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天寒呆呆地立在那,并没有去追。
等到独孤月人影消失得无疑影无踪时,眼中突然一片晶莹。凄然道:“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话音略顿,冷俊地一笑,道:“义兄,你可以出来了。”
突闻“嘿嘿嘿”几声阴笑,一道灰影闪入院中。
一张黝黑干瘪的脸,额头,眼角,唇边,两腮之间都是大大小小,粗粗细细的皱褶。一张大嘴,似乎比正常的人长得歪了一些,嘴唇干裂得起一层焦土色的皮,鼻孔很大,呼吸的时候甚至看到浓黑的鼻毛跟着张翕蠕动。而这整个脸上的搭配,若不是一双杏核般的眼睛不时闪动着异样的光茫,乍看上去那简直就是一张枯树皮……
如果薛龙儿在这里的话,一定脱口喊出“郝伯”。但她却不知道,郝伯只是梅无忌姓埋名的的一个身份而已。只是他没有像“上官成威”那样易容改扮,完全是本来面目示人罢了。
梅无忌杏核般的眼中闪着疑惑。道:“想不到一个废人,听力还如此灵敏。”
梅天寒道:“对义兄的感觉,从来就没有错过。”
梅无忌道:“你知道我的来意?”
梅天寒冷冷地道:“义兄人没到,杀气已经到了。”
梅无忌道:“所以你故意赶走了独孤月。”
梅天寒叹道:“我们之间的恩怨,的确早该有一个结果了。”
梅无忌冷笑道:“的确,这么多年的恩怨,该画上一个句号了。”
梅天寒冷笑道:“你只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我死在云碧手里。”
梅无忌道:“这是你该有的结局。”他仿佛自己是主宰一切的神。
梅天寒俊眉一挑道:“那你的呢?你设想过自己的结局吗?”
梅无忌一愕,这个问题他倒从来没有考虑过。喃喃地道:“我只是感觉如果没有了你,我将会很寂寞。”
梅天寒“哈哈哈”笑道:“彼此彼此,如果我没有那么多的牵绊。也觉得此生少了你,会很无聊。不过我现在只想你得到应有的惩罚。”
梅无忌“哈哈哈”一阵大笑。笑罢,话题一转道:“你这半年来倒让我刮目相看。”
梅天寒苦涩地道:“义兄肯认为我只剩下躺在床上等死了吧?”
梅无忌道:“小看梅天寒,已经让我接受了无数次的教训。我还没那么想,不过你居然能够恢复一成功力,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梅天寒道:“一成而已。”
梅无忌坦然地道:“已是奇迹。”
梅天寒眼中闪着一丝亮色,凭空添了几分得意。道:“能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话,真是不容易。”
梅无忌“哈哈”一笑道:“对于一个要死的人,我一向是不吝惜赞誉的。怎么样?是你自己束手就擒……”他下面的话可能要说,还是垂死挣扎一番。但梅天寒没有给他说出口的机会。
梅天寒鼓足了勇气,毅然道:“你是了解我的,不到山穷水尽,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梅无忌讥笑道:“你好不自量力,仅凭那点花拳绣腿,也想螳臂当车,自取其辱吗?”
梅天寒傲然道:“义兄话不要说得太满,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眼中充满了坚毅。
梅无忌心头隐隐有几分忌惮,他一向不敢小看梅天寒这个敌人。
突然,梅天寒觉察到了什么,坚毅的眼中又多了几分担忧与恐惧。
梅无忌似乎也在同一时间觉察到了。“哈哈哈”大笑几声,道:“好,那我们就开始吧。你我力量如此悬殊,我不欺负你。你若能在我手底下走上三招。我便还你清白,让你与妻儿团聚。”
梅天寒目光灼灼,神情坚毅。为了骨子里的那份高傲,和心中隐隐的担忧和恐惧,他宁愿鸡蛋碰石头。
他身边没有剑,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用剑。
“倏地”冷喝一声,它挥起双掌,一招“石破惊天”,步移身动攻向梅无忌。
梅无忌不屑的一笑。梅天寒不用剑,他索性也不用剑,只出单拿迎招。
步未移,身体冲天猴一般直竖而起。电光石火间,肉掌如刃横切梅天寒左手腕。
梅天寒疾身撤退一步,旋即双掌左右合攻,呈包抄之势攻上。
梅无忌身体硬生生的顿在半空中,与梅天寒一般高。只出单掌接招,横削一掌,接着掌影纷飞。也不知用了何种招式,轻而易举化解了梅天寒的攻击。
梅天寒的心凉了。
梅无忌依然顿在半空,趾高气扬,自鸣得意。道:“待我废掉你那一成功力,就可以把你留给冯云碧了。哈哈哈,哈哈哈,帮忙帮到底,我今日连带着独孤月也一并替冯云碧解决了吧。”
梅天寒愤怒而焦急。大喝道:“月儿,你回来干什么,还不快走。”说着咬紧牙关,“力劈华山”向梅无忌当头击下。
正当此时,一道娇小的白影飞身而来。天威剑瞬间横出,一剑“开天辟地”,向梅无忌射去。
独孤月伤心之下本来想回内院,突然想起上官婉玉一大早出门还没回来,便一直奔府外跑去。哭哭啼啼跑出二三里路,才停了下来。
稍微平静了下情绪一想,不对呀。半年前,义父被梅无忌折磨得死去活来时,尚慈爱体恤,将自己视为相依为命的亲人。如今身体渐愈,怎会突然想起抱怨了呢?在独孤月的印象里,梅天寒向来坦坦荡荡,从不会对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的……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也越想越是跼蹐不安,忙又轻功折回韩府。
正赶上梅无忌与梅天寒对峙,便隐在假山后面听了几句。
独孤月去而复返,当然没有瞒过梅天寒,所以梅天寒才会那样担忧和恐惧。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是梅无忌的对手,也根本不可能保护好独孤月。所以当他一招便落败的情况下,大喝一声,让独孤月离开。
独孤月怎能离去,便是死也要与自己的义父死在一起。所以电光石火的那一瞬间,丈剑而出。
梅无忌见独孤月一剑射来,“嘿嘿”一笑,似乎对梅天寒的攻势视而未见,身形又腾跃半空,全神贯注,空手入白刃去夺独孤月的剑。身形不经意的几闪,梅天寒的攻势已然落了空。
梅天寒疾呼道:“月儿小心!”竟不顾性命的扑向梅无忌掌影之内。
梅无忌不屑的一瞥,左手空手入白刃,已将独孤月的剑硬生生地夹在食中二指之间。顺手一带,独孤月便不由自主地闪入他怀内,宝剑脱手。一个倒转,剑柄落在梅无忌手中,剑峰却抵在独孤月自己脖子上。
此时梅无忌的右手已注五成内力,击向梅天寒。电光石火间,只闻“砰”的一声,梅天寒箭一般倒飞出去。身体撞到庭院中的廊柱上,硬生生地摔落下来,“哇”的一口鲜血喷射如注。
独孤月泪流满面,疾呼:“义父……”奈何身在梅无忌怀中,动弹不得。
梅无忌的剑狠狠地抵着独孤月的脖子,嘲笑道:“你的命都难保了,还理他作甚。”
梅天寒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形,乞求道:“求义兄放过她。”
梅无忌阴森森一笑,道:“那么是我替你废那一成功力,还是你自己来呀。”
梅天寒苦涩地道:“区区一成功力,何须义兄动手?”说着丝毫不犹豫,单掌击向自己头顶,须臾之间仿佛力脱似的瘫软于地,一成功力尽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