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战事依然,而岸边的战事则稍稍缓和,显然于西北上一次反击后,海盗手中的部队已经不多必须谨慎用兵,他们现在的工作大多是配合北方人进攻,一边做修缮基地以及后勤补给的工作,换言之已经退居二线。
而与上一次作战不同的是北方人有林雷加入,他的作战是相当典型的南方战术,因此在沿岸建造后勤基地不让骑兵冲过头是其主张,当然这种想法不太被其他北方人所接受,一部分北方人还是习惯传统战术,也就是打带跑的手段,这样的战术随着西北各村的防线逐渐出现漏洞发挥效果也就越大。
然而,当这些骑兵发现可以拦截到的物资不如想像中的多时,很快便厚着脸皮回到了补给仓库的补给范围。
说到底,这次北方人的对手并不是那些小村庄,而是大型村庄,大型村庄与小村庄相比的差异绝对不只在可以动用的物资数量,更重要的在于其为了管控巨大的整体而不断成长的管理系统,其中所拥有的是小村庄绝对不可能存在的严格上下级关系与执行程度,因为于大型村庄不管高层之间有多少亲属关系,长期的竞争全都逼迫着他们贯彻高层们所决定的每一道命令,这和人与人之间关系紧密而命令松散的小型村庄绝对不同。
换言之,当西北各村明白北方人善于拦截资源时,他们就绝对不可能出现资源被北方人夺走的情况,即使是焦土战术也绝不可能被对方拿走一份粮食,他们的战术执行便是如此彻底,也幸好北方人是在夏日进攻,要是在冬季恐怕连马都没得吃。
严格执行任务,这就是表示北方人就算突破西北各村所组织的防线依然会碰上非常艰辛的战斗,不过事实却有一些差距,西北的部队作出了意外的举动──收缩战线,他们让出了往东边的路线,集中战力守住西边。
面对这情况,于前线的骑兵自然感到古怪,天生的战斗直觉让他们明白这其中一定有陷阱。
‘南方人后撤了,现在怎么办?’
越过海边堡垒,几名北方人驾着马看着远方的西北联军,心中有相当疑问。
‘不要随便进攻比较好,现在的情况很古怪。’
‘你怕了?’
一旁有人开口说道,只见同伴笑着。
‘怕不至于,但是之前进攻他们也搞出了石炮阵形。’
‘石炮有甚么好怕?跑快点不就没事了?’
骑兵动作极快而且是采小部队进攻的方式,对北方人而言石炮的石弹很少有机会落在他们头上。
‘话不是这样说,先前对方大概是三百步三架石炮,但是现在战线合并,每三百步就有五架石炮,还不包括我们在西面丢的那四十架,听说海上那群笨蛋逃走的时候竟然没有把石炮烧掉。’
‘三百步内如果有六架石炮可不是闹着玩的,被人杀就算了,我可不想被石头砸死。’
一名北方人跟着开口,同时有人跟着提案。
‘对方把东边空下来是不是想要引诱我们绕道进攻?那我们可不可能反过来利用呢?’
随着西北各村作出了战术上的变化,北方人也有了不同的想法。
当西北联军露出弱点后,部分北方人发挥了他们的移动距离优势开始向东探勘,发现东边除了哨戒外确实没有多少兵力,他们认为可以往东出手,而往东出手的目标不是绕到西北联军后方,而是从后方进攻乌尔联邦以北的要塞。
‘一路顺畅,直到进入安渚区才会出现问题。’
走过一次后,部分的侦查兵回报偷袭乌尔联邦的要塞看来是可行的,向东的路线是条靠山的路线,其中没有太多驻军,唯一的问题就是坐落于平地于山区的旧安渚村庄,也就是现在的安渚区,自从编入乌尔联邦后期防御力量已经少了许多,但是配合地形也不是一两千骑兵能够攻下的地方,是这计划最大的难关。
‘不然折衷在他们后方制造混乱如何?’
‘做不到,别忘了现在南方满天是弓箭,要不是我们有带石炮压制,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串成蜂窝。’
一名北方人提出意见,只见有不少人摆摆手表示行不通,事实上他们的判断是合理的,自上一次作战后南方弓箭手与重装部队运用深植人心,更别说弩弓与石炮接连被开发,以及对骑兵的防御矛阵也是如此,因此北方传统作战模式可不可行人人心里有数,会把过往战术当成宝贝的恐怕只有不用上战场的成员,前线部队还是很爱惜生命。
‘可难不成就这么放着对方留着的大空洞,我们一群人傻傻地继续往西跟他们已经集中起来的部队拼命?’
‘怎么你怕死?’
‘狼之子没有怕死,我是怕蠢死。’
‘也是,不然我们去问问可不可能跟其他部族借兵。’
几名骑兵迅速回到目前利于海边堡垒的营地,这时内部有些杂音,只见山部与鹰部的首领难得不在前线,而是在营地。
‘这怎么回事?’
刚回到营地的骑兵询问附近的部族成员,只见对方指着远处开口。
‘狼主那个妻子来了,说事情已经打点好了,我们准备往东面进攻。’
‘那个自称总后勤官那个?我们刚好也要说这件事!’
‘那你们快去吧,说不定能加入东征队伍。’
几人面面相觑,连忙策马往大营前进,北方人的勇士没有明显阶级,因此他们能直驱大营内部,现在里面山部与鹰部首领以及林雷正在其中讨论东征的相关事项。
‘首领!’
‘甚么事?’
几人踏入帐内,帐中成员全看向他们。
‘关于东征,我们的人已经去侦查过了!’
‘喔,说来听听。’
随着其中一名首领的同意,几人开始讲出自己的见闻,而北方人偷袭乌尔联邦北方要塞一事似乎也越来越有可能成真。
几名骑兵走入大营帐中,开口说出了他们先一步派出侦查兵往东调查的情形,这种作法在南方不一定会被赞同,因为南方有相当严格部队体制,前线部队所拥有的自决权力多寡通常被严格规范,但是北方人却是赞许的,毕竟北方人的作战范围非常广泛会遇到何种情况也说不定,因此个人判断很重要,加上是部族成员一起出击不好太过限制作法,所以北方人有相当高的自主权并不是件奇怪的事。
‘也就是说他们真的把所有部队都撤走了?’
‘不是所有,应该是联军,而各村的主要部队也缩到了内陆只把山线让出来。’
听几人所言,山部首领有些惊讶,而一旁的林雷则跟着开口说出自己的预测,只见几名骑兵点头。
‘是啊,他们把东边的山道整个让出来了,如果能换马不用十天就能到了东边的入口了!只是那个安渚区不处理不行!’
‘安渚山城吗?确实是个问题,但如果把石炮送过去作战可能会拖到入秋……’
‘不用那么麻烦,他们自己让开就行了。’
林雷再次开口,众人有些不明白地看着他。
‘甚么意思?’
‘安渚区的成员与乌尔联邦向来有嫌隙,只要跟他们说一声就会放我们过去了。’
‘他们会背叛南方?’
‘不一定,但是一定会放我们过去。’
‘不一定背叛但一定会放我们过去?这说不通啊!’
几名北方人抗议道,但是林雷却示意他们冷静。
‘放我们过去的不是安渚村庄而是乌尔联邦,就像我派出风稳等人牵制西南的船只,是因为与西南之间的默契,这里也是相同情况──乌尔联邦希望我们攻击要塞,所以不管安渚区的管理者打不打算背叛我们都能攻击要塞。’
‘为甚么乌尔联邦要我们攻打他们的要塞?这是甚么陷阱?’
‘不是陷阱,乌尔联邦因为内部的关系到现在还没办法出兵,这样下去整场作战的重心会西北各村拉走,然而这是神殿一方不希望看到的,西北太弱对他们除了减少兵力损失外没有好处,他们想要主导战争,所以需要一个足以取得集中军权的藉口,而那个理由必定与乌尔联邦本身的安危相关,换言之他们打算放弃要塞换取集中军权的权力。’
听林雷说完,所有北方人都傻了眼,心中只想着‘要出兵就出兵,怎么还能扯那么多’,不禁有所感叹。
‘南方人真够麻烦的,就算死我也要不要当南方人。’
帐中一人说道,获得众人的笑声作为回响,而在这之后,山部与鹰部的首领同意了这次的计划,接着由林雷派遣的特使也赶到了东方,以秘密管道联络安渚区内部的管理者,接着在几天之后正如林雷所预测,安渚区的成员给了正面回应。
北方人开始东征山道计划,而安渚区如预料地回应了林雷的要求,只是令人有些意外的是这件事是在小猰手上完成的。
自从整顿合作金库与进行议会改革后,以强硬手段的监视各地区并以暴力管理的旧安渚社会已经逐渐瓦解,小猰过去的强势使他逐渐被边缘化,而当反猰风联盟,也就是反对大猰小猰这对承名父子的高压手段的力量越来越强,更使其连在议会上都失去声音,愿意在他身边的只剩下安渚村庄神殿派,也就是猰风家族的老成员,以及在神殿事务只对安渚效忠,对女巫体系不离不弃的虔诚祭祀者。
这段时间小猰等人几乎被自己人击垮,而由于木舒胡茨在西北极端派崛起时转向支持乌尔联邦,南面又被乌尔联邦长久的友邦也就是河谷村庄包围,致使小猰找不到办法借力使力,特别是当他失去话语权后,就连西安区的氏族也迅速变脸与其互动大幅降低,有段时间根本成了惹人厌的代名词。
然而,小猰不是笨蛋,曾经管理整个村子的他又怎么可能就此沉寂,就算地位是承袭父亲而来,但多年经营的天资才干却是他自己的,为了取得话语权,他知道自己与周遭的人必须改变,不能再走‘安渚村庄的荣耀’或者‘回归过往的时代’的路线,此种主张早已经被众人所抛弃,继续下去只会把自己逼到角落。
因此小猰开始重新分析局势,在神殿静修之后重新回到安渚区议会,首先发表了自己对村庄的歉意并对过往因强硬统治而受伤者致歉,但一方面又强调在当时局势不得不为,迫使反猰风联盟不便再继续强硬施压,原因在于只要安渚神殿还在安渚人就不可能否定过往的猰风父子,将自己与神殿结合可以在政治情势上站在制高点,可以说乌尔神殿对安渚神殿的通融救了小猰一命,不过他也很清楚乌尔神殿本来就不打算毁掉安渚神殿,而这件事正是乌尔联邦不吭一声吃掉旧安渚村庄大部分土地厉害的地方。
致歉后小猰开始带着自己人转移路线,他提倡的不再是‘安渚村庄’,而是‘乌尔联邦各地区自治权’——这次他说对话了!他从惹人厌的代名词变回了受欢迎的对象,各地乌尔联邦氏族以邀请小猰一起活动作为对神殿强硬立场的表态,使乌尔神殿一派必须时常居中协调中央与地方性事务差异,不少神殿成员因此抱怨连连,但是早归与日生一伙倒是逆来顺受,因为他们早就知道了随西门直男域扩大中央不可能全面性地体谅地方状况,不管如何都必须分权给地方,否则整个联邦结构会不稳,这是除非神灵亲自治理外必然发生之事。
而随着小猰走出自己的路线后,在多次的条件交换下他逐渐换得了不少地区利益,使其名声在安渚区逐渐看涨,加上旧有的治理经验使其领导的成员能力比其他反猰风联盟的成员要好,紧接着在联合地方氏族于中央集中军权一事增加但书,取得‘地方议长行使军权’更是属于他的极大成就,名声也站上了高峰,终于重新进入议会执掌安渚区成为议长。
然而此后不久,小猰的下属开始出现了问题,他们以为议长只是首辅换个名字,以为重新回到‘安渚村庄’的心态而未察觉两者的差距,几件错事后小猰名声再次蒙尘,而在他们不小心于争执中杀掉一名反对阵营的对象后小猰的名声如山崩之势崩落,在这时出现在烦恼的小猰面前的是前来秘密会面的乌尔神殿参议。
‘把人放过去?这已经不是背叛乌尔联邦的问题,而是背叛南方!’
听到日生的密谋,小猰吃惊道,他发现这名乌尔联邦参议远远比自己想的还要离谱。
‘背叛不背叛不重要,如果赢了就说是伎俩,如果输了就说是保护自己的人民,怎样对你的名声都不吃亏,还是你认为有了“民兵条款”就能对付人类中最强的部队?退一步说,依照你现在的名声想继续在议会也只能赌这一把。’
日生所言让时任议长的小猰终于点头,等待着北方人入侵,同时也等待林雷将书信带来,并在无比艰难的心情下同意了林雷送来的提案,隐隐之中他感觉到,所谓的‘议长军权’也是乌尔神殿派所促成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