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是自我放弃。”叶非桦的神色很是严肃。
李震天没有说话,这让路初感到些许不安。
“叶非桦,别以为我就不知道你的心思!”李梓桐却是突然大声,“你不就是想让我爸给你带来商业上的利益吗?你的心怎么这么铁?一个连求生欲都快没有的人还要利用?!”
李梓桐的声音很尖锐又很高,不难看出她的情绪之激动。
叶非桦冷笑一声:“连自己亲妹妹都要算计的人没资格说我,难道你要我在这把你所有丑事都抖出来?”
听闻,李梓桐陡然浑身发冷。叶非桦的手段是非常绝情的,这已是全社会公认的事实,如今听见他的这种语气,李梓桐也不敢出声了。
站在叶非桦右侧的路初拉了拉他的衣角,暗示他注意自己的影响。
李震天的后脑勺对着他们,望着远方的天空,没人看得见他的神色。全场一阵沉默。
路初按着叶非桦的右肩膀,让他的右肩往下压,右耳离她更近。同时路初踮起脚,对着叶非桦的右耳说:“非桦,我觉得我可以说服李总,让我去试试吧。”
叶非桦眉头紧紧一皱,立马反驳一句“不行”,态度尤为坚决。
李震天充其量也只是他的一个比较重要的合作伙伴罢了,他绝对不可能拿路初的安全去赌!叶非桦赌不起,毕竟她是他此生认定的那个人,她可以直接决定他后半生的幸福,这可比生意重要太多了。生意损失惨一点就惨一点吧,反正他还有无数种办法赚回来,何况他现在也不差这些钱,可路初他只有一个。
“非桦,他可是别人的爸爸啊……”她几乎是在祈求叶非桦了。
路初很小起就没了父亲,她能够体会没有父亲的痛苦,所以她也不希望身为人父的李震天就这么自杀了,虽然她并不喜欢李梓桐。
叶非桦心头一震,随后又是一紧。他实在是没想到路初想要救李震天会是这样的原因,他的阿初,童年时期究竟要经历怎样的痛苦,才能有如此心思?果然,亲情上的伤痛,并不是叶非桦可以用自己给她的爱来弥补的。
“非桦,我保证不让自己出事,好吗?”路初扯了扯他的衣角。
终于,叶非桦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行,一定要注意安全。”
路初乖巧地点点头,跟警察商量了一会儿,在两位警察的保护下走近了李震天。
“阿初,别走太近。”叶非桦猛然有些后怕,她走的太近了点儿。
似乎是感觉到了动静,李震天转头,正巧与路初的视线对上,三秒后平静地又转了回去。
就是这三秒,路初从他的眸子里看到了一片湖,一片毫无波动的死水湖,起码有千丈之深,里面是常人无法领会的绝望。
路初最终在距离李震天一米五的地方停了下来,深呼吸,尽量抑制住了自己的紧张,用偏缓的语速柔着声音说:“李总,我是叶非桦的妻子,虽然我们俩不熟,但我现在想和您聊聊天。”
李震天没有丝毫反应。
路初继续开口说:“李总,我想,在某些方面我们是挺有同感的。我和您一样,也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人。”
“我作为一个母亲,带着满心的期待,怀着一个生命,并且渴望这个生命的降生。同时他也给我带来了不少麻烦,比如行动不便,比如经常孕吐,比如睡觉抽筋……我就是这样度过了几个月的时间,但最后,他没了。那时我感觉到他从我体内流了出来,很慢,也很快,而我始终无能为力……”
“您则是抱着同样的期待,努力地赚钱养家,也许偶然一天你发现,孩子高了,或者你矮了。她的身高到你肚子了,到你胸口了,到你肩膀了,到你下巴了,逐渐与你平视甚至可能比你还高。那么这会儿,你肯定是欣喜的、激动的。可是这么一个带给你希望的生命就这么离你而去……我明白,您心里有多痛,可能您比我这个无名小卒还要痛许多。”
“对啊,说起来也奇怪,既然我们这么痛,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逞强地活着呢?”
“我刚刚也说了,我坐在母亲,是很辛苦地怀着一个孩子的,所以换做是我们自己的母亲,她们还怀着我们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辛苦。我们得这样想啊,从数十亿年前的原始地球,到地球上第一个单细胞生物,从水生生物到陆生生物,经历了多少次生物变异,才到现在这个时代,才会有我们诞生于此?所以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啊?我们却还要浪费生命?”
李震天有了点反应……
“而且,我们母亲养育我们的时候,跟您养育您女儿时的心理是差不多的!您女儿离开了您而您会痛苦不堪,那么您舍得让您母亲一样尝受这痛苦吗?”
李震天的眼里已经明显有了一些波动。
最后,路初加了一个结尾:“何况,不管是我的儿子还是您的女儿,肯定都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母亲或是父亲这番模样吧?”
终于,李震天转过头看向路初,眼里满是只可会意不可言说的痛苦。他的声音沙哑,语气如一条直线般僵硬且不起不伏:“不,有些事情你明白不了。你刚刚说的都对,可你知道看到了我情感方面的事,没看到我工作方面的。”
“你肯定没办法明白那种压力,自己失去一个女儿也就罢了,另一个女儿居然也因为杀人而进了监狱。同时,我自己也被冠上了‘与杀人犯同流合污’的骂名,我整个公司,上下牵扯十多万人,都因为我这么个称号而受到严重影响,公司也没办法正常运营,每天围着我的除了记者还是记者,根本没有留给我一点隐私的余地。他们的相机那样无情地响着,割着我的神经。”
“网络上还有很多人在骂我,还骂我心爱的女儿,说我们冷酷无情,说我们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