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的比赛,以飞虎军多入一球取胜。一直紧张不已的李存孝欢喜得跳了起来,一旁的韩逊一脸无奈。自去年李弘益搞起各项比赛的联赛制度后,飞虎军已经夺了一次冠军。
关键是在此之前的比赛中,朔方军的马球实力也不差,遇到飞虎军也是各有输赢,这让韩逊觉得,今年的联赛很有机会获得一次首名,与第二名的飞虎军之间的比赛,他就极为重视,哪曾想球场上运气稍差一着,顿时郁闷不已。
皇帝李柷看得很是开心,两支实力相近的球队,这样的比赛总是会很好看的。他看到韩逊助威一头汗水,偏偏又一脸郁闷,笑着说:“韩卿,下一场朔方军马球队的比赛,朕还要来看!”韩逊顿时高兴了起来。
一旁的赵家三兄弟也看得津津有味,赵匡凝恭维地说:“两虎相争,难舍难分,当真是一场好赛啊!”韩逊有些无语,他知道赵匡凝是在赞扬两支球队,但是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有些不是味道啊!
赵匡凝这个人一向说话直接,他性格就是如此,大约是爱读书,爱藏书,虽然是个武人,却多了几分狷直,在原本的历史上,赵匡凝为朱温所攻,无奈奔淮南投靠杨行密。
结果一次杨渥很热情地设宴款待他,杨渥爱吃青梅,赵匡凝本着关心他的态度,劝解说:“勿多食,发小儿热。”原本只是一句善意的提醒,杨渥却大怒,心想老子以国士待你,你却骂我是小儿?于是迁他至海陵,后来又将赵匡凝害死。
对于李弘益出手相救,赵匡凝还是很感激的,但他与冯行袭不同,并不是心悦诚服,而是被逼无奈投奔长安,所以心里或许带了些傲气。韩逊呵呵笑了笑,并未多言。
李弘益在一旁听得,微微一笑,赵匡凝入长安半月有余,天子接见,内阁诸臣工接待,给足了他面子,只是在如何安置赵家三兄弟的问题上,内阁和军部尚且有争议。
他一面接过侍者端来的凉茶,给自己倒了一杯,先喝了一口,才给皇帝倒了一杯,然后说:“赵使君,待会儿还有一场蹴鞠,咱们继续观赏。”赵匡凝注意到李弘益的动作,心想这人若是做伪,也断不会如此自然吧?点了点头说:“长安大好,我兄弟三人甚乐!”
李柷对于李弘益的动作倒没有什么感觉,他经常随李弘益四处走动,不论饮食,李弘益都是要事先尝过的,他们君臣二人都已经习惯了。
对于李弘益来说,渐渐成长的李柷,长得高了许多,面容相貌也愈发像他的父亲唐昭宗。每每想到唐昭宗,李弘益心里总是慨叹不已,只觉得这位皇帝生不逢时,本身是有能力的,偏偏天下大势如此,已是无能为力了!
他想起几次入长安见到唐昭宗李晔时的情景,难免心中柔软,对于李柷也愈发地呵护了起来。从本质来讲,李弘益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或许他连政客都算不上,因为他在许多事情上,做不到心狠手辣。
李柷接过侍者递来的手巾擦了擦脸,他刚才看球赛看得投入,为双方呐喊鼓掌,激动得出了些汗。听到还有一场蹴鞠比赛可以看,心里更加高兴了。
两支蹴鞠球队都是长安本地爱好踢球的百姓,在礼部和户部的组织下,参加的一场正规的联赛。但是李弘益与李存孝却无心看球,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低低地交谈了起来。
李存孝如今有一子一女,儿子与李道允差不多大,于是求到李弘益这里来,希望能够赐一个名字。李弘益没有什么取名字的天赋,无奈想了一个“李道洺”,想纪念李存孝曾经镇守洺州。
这让李存孝很是激动,他知道李弘益的侄子儿子辈都带一个“道”字,心中感慨不已,李弘益救了他一命,又对他无比信任,他如今手握大权,自己的儿子也被李弘益以子侄看待,想了一想,改了一个字,叫做“李道敬”。
李存孝本名安敬思,唐人对避讳看得很重,父子同字,这个就很严重了。不过李弘益一想,心中大约明白了。看来李存孝对于与自己关系一向很好的李克用名下“十一太保”史敬思很是怀念,大约也是纪念这个兄长吧。
李存孝是沙陀人,虽然汉化很深,看来对避讳却不在意。想想也是,史敬思有子史敬塘,却没有那么多讲究了。
李存孝低低地说:“慕容将军在河州,听说吐蕃蠢蠢欲动,看来恭洛藏是不知天高地厚,想要主动发兵来攻了!”李弘益微微一笑:“有慕容和颇超在,何惧之有?吐蕃早已经衰败,若不是为了朱温,早晚要打到逻些城下!”
顿了一顿,李存孝说:“元帅,天德军李将军欲返回关内,不知元帅意思如何?”李弘益叹了口气,说:“看来河东毕竟和咱们不是一条心啊!”
这几年李胜甲一直率领天德军在河东助战,老将丁会也在积极训练新军,李弘益缓了一口气,也加大了对河东的支持,但是没有想到,在盖寓病重的那两年,李克用的儿子李存勖却逐渐成长了起来。
当年李克用和李弘益联手攻打李茂贞,年仅十一岁的李存勖就跟随出征,当时还滞留在石门的天子车驾,唐昭宗亲自接见了李存勖,对他很是夸奖和赏赐,李克用被封晋王,李存勖也得了一个检校司空之职,并领汾州刺史。
如今李存勖不过二十岁,却隐隐有乃父之风,从去年开始他就跟随李嗣昭,在李胜甲的配合下猛攻潞州,然后终于在月前攻下了潞州,重新将太原府的南大门夺了回来。
李弘益有时候觉得世事当真无常,就在几年前,李克用被朱温两次兵围太原,急得差点北奔契丹,结果这才几年,河东在黄河之北太行山之西的州县,差不多又被夺了回来。
李存孝犹豫了一下,轻声问:“不知朝廷有意何时东出?”李弘益被看台上一阵猛烈的喝彩声打断,等声音暂小,说:“就要看慕容在鄯州的战事如何了,咱们不能数面作战。周成在成都,几次来报,说西南诸蛮很是不稳,我们千万不能学李茂贞啊!”
李存孝以拳击掌心:“天下纷扰,我大唐兵威四海,这些山里野人也敢出来作乱?”李弘益笑着说:“等平定了朱温,这些跳脚的自然一个一个去收拾!”
他看了一眼正在聚精会神观看比赛的赵家三兄弟,说:“我意让赵匡明入蜀,配合周成镇守剑南。赵匡秀就留在长安,至于赵匡凝,还是先去学习半年,再去荆州训练水师。飞虎将军以为如何?”
李弘益对李存孝的称呼一直都是“飞虎将军”,他佩服而且尊重这位猛将,哪怕身居高位,称呼依旧不改。李存孝也已经习惯了,沉思了片刻,说:“这位赵使君有些迂阔,不知道他肯与冯将军合作否?”
李弘益听见李存孝这个评价,哈哈大笑,说:“且先观察再说吧!”两个人不再讨论国事,专心致志地看起了比赛,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这算是忙碌中难得的消遣了。
赵匡凝余光看到李弘益与李存孝交谈甚欢,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他内心还是很有忐忑,不知道自己一家的未来在何处。倒是二弟赵匡明偷偷地说:“大兄,既到长安,何须烦恼?便是无权,做个富家翁,一家团聚也是好的。看看那位夏国公,日子不挺好的么?”
赵匡凝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李思谏,看到张琏正在与他说话,又低叹了一声,说:“也罢,好歹留得全家性命,明日事明日再说吧!”他说得豁达,心里却始终并不这么认为。
且不提体育场上一干人等各怀心思,远在河州,慕容阎昆进驻凤林关,派出了更多游骑斥候,沿着蒋守光时期建造的军堡,想着积石山巡逻而去。
颇超乞光的威戎军也从东谷转驻至灵岩寺,继续着高原适应和训练。灵岩寺原名龙兴寺,南北朝十六国时期,西部鲜卑乞伏国仁建西秦国,于建弘元年(公元420年),在积石山临离水边的悬崖开凿石窟修建佛像,被称为唐述窟,唐述是羌语,意思是“鬼窟”。
只是随着吐蕃王朝的灭亡,大唐的衰落,这座五百年历史的大寺也渐渐荒废,而且这些年大唐的兵力再临,恭洛藏实力不足,这座佛寺更加衰败不堪,只有二三十个苦修僧侣常住。
颇超乞光一到此,就毫不客气地将僧人全部驱赶,将寺庙简单扫洒一番,当做了军营。作为党项人,颇超乞光并不信佛教,当年他颇超部被吐谷浑、吐蕃等诸势力驱使,在陇右一带艰苦地讨生活。
颇超乞光也曾经向满天神佛许愿,希望菩萨们能够指引一条让部族保全的道路,然而他最终失望了。在攻打肃州时,颇超乞光背水一战,希望能够借助李弘益的帮助,摆脱吐谷浑的控制,让部民获得新的安稳的生活。
他现在已经做到了!颇超乞光不觉得这是菩萨的功劳,他受李弘益的影响,对宗教信仰一贯是敬而远之,只是看到灵岩寺那些明显是密宗风格的僧侣,他就有些心里不喜。
不管怎样,颇超乞光还是约束手下,不得破坏亵渎佛寺佛像,这并非是害怕什么报应,而是对他人信仰的一种最起码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