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瑶夕摸了摸簪子,有些失神,只好命了几个丫鬟陪自己回房。推开门,月瑶夕怔楞了一下,房里的烛光还没灭,被门外不算大的微风吹拂,摇曳着,平端生了些落寞之意。
她指尖拂着门上华丽繁秀的纹路,随后眼眸一暗,把门微微合上。坐到铜镜前,月瑶夕才想起今日种种,越发不是滋味,一双杏眼泛起几丝红润。桌上还放着丫鬟早上刚采的红棠,盈盈的水珠还淌在花瓣上,垂垂欲滴。
小樱在门口静候了许久,房里没有任何动静,夫人说要休息,但休息前却没有传唤丫鬟进去更衣,这是为何?这几日夫人与将军吵架,夫人是误会了将军,这会不应该已经和解了吗?
小樱突然有些担忧,身旁路过一个帮忙的丫鬟也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半点动静都没有的?也没有叫人去伺候。”细细思索一番,却越发担忧,只好向前闭着眼敲了敲门,就算是打扰了夫人休息,自己领罚便是了。
“夫人休息了吗,要小樱来伺候夫人更衣吗?”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却依然无人回应。
院子里徒然卷起几道冷风,撕着喉在院里翻滚,发出呼呼的巨响。
小樱狠下心又拍了拍门,“夫人您是怎么了?为何要把自己关在房里?”旁边的小丫鬟吃了一惊,这问话她们一行人是说不得的,也只有心直口快的小樱姐感问出口了。
门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响声,却丝毫不动,越发安静。
几个挽着袖子清一色的丫鬟匆匆从一旁走过,有些好奇的,也上来和小樱站作一排,向小樱了解情况。
平日受了夫人照顾的几个丫鬟怕也是担忧,来来回回好几趟。
小樱见拍了几次也毫无声响,手心微微出了点汗,几度开口。
“小樱姐......”几个身着嫩黄罗裙的丫头不由得在旁边议论了起来。“夫人怕不是失宠了吧!”“对呀对呀,今日将军都爱理不理的,怕......”“那咱们可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呀,夫人失宠了我们就……”
小樱皱了皱眉,瞪了几个丫头一眼呵斥道“你们几个都闭嘴,把不把夫人放在眼里?那些无根无据的话讲出来是要被罚的!”丫头们皆一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小樱,其中的丫鬟扯了扯其他人的衣袖,小声道:“小樱姐好凶,快走,快走。”
小樱又瞪了她们一眼,她们才提起自己的裙子,一群人作鸟散了。今日风刮的猛,不少嫩黄的叶就这么被卷地而落,满院子都铺着,和着土落入尘埃。院内确实还有不少活还没干,小樱忧心忡忡地又敲了几次门,确定没有回应,又放心不下。小樱只好拿了苕帚扫了扫满地枯黄的叶,片刻便扫了一堆,集做一团,但小樱却心不在焉。
房里的月瑶夕有些烦躁地捏了捏自己的脸颊,门外小樱的声音她是听见了,但是却没有心思去回应,这会也失了声。
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心急了,忽略了苏恒的想法?苏恒却如此相信她,自己反而难受。
她一遍遍用泛白的指甲轻拂铜镜中清秀的脸,散下了几挑青丝,月瑶夕揉了揉眼,盯着摇曳的红烛,照的海棠更添几分妖艳之色,明晃晃的花了眼。
房间里很安静,逼的她反思自己,
外面的几丝光漏进里屋,轻柔地照拂在刚被丫鬟们清洗干净的柔软衣裳上。淡淡的檀香充盈在身旁,她抬起眼,几穗流苏微微荡着。
她垂下眼睫,有些落寞。
小樱见都过了半晌都没有回应,才开始手忙脚乱了,夫人本就是个傲气的人,这下犯了些错,将军又不责备,怕是自己正自责,要是做出什么事就不好了。这……眼下只有一个办法了,小樱眼神一暗,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找人把将军叫来劝劝夫人了。
她丢了笤帚,绕了集圈,急切地寻了个院里负责洗衣的小丫鬟,小心嘱付她去找找将军。小丫鬟哭笑不得地盯着着急的小樱,开口道:“小樱姐不需太过于着急,夫人可能需要自己静一静。再来,我不过是一个小丫鬟,将军事务繁忙,除了小樱姐您,寻常丫鬟怕是寻不得呀。我还有些许活要干,就先走了!”丫鬟的语气也有些着急了,急急忙忙说完又一溜烟绕过院子跑了。
小樱叹了口气,主子的性子自己很了解,但那丫鬟说的也在理,眼下只有自己去找将军过来了。她唤了几个丫鬟在门口看着,自己倒是往府上书房跑去了。
苏恒负手立于窗边,眼神微沉,侍卫闻之色变匆匆忙忙跑得不见了踪影, 他望着窗外的海棠树出了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今早海棠树刚修过,被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枝隐在院里,更显静谧,幽深,风卷着海棠叶落回瓦砾盆里。小樱跑的气喘,扣开书房的门,一路畅通无阻,一进屋便跪了下来,心急如焚地道:“将军,夫人将自己关在了屋内,怎么唤都不出门。奴婢一时甚是着急,怕出什么事,匆匆便来寻将军!”
苏恒那毫无神色的脸,瞬间黑沉。指节分明的手骤然握紧了腰间的玉佩,不过一会攥紧又松开来。玉佩下的流苏猛烈的散开,又恢复原位。
苏恒一身白衣,一头长发用发髻束起,沉稳大气,像是从不动怒的书生一般,丝毫看不出将军的心狠手辣明眼人却明白这是老虎身上的猫皮罢了。
而如此忍耐的,像是从来没有情绪的人,此时苏恒眼底却平添了些着急之色,脚步凌乱, 小樱在背后唤了几声将军,他丝毫没有理会,丢下小樱就几步走了。月瑶夕院内的丫鬟们看见将军如此这般,倒是心照不宣地散了开。
苏恒急匆匆地站到门前,用指背扣了扣门,声音低哑不堪道,“瑶夕,是我。” 屋内似乎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 苏恒用头靠在门上,小声道:“瑶夕,开门。”苏恒见房里没有回应,眼里的寒霜愈发重了,只好倚在门上,刚想找个丫鬟问问,才发现自己走的太急,没把小樱带回来。
几个侍卫兢兢战战地路过院子,看到将军倚在门口,皆是一惊,像是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有人小声道:“将军被夫人锁在门外了?”另一人急忙拍了拍那人的手,示意他别说了。
苏恒转身,又敲了敲门,面色晦暗,要是月瑶夕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无论如何也得把门打开了,在他刚想强行闯房时。屋内的人磨磨蹭蹭,最后门才微微发出响声,趴嗒一声被打开了,里面的人儿又迅速地跑开了。
苏恒小心地吱呀推开门,往屋内望了眼。月瑶夕正趴在木桌上,有些小声地抽泣着,连发都散开了,大片青丝散开来,如同一束青瀑,从中露出柔软白皙的颈部来。
他心一紧,大步向前,葱白的指尖微微泛冷,在木桌大力把月瑶夕捞了起来,露出她哭的湿润的杏眼。一股寒流飘然而起,若不是丫鬟们早早跑走,这会倒是会被冻得不轻。
月瑶夕这会倒是觉得有点丢人,自己哭的如此狼狈被他看见了,又挣脱开他的手,钻进自己抱着的臂。
苏恒的表情阴暗不明,只是微微伏下身,高大的身影伏在她身旁,半晌没有动静。随后,身影消失了, 月瑶夕感受到旁边的人走开了去,心里一尘,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她用衣袖抹了抹脸,衣袖全湿透了,脸也被衣袖上精致的绣工生生蹭的有些疼。
却听见一声轻响,窗被打开了些许,丝丝缕缕的风涌入,散去了不少寒气。檀香味轻了不少,随风飘出窗,弥漫开来。他无奈地摇摇头,又将她捞起,用指尖轻轻抹去她的泪道:“怎么了,哭的这么凶。”声音有些冷,月瑶夕抽噎着拍了拍苏恒的手道:“你好凶。”桌上的红烛摇摇晃晃的,最后被他熄了去。
苏恒闭了闭眼,估计这府上敢说他凶的,也只有她一个了吧。他收敛起身上无意间释放的气息,声音温和下来,凝眸看着她。
月瑶夕脸上的水痕有一大片,遮去了她灵动的眼,一双眼睛布满了憔悴,红肿不堪,朱唇失去了血色,发丝都被染湿了。这会儿,她的明眸里还盈满了水.他深深叹了口气,心疼的很。
小樱是跑着来的,一眼看到打开了的房门,她瞬间松了口气,扣着自己纱裙的手默默松开开了。
刚才洗衣的小丫鬟们齐齐凑了上来,嬉笑地围着小樱,也有不少丫鬟直勾勾盯着房内,想听些八卦去给其他房的丫鬟说道说道的。这会都齐齐开口了,
“小樱姐,将军果然还是在意夫人的吧,这么快就被叫过来了。”
“你们说,将军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让夫人......”
“我看是夫人......”
小樱叹了口气,大声把这群丫鬟们都呵斥开了,把她们撵回位置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