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今天难得休息，怎么还过来了？”
前台的Lisa笑着看向门口拿着三明治不停往嘴里塞着的林子衿，含笑的递给她一张纸巾
林子衿不好意思的接过，笑道：“反正在家也没什么事，所以就来了，我热爱工作”
“看来接下来你要更加热爱了”Lisa依旧笑言，从身后的书架上拿过一沓资料递给林子衿
“郑先生让我把这这资料给你，说要送给她妹妹，你看看”
林子衿一头雾水，郑老师怎么也没打给电话给她说一声，冷不丁的就要把资料送给郑依
“好，谢谢”
林子衿一边点头，一边接过资料，打开文件袋，却发现里面是郑依在审判上得到探视权的规定资料，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来想去，还是应该打个电话询问下
“喂，郑老师”
“子衿？怎么了？”
“我在办公室里，Lisa说你有份文件给我，让我给郑依？”
“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哦，我在家没什么事，就过来了”
“好不容易有个假期，我今天还要参加一个法律保障会议，本想明天等你上班了再和你说的，没想到你今天就去了，是这样的，最后关于郑依探视的文件下来了，我前两天和她闹得不是很愉快，这文件就麻烦你帮我给她吧，今天正好是她去我家看小风的时候，就麻烦你了”
林子衿明显听出他语气里的无奈。又是客气又是歉意，连忙笑道：“没事，本就是我这个实训生该做的”
郑唯含笑，还是再次感谢
林子衿沉吟，不好意思的还是问道：“郑老师，你和你妹妹还好吧？”
她一直都知道郑唯内心对郑依的歉意和愧疚，但是为人兄长，有哪个会真的希望自家妹妹过上离婚的生活
郑唯一声长叹，“她对清河太执着了，他们的婚姻已经难以持续了，可她依旧冥顽不灵，屡次打扰清河的生活，我说了她两句，她又........”
“又？”郑唯突然迟疑，不再啃声，林子衿愣了愣，接着问道
“没什么，我还有事，资料就麻烦你了”郑唯匆匆忙忙堵住了林子衿的话，解释道：“子衿，我还有点事，就先挂了”
林子衿一愣神，电话那头已经是忙音传来
林子衿更加纳闷，回想起庭审那天方泽说的话，她也忍不住怀疑，郑老师和莫清河难道都有事瞒着她，或者说有什么关于莫清河和郑依之间的隐情，他们是否根本不想提
林子衿紧紧握着手机，陷入沉思，沉吟许久，思绪万千
突然手机的振动，倒真真切切把林子衿吓了一跳
“喂？方泽？”
“子衿，你今天不在家？”
“嗯，我在家也没什么事，就来援助中心了，怎么了？”
“子衿，我打算要回国了，走之前要不要一起吃顿饭？”
小心翼翼的语气，婉转的话语，林子衿听得却觉得心酸，什么时候，他们之间，就像是认识不久的朋友，言语中总带着保持合理距离的生疏
“好，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方泽听她没有犹豫的回答，安心了些，稳了稳了语气，“要不就今天中午？”
“好，我在援助中心等你”
方泽点头，嘴角的笑意还是蔓延到心底，许久才想起来自己是在打电话，忙不迭的回道：“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早晨还难得明媚的天气突然又阴沉下来，看样子又是要一场细雨，恰逢伦敦的雨季，往常早该习以为常的林子衿，这一次却不知怎么，看着窗外阴郁的天色，总透着隐隐不安
匆匆忙忙整理好手上最后剩下的一点资料，林子衿不管不顾的就塞进了背包里，直到被拉链卡住，才心疼直呼：不行不行，这是我的实训报告，压坏了可完蛋了
顾自叨咕着，手上的动作也轻了下来，重新把这份关乎她毕业的宝贝资料收好
却没成想，身后冷不丁的传来一声轻笑
带着浓浓的玩味，还有那么一点习以为常的笑意
“方泽？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林子衿回头看向他，想起自己不过是前几分钟才收到他出发的消息，怎么这么快他就能出现在她身后
“我很早就到了，在门口等了你一会，也不见你出来，就进来看看，知道你忙，所以到了才给你发信息，好多给你点时间。”
依旧是温润如玉的语气，带着她熟悉的体贴和细致，林子衿忽然就愣了神，仔细看了看方泽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笑意，他微微侧着脸，视线落在她手上的资料，眼里是掩盖不住的戏谑，点点暖意就这么席卷而来，这是她从儿时便一直想拥有的笑容，如今却已经是物是人非
林子衿不自觉的收回眼神，垂下眼帘，神色落寞
“怎么？不打算去吃饭了？”
方泽不疑有他，走近，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包，又拿过她手里抓着的资料，温柔的捋了捋资料上的褶皱，笑着放进包中，拉好拉链，熟稔的替林子衿背好
耳边贴近的是他的呼吸声，仿佛带着点窗外雨天的湿气，一晃而过，惹得林子衿忍不住退后半步
方泽没发觉，被她的动作顿住了神，还没来得及拉好的背包带子就斜斜的挂在了林子衿的肩膀上
林子衿略带羞赧，侧过脸去，扶好了背包带子，笑的带着明显可见的不自然
方泽苦笑，早该知道她已经不像以前，对他的亲昵如今是避之不及了吧，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后悔已经将他吞没，只留下那滔天的爱意和无法说出的苦闷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依旧有掩盖不了的孩子气，哪怕是现在早已心境成熟，却还能不自觉的透出那一股调皮和稚嫩，就像他记忆中的那个她，所以他才会在看见她这般着急的嘀咕的时候忍不住笑出声来。
也许是窗外阴沉的天色太过压抑，才会在看见你夸张表情的时候，觉得一切都陡然鲜活了；也许是我们之间太久未见，才会在看见你如此没有掩饰的时候，按捺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我们走吧？”林子衿安静的站在方泽身侧，却始终没有看他，只是出声低低提醒到
“走吧，外面雨大，我先去把车开来，你在门口等我”
不等林子衿回答，他已经转身走出大门，跑入蒙蒙雨雾之中
林子衿恍了恍神，乖乖站在门口等他，却始终没有看他跑开的身影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滴滴打落在餐厅的落地大窗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想吃什么？”还没等方泽和林子衿坐下，方泽就已经开始问起林子衿来
“都可以”林子衿等待侍应生拉开椅子，缓缓走下，看向方泽，淡淡回答道
“好，那我来点”方泽笑了笑，胸有成竹的从侍应生结果菜单，流利的点着菜，他一向对林子衿的口味了解颇深
儿时，两人天天凑一块写作业，时间一长，林子衿每每都会以肚子饿了为借口，干脆就留在方泽家吃饭，还要点菜，却因为她不知道怎么练就的甜嘴，哄得方家的阿姨更是巴不得她留下吃饭
林子衿透过桌子上在灯光下流光溢彩的高脚杯，看了看方泽被大雨淋湿的双肩
“你衣服都湿了，怎么也不带把伞出来？”
方泽随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笑道：“没事，是刚才去拿车的时候淋湿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路开过来，空调也没吹干”
林子衿没有接话，转头向身后的服务生要了条干毛巾，转头就递给方泽
“赶紧擦擦干，别着凉了”
方泽看了看她手上的毛巾，又看了看她认真的神色，忽然就觉得今天的大雨似乎也不像往日的那么令人烦厌了
一顿饭，吃的很是安静日常。
直到饭后甜点上菜，林子衿拿着精致的小勺挖了口冰激凌，才缓缓出声“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方泽愣了愣，淡淡道：“就这几天，机票已经让秘书去买了”
“怎么这么突然？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律所还有点事，最近又刚刚和伯仲合作，难免工作有些繁琐”
林子衿点点头，慢悠悠的抿了口红茶，淡淡香气弥留齿间，她舒心一叹，很是享受
方泽看她如此满足的模样，笑着问道：“你呢，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不是快要毕业了吗？”
“我.....我还没想好”林子衿放下手中的杯子，低头回道
犹犹豫豫的话语，方泽看出她的挣扎，没再多问，两人又是沉默
“对了，郑老师托我送文件给郑依，她今天正好是去看小风的日子”林子衿不见痕迹的转移了话题，看向方泽
“嗯，我等会送你去吧”
林子衿点头，又想起早些时候郑唯在电话中奇怪的欲言又止，复又向方泽问道：“你上次说觉得郑老师和莫清河有隐瞒我们的事，现在你知道了吗？”
“我打听过，但是现在也没什么结果，怎么突然问这个？”方泽放下手中的刀叉，喝了口水，问道
林子衿沉吟许久，才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打电话给郑老师的时候，也觉得他好像是有事瞒着我，总是提到郑依的时候，就含含糊糊的....”
方泽点头，安抚道：“别担心太多，我在打听了，最近应该就有结果，，不过我猜测，也许是莫清河和郑依之间的事吧，他们和我之前接触的离婚夫妇很不一样”
林子衿同意的颔首，“确实，可是莫清河和郑依要离婚是不争的事实，但是这个莫清河出轨确实也是毫无依据，那么他们究竟为什么要离婚呢，难道是郑依出轨了？”
方泽失笑，又叉了块华夫饼放进林子衿的碗碟中，笑道：“你就别瞎猜了，不是郑依出轨”
林子衿不满他这么肯定的语气，叉起碗碟中的华夫饼狠狠咬了一口，嘀咕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庭审那天，我看到过她看到莫清河的眼神，那种眼神，是痴缠和迷恋，演不出来，这样的眼神，我最清楚不过”
他淡淡的说道，忽然抬眼看去，冷冷淡淡一个眼神，脸上还挂着点点笑意，直接却又不容拒绝
林子衿怔住了，刚刚咽下去的华夫饼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如鲠在喉
她憋得满脸通红，忍不住咳嗽起来，方泽一下便慌了神，连忙站起身来，递给林子衿一杯水
林子衿接过水，却下意识的避开了他伸来想轻拍她背的手
方泽顿住了动作，眼神倏地沉了下去，只留下无奈和苦涩，就这么静静的站在林子衿身旁
等林子衿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站在一旁的方泽才出声道：“我们走吧”言罢，不管不顾，就拿出钱包，放下几张英镑，转身而去
林子衿忙不迭的拿起包，跟着他的步伐，却不知道怎么了，方泽走得又急又快，长腿一跨就是林子衿跟不上的距离
林子衿哭笑不得，只好紧赶慢赶跟上方泽的步子，上了车，依旧是静默无言，只是林子衿明显感到，现在的沉默远远不止沉默这么简单，他在生气，很明显
一直以来，方泽在她的记忆中，似乎从未在她的面前掩饰过情绪，或许是自己跟的太紧了，或许是那时候的她太在意他了，才会每每紧跟其后的时候，被方泽吼几句，她依旧能笑嘻嘻的做他的小尾巴
原来那时候的自己，喜欢一个人，是这么的卑微，卑微到尘埃里，也要从中开出一朵花，心心念念，全都是他
车窗外的雨声逐渐减小，微不可闻，林子衿摇下车窗，深深透了口气，刚下过雨的空气满是烟雨朦胧之感，清冽的让她心神都清醒
她转过头，看向方泽，清清淡淡，却透着莫名的执着
“方泽，你还记得吗？你刚来英国的时候我问过你一个问题，我们还是朋友吗？”
林子衿的话伴着车窗外透进的风消散在他的耳边，方泽握住方向盘的手慢慢紧握，始终没有回头，侧脸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显得坚硬隐忍
半晌，他才说道，“是”
林子衿笑了，释然和苦涩交织
“那就好，至少我还能把亏欠你的还清。”
林子衿没有看向方泽，只是淡淡的说道，双眼看向一晃而过的街景，已经是目的地附近，车载导航突然发出声响，打断了方泽刚想开口说的话
“好了，我去把东西给她就回来。”车刚刚停稳，林子衿便已经松开安全带，正要开车门
寂静无言的方泽终于开口道：“我在这里等你，还有，子衿，你不亏欠我，这句话，你要记住。”
林子衿顿住了动作，却没有回头，紧皱双眉，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点头，就像一个做错事了的孩子，匆匆忙忙就逃开了他的视线
如果我们不曾亏欠那该多好，也许我就不会如此犹豫不决，也许我们依旧是儿时的模样，也许....可惜根本没有这么多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