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势力与南方的势力并不相同,北方势力体制严明而纪律松散,除非必要否则首领基本上不怎么管事,其他区域也只要在必要时听从首领的命令便可,其他时候双方多半是互不干涉,但名义上却是一个整体。
而南方则相反,各村至今依然属于分散状况,各有各的神殿,体制彼此也有所差异,然而,在乌尔联邦主导的各项契约下,其实彼此的结合程度更胜北方人,纵使来自乌尔神殿的要求并未以命令方式呈现,各村也会尽量配合,可谓体制虽然不明朗,但纪律却反而更加严格,与北方形成强烈对比。
在这两种制度下,南方照理说有许多不合,而北方则应该各部族自行其事,不过事实却是相反,这仅仅因为一名男性的存在──林雷,北方的共主掌握了北方的整体意志,强烈的野心吸引着各部族随时为他效劳,而这种野心也使南方感受到强烈的压力,致使好斗的各处神殿也收起斗争心,自愿或不愿地团结于乌尔联邦之下。
若要说这时候还有人在这道理之外行动,游鸢只能想到一个人,也就是林雷,那个敢冲撞神座的女性,只有他会在这时候脱离双方主要战场,开辟额外的战场。
游鸢相信技术支援祭司这件事绝对不是北方人的想法,会做到这种程度的只有林雷而已,但是林雷的想法是甚么?他又打着哪一种主意?
‘难道是害怕在拿下南方之后没有用处,所以想先留个尾巴?’
游鸢嘟哝着,另外两人则望向他。
‘你说了甚么?’
‘没甚么,我只是在想祭司如果强大,拿下了西方,那么对北方人有甚么影响。’
‘对北方人来说祭司比海盗好处理吧?海盗来无影去无踪,就是最好的马也追不上,而且也没办法完全歼灭。祭司就不一样了,只要不断包围总有战胜的一天。’
对于作战上的事独臂男人与女长老十分明白,很快就做出了结论。
‘也就是说北方人实际上一直在为一举剿灭西方努力吗?’
将海盗作为在西方的临时护盾,等拿下南方后再拔除,一次将祭司歼灭,隐藏了林雷这线索后,游鸢导出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如果真是这样,海盗可就要完蛋了啊!’
独臂男人笑说着,声音大到一旁的船夫都听得一清二楚,显然是在藉机讽刺这些海盗,然而,船上的船夫只是充耳不闻,默默摆渡着。
‘先不说这些,有没有可能,祭司与北方人结盟?’
‘这不可能!’
游鸢刚开口,便被两名森林住民否定想法,显然在森林住民眼中,祭司就是那样的形象。
‘可是……你看他们不是接受了北方人的技术?如果甚么都不肯接受,也不肯沟通,那不也很奇怪?说不通啊。’
游鸢所言让两人陷入沉思,在此同时,船已经到了指定送货的地点。
浪潮随风晃动,在这种震荡之中小船缓缓移向岸边。
‘三个桶子都移上去吧。’
女长老说着,一边照着过往的方法将别人运来的桶子送上岸。
‘送上岸后要运到哪去?到处都没看到人。’
‘就快来了,怎么说呢,也就那种程度吧。’
游鸢问道,但独臂男人的眼神却变得锐利,回答同时转头朝向森林深处,很快地游鸢也感觉到不寻常的动静。
‘来了就出来吧,躲在草丛后面也不会让你们看来比较有本事。’
独臂男人说道,但回应他的却仅是猎弓射出的箭矢,箭矢从几处射出,分别射向三人,见到飞来的箭矢,独臂男人连斧头也没掏出来,直接用手拨去,至于女长老则拔出腰间短刀拨开,至于游鸢则是一个侧身翻滚闪开了这些箭矢。
‘你们想死吗?’
冷冷一句话,独臂男人盯着草丛,带有野性的杀气让人未交战先感到胆寒,游鸢从远处望去,只见女长老带着复杂的表情看了独臂男人一眼,才将眼神移回草丛,而在此时草丛后方出现的是几名蒙面的森林战士,游鸢感觉得到对方还很年轻。
‘你们是谁?’
‘跟往常一样,我送货来了。’
‘货物应该是在另一条路才对吧?’
‘道路坍塌了,我才选择从海上运货。’
女长老所言让几名年轻的森林战士面面相觑,似乎完全无法做出决定,只见几人彼此交头接耳,其中一人才走上去撬开一个木桶,里面是兽皮做成的包裹,摊开兽皮,除了游鸢猜想的盐之外还有一些香料。
‘没有问题,只是这些人该怎么办?’
‘放他们走吧。’
‘等一下,我们该拿的东西还没拿,这就想打发我们走吗?’
独臂男人开口说道,游鸢明白他所说的是泥煤。
‘东西?’
几名年轻森林战士又一次交头接耳,又一次无法做出决定,游鸢见到这状况眼神有些改变了,他知道这是甚么情况,这些年轻的森林战士并没有被训练得很好,祭司与海盗之间不断冲突,导致死伤惨重,其结果就是连这种训练不完全的士兵也被用来防卫。
且不仅如此,这些士兵在非战时似乎完全无用,欠缺决定任何事物的权力与判断力,可以想见,祭司一体化的教育到底为这片西方森林带来了怎样的影响。
然而就在这时,游鸢察觉又有其他气息接近,从树丛中探头的是一名一样蒙着脸的年轻人。
‘你是罴狩吗!’
年轻人对着独臂男人喊出了这样一句话,让独臂男人身上的气息彻底改变。
随着蒙脸年轻人的出现,独臂男人的气息变得十分扭曲,游鸢无法解读这是甚么情绪,硬要说只能以‘百感交集’来形容。
‘那个名字已经随着断臂消失了。不过我好像有见过你……’
独臂男人的气息混乱只持续一小段时间,但随即调适回来看着眼前的蒙面年轻人。
‘我的父亲与你是战友,不过你不会记得他,一名大战士又怎么会记得一名普通战士的名字呢?’
‘我不会记得战友的名字,但我肯定记得他们的本事。’
‘不管你记不记得都无所谓了,拉斯古因为你们而毁灭了,这就是结局!’
游鸢感受到一股愤恨,不成熟的怒气,但这种情绪究竟为何而来恐怕这名年轻人也不清楚。
‘没错,这就是结局,我们输,北方人太强了,就是这样,与我们过去击败其他部族取胜而活相同,只是这次输的是我们。’
声音沉稳,独臂男人所言没有虚假,他讨厌北方人,但绝对不会否认北方人的实力,对强者应有的态度与礼仪不因失败而折扣。
‘你闭嘴!都是你们的错!你知道在那之后我们承受了多少痛苦!既然那么弱就不要装得很强!结果错误却要我们承担!’
抱怨说出口,但这次换成独臂男人的眼神变了,只见他冷笑开口。
‘承担?我可没看你承担甚么?难道你已经长成了可以背负部族命运的战士?还只是个在母亲怀里吃奶的小孩跟人说甚么承担。’
‘我当然可以承担!这就是证明!’
年轻人将胸口的衣服拨开,刺青在眼前出现,游鸢知道在森林部族间这是勇者的象征,然而,这却惹得独臂男人不快。
‘把皮剥下来,你还没资格刺上图腾。’
游鸢知道图腾是森林住民战士的象征,却不明白对森林住民之间这些象征代表何种重量,但独臂男人此时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很显然眼前的景象已经越过了他能够接受的界线。
‘你开甚么玩笑!缺了一只手还想对人指手画脚!’
愤怒的声音与愤怒的脚步,森林住民特有的短距离加速冲刺让年轻人能在一瞬间靠近独臂男人,并且一斧劈下,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年轻人并未因情绪而得利,独臂男人仅仅使出一记回旋踢便让年轻人跌回原本站立的位置。
‘少司!’
几名一样的蒙面的年轻人赶忙扶起那名被他们称作少司的年轻人,但当事人早已被一脚踢昏,这让众人眼中露出了愤怒的情绪。
‘杀光他们!’
众人很快做出结论,但游鸢却不由得感叹,错误的教育做出错误的结论──这些人难道没想过以后拿不到盐与香料会出甚么事吗?
游鸢的想法不会有人附议,就算说出口也一样,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摆平眼前杀来的十多名森林战士。
冲突一触即发,十多名森林战士向三人冲了过去,但是游鸢一行三人却是沉着应对。
独臂男人一马当先,只剩单边的手依然力大无穷,一举抓住一名年轻的森林战士便将其扔了出去,三名森林战士转眼间全摔在一起,正如其先前愤怒的理由:这些年轻人在他眼中远远不能被称之为战士。
独臂男人独自吸收了大量的攻击,可女长老也没闲着,正如独臂男人曾经提过,他是名通过男性战士试炼的强者,通过了这条线,不管是谁都会被视为战士对待。
只见两名年轻人围上去找女长老的麻烦,但女长老在空间的观念上相当优秀,随便移动几步便脱离了两人的包围圈,让自己处于一对一的有利状态,接着当心急的年轻战士露出破绽,抓住机会一举击倒,这是森林住民少见的战斗方式。
两人的本事让游鸢赞叹,但是他却没有闲暇时间能够继续看下去,因为也有两个人找上了他,一斧接一斧劈向他,游鸢只能转身逃跑,虽然他知道这两人本事没有另外两人高明,自己赌上一把应该能赢,但他不是战士而是商人,就算有本事也不打算冒险。
游鸢东奔西逃,他逃走的路径相当奇特,彷彿早已经熟悉这个地方的地形,且早与独臂男人交手过深知森林住民的作战方式,致使两名年轻人竟然在短时间内没有任何与他正面对决的机会。
‘继续跑也不是办法。’
跑一小段路,游鸢惊觉自己越跑越与人分散,于是瞬间改变了作战策略,忽然转身,让追踪而来的年轻人大吃一惊,还来不及停下脚步便被他以擒拿术抓住,卸掉关节。
‘别再过来了!退回去!’
游鸢拔出腰间的铜剑抵在被卸去关节、动弹不得的年轻人颈部,并对着另一名追兵大喊,这一喊真让对方愣住了,正如他所预料,对方很不擅长处理突然的发生问题。
拉着人质走回原本的战场,只见所有年轻人全被摆平,独臂男人则与女长老站在战场中央,一脸无聊。
‘现在怎么办?’
‘等正主。’
独臂男人开口说道,游鸢则发现不知何时刚才那名剩下来的年轻人已经消失,紧接着,他听到来自森林深处的金属敲击声,独臂男人与女长老似乎处于一种十分警戒的状态,然后,一张狰狞的面孔从森林中探出。
‘祭司……’
两名森林住民微弱地出声,游鸢感觉到他们警戒的情绪已经达到了巅峰,而让他们警戒的则是一张黄金制成的面具,及带着这张面具的男人,游鸢能感受出一种面对狮子的压力,甚至犹有过之。
‘你们既然是上贡的人,又怎么能打伤神灵的使者?’
脸戴黄金面具的人打趣说道,话中似乎带有善意,但回应对方的独臂男人却是相对紧绷。
‘那种程度没有资格当神灵使者,所以教训了一下。’
‘也对,尚未戴上面具终究只是见习,亦即身心均不足以奉献神灵,那么你们两位呢?愿不愿意回到神灵身边?’
‘你先多打几场胜仗吧,连盐和香料都要用走私取得算甚么神灵使者。’
独臂男人对戴着黄金面具的祭司嘲讽道,只见对方并未反驳,将一包裹扔到他们面前。
‘取走神灵的恩赐,然后懂得敬畏,还要谨记,神灵的怒火将会在背叛者身上降临。’
脸戴黄金面具的祭司说完话后便离开了,只留下一名蒙面年轻人处理残局,与祭司之间的接触也至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