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现在最为关心的，不是什么艺术节建平集团去不去冠名这种事情，她最关心的是，杜建国在监狱里面过得好不好。

林语留在北京的这几天时间里面，几乎每天都在想着杜建国的事情。

她听关海峰说，杜建国想看名人传记和经济类书籍，她就特地抽了一个时间，亲自跑到书店里面去买。

她大约知道一些杜建国阅读的喜好，她就按照他的阅读口味，帮他挑选着书籍。

对于英文类的书籍，林语觉得自己并不在行，她就给罗鹏打了一个电话，问罗鹏自学英文的话，最好是选哪本字典和哪些书籍。

她按照罗鹏的指点，买了一大堆杜建国可能喜欢或者是用得上的书，在周一那天上午，准时给杜建国送去。

上次杜建国二审的时候，林语应杜建国的强烈要求，没有出席庭审。

现在见到杜建国，觉得他比一审的时候，看起来脸色好了很多。

许是因为放下了一切，人反而变得心平气和起来，杜建国这次见到林语，脸上已经没有了焦躁的痕迹。

他面容祥和地看着林语，既不悲，又不喜。

倒是林语，忍不住泪盈于睫。

因为在这之前，关海峰和刘律师就已经来探视过杜建国了，关于建平集团里面发生的那些事情，和林语主动辞去公司董事这些情况，林语估计关海峰已经向杜建国汇报过了，她也就没有再跟杜建国提到这些。

她见杜建国一直追问儿子晨晨的情况，她就将晨晨回到成都以后，无论是生活，还是气候都适应得很好的情况，讲给了杜建国听。

杜建国听完以后，连连点头，听说自己的儿子很喜欢妈妈的家乡，杜建国的神色间好似安慰不少。

半个小时的会见时间很快就要结束了，林语看着杜建国的脸，叮嘱他，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就请人给她捎出信来，只要不违反这里的规定，她一定会照办。

杜建国听了以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临到林语真要走的时候了，杜建国终于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他看着林语，声音有些哽咽地说：“照顾好儿子和你自己，我这里你就不用太惦记了。工作上的事情，不要太逞强，只要公司不亏损，就别太拼命。”

林语听到杜建国的话，有些吃惊。

因为在工作上，杜建国对她一直是高标准、严要求。过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了，他都从来没有对林语说过类似的话。

“在这里，我想了很多。我们做事情，不能光图快，还得求稳。老话说，欲速则不达。我现在是真正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了。”杜建国看着林语的眼睛，“对了，上次我叫海峰来的时候，我让他以我个人的名义，设立一项艺术扶持基金。我让他给这项基金取一个名字，只是在名字里面，不要用我本人的姓名。我不知道这件事情，他给你讲过没有？”

“没有。他只说你在让他办一些私事，他说，他不方便直接告诉我。有需要的话，你会直接给我说的。”林语终于明白关海峰在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言辞间躲躲闪闪的原因了。

知夫莫如妻。

林语直视着杜建国的眼睛，直言不讳地问他，“这项扶持基金，是不是专门为了方小姐设立的？”

杜建国没有想到林语这么快就已经联想到了方茗慧的身上，他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他很肯定地点了一下头，“是的，茗慧是因为我们建平集团的原因，才出的车祸，她的腿变成那个样子以后，我一直觉得有些愧对她。她现在的生存已经很困难了，我想拉她一把。茗慧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我不希望她被埋没。现在，她的画只要是公开展览没有卖掉的，我让海峰有多少收多少。我想帮她度过这个难关，将来她的画作真的有市场价值了，能够正常销售出去了，我也就不用再费这个心了。”

“好的，现在投资艺术品也是挺热门的。方小姐将来如果成名了，我们现在买下的这些画，可就成为了原始股。”林语强颜欢笑着，主动替杜建国解围。

杜建国听到林语这话，低下头去，不置可否地看着地面。

探视时间已到，在狱警的再三催促下，林语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探视室。

因为已经看望过了杜建国，林语也就不愿意在北京久留，她当天夜里就坐晚班机回了成都。

在回成都的路上，林语仔细回忆着自己这几天以来，在北京的所见所闻。

她仔细想时，觉得越想越有些奇怪。

她想不明白，究竟是杜建国一早就已经有了成立艺术基金，来专项扶持方茗慧的打算；还是谁在她去见杜建国之前，就告诉了杜建国，方茗慧已经回到国内，并且准备再次举办画展的消息。

杜建国对方茗慧这位前女友，持续不断地付出，是因为张娴雅设计陷害方茗慧，造成了她的终身残疾，杜建国基于补偿心理，觉得自己对方茗慧的下半生，都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还是对她始终难以忘情？

林语有些猜不透杜建国的心思。

她暗自思忖了半天以后，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庸人自扰，不管杜建国基于什么样的原因，扶持方茗慧，都是他的自由。她想太多，管太多，只会平白无故地增添自己的烦恼。

林语想到这里以后，一下子就释然了。

她知道，她亲手递交给关海峰的那份汉西文化关于举办艺术节的企划书，其实，根本就不需要她去说服关海峰，关海峰也会按照杜建国的意思，为他们提供赞助。

只是，最后是为这次艺术节整体冠名，还是只赞助方茗慧的画展，林语已经不想去关心了。

一个星期之后，一份印着由“建平艺术基金会”独家协办的方茗慧“旧日梦想”系列画展的请柬，从北京飞到了林语在成都的办公室的桌面上。

林语仔细翻看了一下那张请柬，然后分别给陈翔宇和刘思汉发了一条短信，她在短信中讲明因为工作太忙，没有时间亲自参加方茗慧的画展，她预祝画展圆满成功。

陈翔宇和刘思汉收到短信以后，都很客气地给她回复了一条。

陈翔宇在回复完短信以后，又给林语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面，陈翔宇对林语的大力支持表示感谢。

他对林语说，画展结束以后，他就会跟方茗慧一道离开北京。

林语问陈翔宇，他们会去哪里？

陈翔宇说，方茗慧想去马来西亚，北京这段时间太冷了，她想去马来西亚暖和、暖和。

前两年，方茗慧在马六甲认识了一位当地的画家，方茗慧觉得那个人的画法很独特，她就想去找那人拜师学艺，她想学到那个马来人对色彩和线条的独特表现手法。

林语听到陈翔宇十句话里面九句都是关于方茗慧的，她忍不住问陈翔宇，他是不是打算跟着方茗慧就这样浪迹天涯，不管不顾自己的孩子。

陈翔宇听到林语这话以后，沉默了很久，最后终于闷闷地说了一句，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人生，只是跟着赵凌过那么平淡无奇的生活，他觉得自己即便是活着，也像是死了。而跟方茗慧在一起就不一样，他俩每天都可以发现生活当中的那些美好事物。

陈翔宇觉得，这样才不枉费自己的人生。

那孩子呢，他怎么办？林语有些不太甘心地问陈翔宇。

人这一辈子总会对不起什么人的，不是对不起自己，就是对不起自己最亲的人，这些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陈翔宇说完这话以后，顿了顿。

他说，等他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了以后，他会回去看孩子的。另外，孩子的抚养费，他也会按时给赵凌汇过去，他不会让自己的儿子没有人养。

陈翔宇努力地替自己的行为辩解着。

林语听完陈翔宇的话以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人各有志，这真的是谁也勉强不了。

由杜建国个人出资，以“建平艺术基金会”的名义，提供赞助的方茗慧的画展，一个星期以后顺利举办。

画展上的画作，果然如同杜建国自己说的，在公开展览的时候，没有对外卖掉的，最后全部被“建平艺术基金会”收入囊中。

那些画，多年以后，林语在杜建国位于北京西郊的一栋别墅里面看见了。

她在这些像是方茗慧的梦呓幻化成的画作中，看到了杜建国对方茗慧那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深情。

林语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她感到了深深的无助。

当然，那已经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

现在的林语，终日里忙着应对工作中和生活里遇到的难题，她没有时间，也没有心力去仔细追究杜建国和方茗慧之间的这些事情。

因为，建平房产在港交所上市的股票，在停牌长达十个月以后，现在已经正式向港交所申请复牌。

林语为建平房产股票复牌以后的市场走向，异常担心。

以其他发生类似事件的公司股票复牌来看，建平房产复牌的当天，股票出现异常波动的情况，会成为大概率事件。

因为曾有公司股票在复牌的当天，就跌去了市值的一半。一天时间，就蒸发掉上千亿元的情况出现。

林语不知道建平房产会不会也被他人恶意做空，最后遭到投资者的大肆抛售。为此，她不免有些担忧。

她仔细计算着建平房产股票正式复牌的时间，寝食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