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漠地斜睨启列在四处的黑苗寨高手一眼,那些人心中大寒,俱都畏惧地退后一步,吓得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他漠然瞥见杨剑英一眼,道:“杨大英雄,在下斗胆向阁下讨个人情!”
杨剑英冷冷地道:“你还会有求于我们吗?嘿嘿,这倒是希罕的事!”
小达摩淡淡一笑,道:“其实这话也是多余的,如果阁下识相就将黑苗寨的人撤回大草湖,否则死伤的不是我们,而是黑苗寨所训练出的这群高手。”
赤疤身为黑苗寨的首脑,有什么事小达摩应该和他商量才对,可是小达摩却连瞧都不瞧他一眼,恍如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他气得全身直颤,恨恨地道:“小达摩,你似乎找错对象了!”
小达摩神情一冷,眉宇间突然罩上一层煞气。
他怒哼一声,不屑地扬声大笑,旋即以冰冷的口气道:“大盟主,这话说得不是太幼稚了吗?你有多大道行敢和六诏山并驾天下?论起杨大英雄的武功比你们父子不知要高明多少,我这样做完全是看在杨大英雄一点面子,不然,哼!我的手段如何,我想大家心里都有数!”
赤疤气得一颤,道:“你敢侮辱我们黑苗寨!”
杨剑英见情势对自己十分不利,他深知此时已非小达摩之对手,心念转动,沉声道:“天启煞兄,我们先回去!”
那些黑苗寨的弟子像是遇上大赦一样,纷纷飘身上马。
赤疤见情势演变至此,只得暗叹一声,领着手下和杨剑英并肩离去。
流沙王和龙依莎这时也奔出数里之外,急着去照料启明远身上的伤势。
夜深沉,黎明的脚步正缓缓移动,驱逐夜的幽影。
滕连虎悄然走过,轻搭她的肩膀,凝视着她清透的双眸:“这是最后一赛,成败在此一舞,乌孙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地破坏。
西域舞娘一向舞、武齐练,因此身轻若燕,却也力道强悍,下手凶猛。你的左臂受伤,她们一定会专攻你左边,要多加小心,多用舞带与她们周旋。竞艺会上绝不可使用兵器,暗器,但也要小心她们使诈。”
单晴瑶嘴角微扬:“她们若使诈,那我就与她们比诈。”她从脖子上掏出一条珍珠项链,狡黠一笑“这是滕老帮主送的珍珠项链,必要时,就靠它。”她又拿起绑在腰间的两条腰带,一条的前端绑上了发插,另一条绑上了银簪“舞带斗不过时,还有它。和我比狡猾,我还怕?”
滕连虎把她轻搂入怀:“就算拿不下骏王令,天也塌不下来。就算塌下来,也有我撑着。别硬来,好吗?”
单晴瑶双眸泛酸,想说什么,却哽在喉咙中,只能忙不迭点头。
滕连虎走向青丘女毕落:“你并不擅舞,一切只需尽力而为就好。她们一定会攻击单晴瑶的左臂,你在她左边尽量守住。单晴瑶的舞艺,武功都比你强,她们可能会先向你下手,好好守护自己。”
青丘女毕落点头。
玉子扬把青丘女毕落拥入怀中,在她额头轻轻下一吻:“万事小心!”
众人没想到大月氏公主竟然会带伤上阵,喧哗频起。南异雪蹙眉看着单晴瑶,站起向她走去:“你是傻子,还是疯子?乌孙的舞娘一向是最凶狠的,有多少舞娘被打得倒地不起。你就一只手臂也来应赛?安华马帮没其它舞娘了?”
单晴瑶冷眼扫视忽尔木:“乌孙使再多的诡计,大月氏还是会胜出。”
南异雪了然:“那,你千万要小心。”
单晴瑶微笑:“你的飞镖都射不死我,我还怕乌孙舞娘的舞带?”
南异雪窘然,恨声道:“保住你的小命。我不想一辈子都欠着你的血。”
“我若赢了,请你喝酒。”
“喝就喝,怕你不成!”
李子墨寒略有愕然地看了看单晴瑶,对玉子扬道:“元陵王是要派右夫人与公主出赛?”
玉子扬无奈地点头。
忽尔木哈哈大笑:“元陵王,看来你真的是技穷了!连个受了伤的妹妹也要推出来比舞。”
玉子扬怒视着他:“三浪太子,你做过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明白。”
忽尔木冷哼一声,沉冷地看向单晴瑶,若有所指道:“大月氏公主出赛可是元陵王的意思,若有损伤,可就与人无尤了。”
单晴瑶与青丘女毕落立于场中。
一黄衣一绿衣西域女子步入场中,她俩手上的舞带在窗户透入的阳光中闪闪发亮。
李子墨寒宣道:“以一炷香为时限,夺下堂中令旗者,胜。”
单晴瑶望着令旗在穿堂而过的风中飘扬,右手拳头紧紧地攥起。
单晴瑶看向青丘女毕落:“在长安,我一敌三都试过了,这两个女子不算什么。嫂嫂你护好自己,其他事情交给我。”
青丘女毕落满眸无法掩饰的焦虑,轻轻地点头:“妹妹也要好好守护自己。”
乐声响起,黄衣绿衣女子冷冷地扫看了两人一眼,挥动舞带,向两人曼舞而来。单晴瑶与青丘女毕落扬起舞带迎了上去。单晴瑶虽只有一手,但白色的舞带在她手中挥动得如柔中带刚的软剑,丝毫没有让黄衣绿衣女子有机可乘,夺路而去。
交手不久,黄衣绿衣女子已知单晴瑶的舞技高超,两人相视一眼,黄衣女子转向青丘女毕落攻去。青丘女毕落虽尽力与她对舞,但无论力道,速度,柔韧都有所不及,很快左手的舞带被黄衣女子的舞带缠住,青丘女毕落还没来得及反应,被黄衣女子一手夺了过去。黄衣女子右手上的舞带趁机向青丘女毕落右臂飞击而去,“啪”的一声,青丘女毕落忍不住痛叫了而起,右臂的衣裳立即现出一道血痕。
单晴瑶一惊,恍神间,绿衣女子的舞带向她飞击而来,她伸手抓住,绿衣女子嘴角阴阴扬起,手向后猛力一扯,舞带从单晴瑶的手掌中扯出,染成了血红。单晴瑶的手掌霎时巨痛,血从掌心中滴落。单晴瑶心一沉,舞带上原来缝上了密密麻麻的锋利的碎贝壳。
玉子扬震惊地站起,怒喝:“她们的舞带加了暗器。靖侯爷,这是坏了竞艺会的规矩。”
忽尔木冷哼一声:“元陵王,舞带只是加了一些贝壳作为装饰,算什么暗器?”
李子墨寒目光凝重,却依旧淡淡道:“贝壳虽不是暗器,却也会伤人。三浪太子或许也想不到大月氏公主会亲自上场吧!”
忽尔木脸色微冷,目光忍不住飘向在后方的护法。
单晴瑶秀眉紧锁,她一手撕下裙角,拉出一条布条,用嘴咬住布条一端,右手旋摆,把右掌包扎起来。
不能和她俩硬碰硬地久战,要速战速决。
她向青丘女毕落低语:“我牵制她俩,你就快跑上前拿下令旗。”
单晴瑶解开腰带,旋转腰带,冷不防向正堂中央上方的横梁掷去。发插勾住横梁,单晴瑶握住腰带腾跳而起,双腿扫向西域女子。两人完全没有防备,双双被单晴瑶踢倒。
“快去!”单晴瑶大叫中,青丘女毕落已向前飞奔而去。倒地的黄衣女子急忙一撑跳起,飞掷舞带向青丘女毕落的脚击去,舞带重击青丘女毕落的小腿,她一个踉跄,整个人扑倒在地。黄衣女子向青丘女毕落跑去,往她的脚踝上重重地踩了下去。锥心之痛让青丘女毕落惨叫而起。
单晴瑶震惊中,双腿已被绿衣女子抓住,绿衣女子狠狠地把她向下一扯,再向外一甩,单晴瑶整个人飞扑而去,左臂重重地着地,无法承受的疼痛化成了撕心的痛叫。噬骨般的痛楚涌遍全身,痛得单晴瑶几乎要晕厥过去。
玉子扬再也忍受不了,吆喝道:“够了!”
忽尔木狡狯地扯起唇角。
李子墨寒道:“元陵王的意思是要放弃比赛吗?”
听到“放弃”两字,本已被痛楚压倒在地的单晴瑶努力地撑了起来,怒喝道:“我还没输!”
她左臂上的衣裳渐渐地被血染红,血从她手臂滑下,慢慢地滑到手背,再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下。单晴瑶的眼眸满布血丝,像簇簇越燃越烈的火苗。
她解下绑上银发簪的腰带,舞动着向西域女子攻去。腰带上的发簪和舞带上的碎贝壳撞击出如刀剑相搏时的锐利声音。
一条腰带,四条舞带,在这毫无胜算的比斗中,单晴瑶紧守着她们前去夺令旗的路。她任由满布锋利贝壳的舞带重击在身上,手臂上,腿上,却没有一丝退让,没有一点惧色。
舞带在她身上的每一次撞击都打出一道血痕,不一会儿,单晴瑶雪白的舞衣已渐渐地被染成了血红。
血,似火,灼伤了滕连虎的眼眸。
倒在地上的青丘女毕落仿佛又看到了一年多前单晴瑶以一敌三守护她的情景。如今,她再要以她娇小的身子去守护大月氏。
青丘女毕落紧咬牙关,撑起身子,用膝盖向黄衣女子走去,一把从后紧抱住她。黄衣女子的两条舞带骤然停下。
单晴瑶咬牙,伸手抓住绿衣女子的舞带,往右手臂上卷起。舞带上的贝壳深深地刺入她的手臂,单晴瑶却似乎浑然不觉般把舞带用力一扯,绿衣女子手上的舞带终于被单晴瑶抢走。
黄衣女子猛地举起手肘,向青丘女毕落的脑门重重一击,青丘女毕落立即晕厥倒地。
“青丘女毕落!”玉子扬痛叫着,就要冲出去。
滕连虎一手拉住他,颤声道:“你这样出去,她们的伤痛就白受了。”
此刻,单晴瑶就在他面前,鲜血淋漓地,伤痛累累地搏斗着。而他只能痴痴地看着,苦苦地熬着,锥心地痛着。他何尝不想立即冲上去把两个西域女子一脚踢开,但他不可以,玉子扬也不可以。
单晴瑶看见倒地的青丘女毕落,大呼一声:“嫂嫂!”向黄衣女子飞奔去,用抢来的舞带发狂似攻去。
黄衣女子看见她着了魔似的目光,满脸恐惧地向后退,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单晴瑶在她的脚踝上重重踩下:“你敢伤我嫂嫂!”黄衣女子惨叫一声,痛哭而起。
绿衣女子的脸色也泛白,眼前的单晴瑶怎么打,怎么流血都好似不会痛一般。每一次的击打只是让
她眼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她不想再纠缠,转身飞奔去夺令旗。
单晴瑶杏目怒瞪,一手拔下脖子上的珍珠链子,向地上一洒,绿衣女子踩在滚一地的珍珠上,扑通地滑倒。单晴瑶飞奔过去,整个人跳坐在她身上,在她脸上猛下几拳,绿衣女子被打得昏头转向时,单晴瑶用右手上的舞带围住她的脖子,拉紧,绿衣女子的脖子立即鲜血淋漓。
单晴瑶的似火眸子狠狠地盯住她:“你敢动,我就扯断你的头。”绿衣女子惊恐得好似看到了阎王,一动也不敢动地躺着。
单晴瑶从她身上站起来时,人如柳絮般摇晃。
此时,正堂中鸦雀无声,众人的表情各异,有震惊,有敬佩,也有怜悯。
单晴瑶的双臂流着血,血滴落在地上,嗒,嗒,嗒……。单晴瑶的目光渐渐散漫,却依旧紧紧地盯着前方的令旗,一步一血印地向前走去,留下如火般的血印。
才走到一半,单晴瑶的脚一软,摔倒在地。堂中一阵惊呼。南异雪猛地站地,双眼含泪地凝视单晴瑶。
单晴瑶的身子颤抖着,靠右手的力量,勉强地爬了起来,再蹒跚地,缓缓地向前迈去,但没走几步,人又摔倒在地。
突然,她觉得身子很轻,被什么东西撑了起来。她迷蒙地向身旁看去,双眼泛红的南异雪扶起她,一步一步向令旗走去。
南异雪恨骂:“原来你真的是个疯子,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疯子。”
单晴瑶虚弱一笑:“阎王爷一定也这样骂我。”
两人慢慢地走到令旗下,南异雪把单晴瑶托起,让她去拿令旗。单晴瑶的右手仿佛已不听使唤,想举却怎样也举不起。单晴瑶呆呆地看着如此近的令旗,却没办法拿下。
忽然,一只手握住她的右手臂,向上伸去,靠在令旗旁,她的手轻轻一拉,把令旗拢入掌心。她侧看,是楼兰王。
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欢呼。
单晴瑶看着手中的令旗,脸上泛起了安心的愉悦:竞艺令,拿下了。骏王令,夺下了。
她的眼帘再也撑不住,缓缓地闭了起来。
忽尔木霍然站起,向李子墨寒怒道:“大月氏公主是因楼兰帮忙才拿下令旗,这是坏了竞艺会的规矩。”
楼兰王肃然道:“众目所见,大月氏公主已经在舞艺中胜出。骏王会的规矩是,出赛国家及盟国不可派人相助。众所周知,楼兰不是大月氏盟国,本王出手纯粹是佩服大月氏公主的勇气和坚韧。靖侯爷,竞艺令理应由大月氏夺得。”
忽尔木冷哼:“这根本就是强词夺理,乌孙不服。”
李子墨寒遥看在正堂后方的护法。护法目光如炬,郑重地点点头。
李子墨寒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朗声宣道:“大月氏夺下骏王令!”
忽尔木满脸震惊地看向后方的护法。护法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玉子扬和滕连虎各自把晕厥青丘女毕落和单晴瑶抱在怀中,感慨万千地相视一眼。
紧紧地捉在单晴瑶手中的令旗被染成了血红。
两名纤纤女子,拼尽了血泪,换回了血染的竞艺令,血染的骏王令。
为了大月氏!为了大月氏千千万万的子民!
楼兰公主,大月氏公主,
一边繁华一边枯萎——漠野上没有一丝人迹,日焰自云空中斜斜洒落下来,投射在这一大片黄沙滚滚的大漠,尘沙隆起一个个的沙丘,青黄色的仙人掌形影形成一幅独特的大漠景象,只有三两行旅踽踽独行……
在大漠的边缘,有一座不知名的山,秃黄的一片,没有树影,仅有稀疏疏枯黄的青草在风中摇曳。
与其说它是座山,倒不如说它是个大沙丘来得恰当。
这时,自那神秘的大漠远方并排驰来两个骑土。
小达摩和单晴瑶冒着骄阳烈焰奔向这里,小达摩抬头看了看这座山,轻轻一笑,道:“龙依莎,我们到这山上去避避风吧!”
单晴瑶怀疑地道:“大漠万里无云,根本没有一丝风的消息,你这样肯定的说有风暴要来,我看你不要弄错了!”
“不会!”小达摩很有把握地道:“我在这儿待的时间太久了,大漠的一切变化我差不多都能看出来,不信在一个时辰之后,你就可以知道的我猜测对不对了。”
单晴瑶轻轻撩起洁白的手掌,理了一下额前飘乱的发丝。她虽不信平静的大漠会骤然狂风怒吼,风暴自起,可是小达摩所给予她的信心太坚强了,她早巳将小达摩看成无所不能,他的每一句话都是无上权威,所以她凄迷地笑道:“全看你的了!”
畜生翘起了尾巴,长长低鸣一声,洒开四蹄向小山上奔去,单晴瑶尾随而去,两人不知不觉到了半山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