑶目光的,是二人的神情──田青脸上一直挂着甜蜜的微笑。池君瑶选择闭起眼睛,拒绝去面对所有伤害。
他们幸福的景象烙在她脑海里,怎样洗刷也磨不去;心脏像被人拧了一把的痛、眉宇间不知不觉流露忧愁──
理智是在何时开始远离她?
池君瑶怎么了?应该说,她还能怎么?
他所做的一切都有成效了,她不得不承认她对他的感情。
直都抗拒着他控制人的把戏,但原来自己早已成为一只任他摆布的棋子──失去控制权的游戏,她是无法胜出的。他终于都嬴了,击溃了她之后他就会心满意足了,然后、然后再也不会来烦扰她──也许以后就形同陌路,成为两个在街上遇见也只会不瞅不睬的人、彷彿从不认识的人……
池君瑶输得一败涂地,却还不相信自己无法借着感情去伤害别人。
她应该胜出的,不是吗?由出生开始,她带给身边的人的就是伤害。她的存在,一直都是别人心中的一根刺,一直都是!
所以她不甘心,不甘心受控于人,不甘心成为弱者──然而在爱情这个范畴里,她注定只能是这个角色。随手关掉了电视,只剩下一室幽静。
池君瑶的生命里也曾有过别人,却只是一个又一个的过客,没有人会陪伴她一辈子的。
天越来越黑,她只是怔怔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完全没有开灯或者起身走动的意图。长久以来也沉默着的电话倏然响起。
在空荡荡的住宅里,更似是墙壁的回响,一遍一遍的响过不停。但是,她甚至连手指头都没有动。铃声响过,停了,又再响多一回;周而复始的不断响起,拨电话的那个人似乎没有倦意,拨了一次又一次。半小时之后,停了。
没有了电话铃声的房子重归宁静,而她那双混沌的眸子也变回黑白分明。
于平时的烦躁,她只是,不想动、不想接听电话。池君瑶应该一个人静一静的。池君瑶没有查看来电记录──因为她不想是不该打来的人给她不该的感觉。
池君瑶和他之间,从未开始过就只得完结。就算他没有真心对待,她也无法怪他──只因双方都是抱着比赛的心态。你后悔了吗?
没有、没有!她池君瑶从来不会做错事,亦从来不会后悔!
某一种电子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池君瑶开始怀疑自己的听觉:那不是她的门铃吗?
这铃声令她联想起刘梦杰不得其门而入的事。为什么他接二连三的刺激她的耳朵?
再也忍不住,她站起来,在防盗眼看了看:是一名留着长发、垂着头的女性──该死的须相月!
池君瑶拉开门,第一句就骂人:“你来干什么?”
明知自己的好意不会被接受,她只是说:“姐,你好歹也先让我进来吧。”
池君瑶松开紧抓着门柄的手,背着她冷冷地说:“我不是你姐。”
池君瑶走进来,悄然关上大门,并且将手上的外卖放上桌面。“我知道你受了很大刺激──”
“别开玩笑,我没由来会受什么刺激?”
“刘梦杰和田青恩恩爱爱,你就在嫉妒!”须相月的声音不自觉的拔尖。“我没有!”池君瑶咬牙切齿地喊道。“就算那个刘梦杰和一百个、一千个女人一起都与我无关!”
无论真相如何,她都不会对其他人透露──就算她心痛不已……
“是吗?你怎会不在乎?你只是在欺骗自己!”须相月故意说。“须相月,我警告你别要挑战我的怒气──”
“要是你完全不在意为什么又要像疯子一样对我又喊又叫?”须相月挑衅地说。池君瑶深明,这个姐姐非用激将法不可。
“闭嘴。”她冷冷地转身说着。须相月是说中了她的痛处──她太激动了,要令别人相信她全无感觉,她要先冷静下来。兵她一星期,之后她就能回复正常。“你很闲吗?”她没好气地问。“一般吧。”须相月耸肩。“先吃饭好吗?”
池君瑶默默的点头,拿出碗筷就坐下来。在微弱的光线下,同父异母的二人静静的围在桌边。须相月不时悄悄的打量着她──希望,她可以放得低……须相月每天都来找池君瑶,这样就过了好几天。
在她面前,不用上班池君瑶都表现得正正常常。池君瑶不免感到气馁:池君瑶的脾气非得这么倔强吗?她原本打算让她好好发泄,然后,忘了这段情。
只要她能承认、能面对,这就不会成为她心中的一个包袱。是因为她不信任她这个妹妹,才不肯在她面前打开心房吗?
须相月装作不经意地打量着她,只见她优雅地坐在沙发上,手执着今天的报纸,身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暖和的咖啡。池君瑶只有一个感觉──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池君瑶是爱着刘梦杰的话,她此举只是深深的压抑着自己,但须相月却不觉得她有半点痛苦;然而若非如此,也许一切都只是她担忧过头了……
“姐,我今天下午要照顾琦珍,所以──”她小心翼翼地说。“你可以走,我不需要人照顾。”池君瑶的嗓音从报纸后传出来。须相月翻着白眼,咕哝着:“你言行举止像个人好不好?”
“你明知道我没有人性的。”
池君瑶随口反驳。须相月摇头。“你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嘛。”
“有血有肉不等于有感情。”池君瑶敷衍了事。“为什么?”她不罢休,仍然在这个话题打转。“因为这样就会受伤害──”池君瑶脱口而出。“果然。”须相月低念着。“我走了,小心点。”
“放心,我不会笨到会不小心死掉的。”池君瑶悻悻然地说。须相月走向门口,突然心血来潮,拿走了放在餐桌上的门匙。听到大门被锁上的声音,池君瑶才放下用作遮挡的报纸,露出懊恼的脸。
须相月不应该在她分心的时候问她──该死,怎么她的自控能力差了这么多?
以前和刘梦杰分手,她可是一丁点都没有伤心过。真的是这样吗?
没错,她池君瑶何曾软弱过──
以前……
过去的一切向她扑来,那些片段飞快地在她面前播放,看不清环境和人物,她只瞅见一颗颗的色彩斑点;没有停歇的对话在她耳边不断回荡,听到了很多字词,可是就是听不明白,吵杂的人声使得她耳朵隐隐发痛。
倏然,一种无形的压力扯着她,将她拉进无尽的黑暗当中,头痛欲裂。家中的景象她全看不见,耳畔所有声音她听不到,似乎所有感赵都关闭,而意识都集中在头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