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卯时。
刘备下令击鼓聚集文武官员,请诸葛亮发号施令。
大堂正中间摆着三张椅子,刘备坐在中间,诸葛亮和庞统一左一右。
文武官员分两排左右站立,一起向三人行礼。
诸葛亮羽扇轻摇,说:“今日主公与庞军师出兵西川,亮奉命镇守荆州。现在下令,众将听令!”
各人精神一振,夺取西川是诸葛亮未出山时,在卧龙岗家中就和刘备定下的国策,今天终于实现!
诸葛亮从令架上拔出第一支令箭,说道:“赵子龙听令!”
子龙将军越众而出,上前施礼。
诸葛亮说:“将令一支,将军率本部兵马镇守荆州,多派探马,沿江巡哨,谨防东吴来犯!”
子龙领命,接过令箭退下。
诸葛亮拿起第二支令箭说:“翼德将军听令。”
张翼德一听,站出来说:“老张在!”
诸葛亮瞪了张翼德一眼,你张飞是个粗人,平时自称老张也就罢了,大堂之上也称老张?
张翼德经过赤壁之战后,对诸葛亮十分佩服,平时常向诸葛亮请教,学习计谋,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现在一看诸葛亮瞪眼,张翼德连忙改口:“老师,学生听令!”
诸葛亮心里好笑,这个浑人兵法学了不少,还是本性难移。
诸葛亮说:“将令一支,将军率本部兵马,镇守浔阳江地界,严防对江驻守陆口的吴将吕蒙!”
张翼德听了心里一凉,自己跟孔明军师学了不少计谋,正想随大哥伐川,大展身手,军师却派自己镇守后方。
诸葛亮见张翼德沉吟不语,知道他心中不甘。
诸葛亮说:“翼德,你莫以为留守后方不重要;主公西征,需要荆州稳定,才能源源不断接济粮草、兵源;你的对手吕蒙,多谋善战,现在被孙权封为副都督,派你去防备吕蒙,乃是重任!浔阳江地势险要,北通荆州,南接长江,对江便是东吴陆口,孙权派了重兵把守!除了你三将军,别人去我还放心不下!”
张翼德大喜,上前施礼,接过令箭。
诸葛亮拿起第三支令箭,说:“关云长听令!”
关云长一直镇守襄阳,诸葛亮要对张松用计,才把云长调来荆州,没来多少天。
关云长出列行礼,说:“云长在!”
诸葛亮说:“令箭一支,将军率本部兵马,镇守襄阳,防备曹操趁虚南下,一有动静,立即报来荆州城!”
关云长有勇有谋,知道军师的安排是利用他的威名震慑曹操。
关云长上前接过令箭,说:“末将遵命,但是有个不情之请。”
诸葛亮说:“讲来。”
关云长道:“大哥西征,我和三弟、子龙都留守,恐大哥缺人护卫;我想把周仓、关平二将,和五百校刀手派去专门保护大哥,军师可同意?”
诸葛亮点点头,说:“如此甚好!”
关云长高兴地退下,诸葛亮拿起第四支令箭,说:“马谡听令!”
马谡高兴地站出来行礼,自己能排在关张赵云后面接令,可见重视,脸上有光!
诸葛亮说“将令一支,马参军率一万兵马,为荆襄九郡的总巡哨。哪里军情紧急,就去接应!”
马谡高兴地说:“得令!”
诸葛亮一向重用马谡,觉得他年轻有为,文武双全,是一个得力的将材。因此命他去各处巡哨,应付各种意外之事。
将令发完,诸葛亮说:“其他将军、文官,听从庞军师调遣。”
庞统看了诸葛亮一眼,知道诸葛亮尊重自己,让自己做主。
庞统第一次发号施令,轻咳一声,说:“孔明军师安排甚妥,荆州固若金汤。本军师保主公入川,同去的将军须齐心戮力,共谋大业!”
庞统拿起第一支令箭说:“黄汉升听令!”
黄忠今年六十五岁,却是精神抖擞,老当益壮。听得庞统叫唤,响亮地应诺:“黄忠在。”
庞统说:“将令一支,带兵三千,为入川头队正先锋。”
黄忠施礼接过令箭,说:“得令!”
庞统拿起第二支令箭说:“魏文长听令!”
魏延忙站出来施礼。说“魏延在。”
庞统道:“将令一支,带兵三千作后队,保护粮饷,不得有误!”
魏延喜道:“遵命!”
魏延自从长沙郡受了孔明要杀他的一吓以来,常怀惊惧之心,见了孔明的影子也要颤栗。此番庞统点他进川,正是求之不得。从今以后他一直跟着庞统,庞统当然也格外重用他。
魏延接令在手,斜着眼睛瞟了孔明一下,心想:我跟庞统去了,暂时不在你手下当差,可以放松一下心情了。
其实孔明并不是专要找他的岔子。只因为魏延样样都好,就是桀骜不驯,总觉得怀才不遇,常存反心,时常要警戒他一下,免得再存异心。对于他的功过,孔明一直秉公而论,赏罚分明,丝毫不差。后来大封功臣时,魏延的官衔除了关、张、赵云以外,要算他封得最大。
魏延接令退下,庞统继续下令:“周仓、关平听令!”
二将站出,一齐说:“末将在!”
庞统说:“将令一支,各率本部兵马,及五百校刀手,专门保护主公,不得离开半步!”
二将轰然答应:“遵命!”
庞统拿起第三支令箭说:“公子刘封听令!”
刘封应声而出,答道:“刘封在。”
庞统说:“将令一支,率领所部,跟在本军师左右,听侯调遣!”
刘封明白,这是要保护庞统本人,接过令箭退下。
庞统拿起第四支令箭说:“糜竺、糜芳听令!令你二人为随军参谋,参赞军机,随军听用!”
二人领命,接过令箭。
庞统转头问:“诸葛军师,如此安排可好?”
诸葛亮点点头,糜竺、糜芳是刘备亡妻糜夫人的两位哥哥,随同刘备进川,自己人当然格外尽心。
诸葛亮有些诧异,除了这些主要的文武官员,还有不少副将,还有孙乾、简雍等文官,庞统一个也没点,显然是仗着自己谋略高深,不需要多少帮手。
诸葛亮也不多说,下令上酒,给出征的文武官员践行!
士兵们端来许多碗,给每人斟了一碗酒。
关云长端着酒碗,走到刘备面前,动情地说:“大哥!你我兄弟,生死相依,永不分离,大哥千万保重,二弟等你凯旋归来!”说完跪下,敬刘备酒。
刘备连忙搀扶起关云长,笑道:“二弟何须如此?又不是不再见面!你我满饮此碗,终会再见!”
诸葛亮听得皱眉,大战在即,出此不吉之言!
刘备和关云长喝完一碗,又让士兵斟满一碗,说:“列位将军,列位大夫!请满饮一碗,为我们出征的将士壮行!”
大家轰然答应,干了一碗!
发令完毕,刘备和众文武一起出了大堂,往城外校场去点兵出征。
一行人进了校场,只见校场里三军整肃,一半是马队,一半是步军,排得整整齐齐。
现在的刘备,已经今非昔比!荆襄九郡,兵多粮足,这次足足带了五万大军入川!
刘备看看士兵,一个个盔甲鲜明,精神抖擞,刀枪铮亮,战马雄壮。
刘备大喜,下令祭旗!士兵早已准备好乌鸡黑犬,一刀砍去头颅,把血滴在大纛旗上!
庞统看看刘备,刘备点点头,手一挥,三声炮响,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开出校场,往城外出发!
头队正先锋黄忠骑马走在第一个,老将军金盔金甲,手执一柄七十五斤的金背大刀,后面一左一右跟着两个骑兵,各扛着一杆大旗。
一面是刘备的大旗“大汉皇叔、荆州牧、刘”,一面是黄忠的大旗“后将军、黄”。
大旗招展,后面跟着三千精兵,都是骑兵,马步整齐,兵刃闪耀。
骑兵之后,是刘备与庞统骑在马上,旁边有周仓、关平、刘封卫护,还有许多兵马,算作中军。最后面是魏延率领的后军,押运粮草。
诸葛亮带领荆州文武都向中军拥去。刘备骑在马上拱手道:“诸葛军师,备去西川,荆襄九郡拜托了。”
诸葛亮连忙拱手还礼,说:“主公放心,亮决不负主公之托。”
关云长催马上前对刘备深施一礼,说:“大哥,关羽在此耳听捷报,祝大哥马到成功!”
刘备笑道:“二弟少礼。待愚兄取了西川,便与二弟共享富贵。”
张翼德也催马上前送行:“大哥啊,进了西川不要忘了小弟。一路须要小心了!”
刘备点点头,“这个自然。三弟镇守浔阳江责任不轻,要多听军师教诲,不可酗酒误事!”
张翼德点头答应,众文武一一向刘备拱手道别,齐声道;“皇叔再见!庞军师再见!”
刘备摆摆手,说:“众位先生,列位将军,尔等助军师镇守荆襄,切莫疏虞。备取得西川,尔等皆有功勋。备告辞了!”
两下里的文武将士都在言谈道别。庞统回首得意洋洋地望着孔明道:“诸葛军师,请在荆襄耳闻捷报!”
诸葛亮想,我希望这次攻取西川一举成功,甚至你庞统能辅助主公打平天下,我诸葛亮愿永远镇守在荆州,这是汉室兴盛的象征。你我朋友多年,又是师兄弟,你庞统的脾气我最清楚;出于对主公大业的负责,有一句话我一定要和你说,尽管你一直要想出人头地,对我不服气,但是,不管怎样,讲不讲由我,听不听由你,这句话我今天不讲,恐怕你要吃亏。
诸葛亮说道:“士元兄,一路之上,逢山莫停,遇林莫进;军师干系重大,千万小心谨慎。”
庞统听了此话,顿生不悦之色。心想,孔明,你我两人的才学各有所长,未必见得你比我高出多少。你当我是个三岁的小孩啊,当了这许多文武的面来教训我?刘备听了,必然以为我庞统比你孔明要矮一头,这种话完全是多余的。庞统便没好气地说:“此乃老生常谈,庞统自知。”
诸葛亮见到庞统会这种态度,暗暗担心,庞统太要强,听不进不同意见,要是一直这样使性,迟早酿成大祸!
中军兵马浩浩荡荡地过去了,后队过来,车仗无数,粮饷如山。魏延点马横刀,带了三千步兵,向孔明等拱手道别。
送走了进川大军之后,众文武跟着孔明回到荆州城中,孔明下令:“从今以后,不论事情大小,一律到我军师府禀报。主公不在,府内只有一位年少的主母孙尚香和无知的幼主刘禅,人员进出,诸多不便。”
吩咐完毕,众位大将告辞奔赴防地,关云长直奔襄阳而去;张飞带兵一万去浔阳江扎营把守;其余文官如马良、伊籍、孙乾、简雍等,孔明安排让他们分赴各郡,筹集粮草,招兵买马,各司其职。
刘备大军出动,早有探马报到许都。
曹操闻报大惊,召集文武商议。
荀攸说:“丞相,我军刚刚与马超大战,西川路远,山路崎岖,此时不宜劳师远征,可待刘备与张鲁拼得两败俱伤,再出兵不迟!”
满宠说:“丞相,刘备是个奸雄,此次进川,其志不小。下官看来,要趁早图之,万一刘备大败张鲁,再攻占西川,就尾大不掉了!”
曹操沉吟不语,半晌才问:“列公还有什么计策?”
杨修说:“丞相,东吴孙权向来与刘备貌合神离,丞相何不修书一封,送去东吴,和孙权约定,一起发兵攻打荆襄九郡?丞相信中就说,当初赤壁之战,两家本无仇怨,全是刘备挑起!现在孙曹联手,攻下荆襄九郡,归东吴所有,丞相只是要出一口恶气!如果孙权出兵,我们不必出兵,挑起两家争斗,我们坐山观虎斗。荆州战事一起,刘备必慌,无心攻打张鲁、刘璋,此乃围魏救赵之计!”
曹操点点头,说:“倒可一试!只是荆州有诸葛亮把守,东吴是鲁肃当家,鲁肃素来与诸葛亮交好,主张孙刘联盟,怕是效果不大!”
贾诩献计说:“丞相,刘备一代枭雄,又有凤雏庞统辅助,此行胜算很大!我们不如双管齐下,一边派人去东吴挑拨,一边派将半路截杀刘备,不能轻易让他入川!”
曹操一听眼睛一亮,说:“哦?这倒是个妙计!具体怎么做?”
贾诩沉吟片刻,说:“按照路程算,刘备出发四天了,丞相立刻派几员猛将,率领一万精兵,连夜赶路,奔赴上庸城,应该能拦住刘备!”
曹操说:“刘备率领五万大军,又有庞统出谋划策,一万兵马恐怕无济于事。”
贾诩笑道:“兵在精而不在多,又不是与刘备决战,一万兵马去打伏击,足矣!上庸城南,有一座大山,名叫腾龙山,山上一直有一股黄巾余党占山为王;山下有一条大道,名叫宜都道,是刘备入川的必经之路。丞相可以派几员猛将,扮作黄巾军,埋伏在山上,半夜下山截杀刘备!这样刘备连日赶路,夜里必定疲劳酣睡,很容易得手!万一失手,也是黄巾军干的,怀疑不到丞相头上,此乃借刀杀人之计也!”
曹操大喜,思忖一会,下令:“徐晃、徐商、于禁、毛玠听令!命你四人,立刻带一万兵马出发,去上庸城南的腾龙山中埋伏,夜里伏击刘备!切记,都穿上黄巾军的服饰,不可穿我军的衣服!”
四将领命,立刻出发!曹操又亲自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东吴。
再说刘备带了五万人马,晓行夜宿,兼程赶路,十分迅速。赶奔了十几天,已离荆州六百余里,到了上庸地界。
这一天,时近黄昏,庞统抬头对四下一看:山连山,山接山,山套山,山环山,崇山峻岭,层层叠叠,正不知到了什么所在。
庞统呼唤道:“向导官!向导官!”
向导官连忙拍马赶来,说:“军师,向导在!”
庞统问:“本军师问你,此山何名?”
向导官说:“这些群山,都叫腾龙山,山北十里路,就是曹操的地盘上庸城。我们走的这条官道,叫宜都道。”
庞统点点头,说:“山势险峻,天色已晚,不宜走夜路,恐有曹军埋伏!传我命令,大队人马停下就地休息,待我去找宿营之处。”
传令兵去传令,队伍停了下来。
刘备在旁边笑道:“军师所言,正合我意,我与你一起前去探路。”
庞统点点头,和刘备缓缓骑马前行。
刘备没见庞统带过兵,有意问他:“军师,当在何处扎营下寨?”
庞统笑道:“大路平坦,易于安营,但是万一山上有埋伏,居高临下冲过来,我军在地形上却吃亏,不可不防!我意在山坡上扎营,找处依山傍水的地方,主公看如何?“
刘备点点头,笑道:“军师果然熟悉兵法,宿营地一是要安全,二是要有水源,大军做饭、喂马都需要饮水。”
庞统笑笑,一路前行登山,找到一处山谷,纵深很深,最里面背靠悬崖绝壁,旁边有溪流潺潺流下,积成一处水潭。
庞统说:“主公,此地甚好,容得下我军,又有水源,你看如何?”
刘备仔细察看,喜道:“就是这里!我亲自回去领兵来扎营,军师就地休息一会。”
刘备骑马走了,庞统看看周围,山高林密,山脚下有五颜六色的鸟儿飞翔,山腰处去一只鸟也没有!
庞统心中一动,纵马登山,贴着山路慢慢骑,远远看见山腰树林里,隐隐有炊烟升起,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庞统心里咯噔一下,山上有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