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无衣逃遁而去,仙界众人也各自回城,却始终不见闵画扇返身。见萧聆心哭的悲切凄楚,姜号凡遂吩咐侍卫四散寻找闵画扇的下落。
萧容见此情形,心下不由得大吃一惊,心道:“这小妮子还是放不下闵画扇么?如今已为人妇,如此下去成何体统?”旋即故意提高了声音,怒喝道:“不要哭了!身为姜国的王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姜国王后”四字说的极重,萧聆心闻之不由立时收住了抽噎,心下却是更加的酸楚难当,苦不堪言,“是啊,如今我已是姜国的王后,再也不是莒国的公主了。”思至极处,心下滴血一般的大恸。
萧容来到姜号凡的面前,笑道:“这小妮子素来与萧玥交好,爱屋及乌,生怕别人伤了他的姐夫,回去之后没办法与萧玥交代,还请不要见怪才是。”
姜号凡眼波之中满是款款深情,他眼眸深邃的凝望着萧聆心,凄苦的笑道:“我就喜欢聆心的一副好心肠,姜国有此贤后,实乃我姜国之大幸。”
萧聆心双眸好似湿润的天空,望着姜号凡微微一笑,眼中却是空洞无物,心中所挂念之人,也不知去了哪里。
闵画扇自知此回支离山必会身遭流放北溟亦或是放逐渊,无论哪里,终其此生,就再也回不到这花花世界了。
坐在辟邪兽之上,怀抱着乾坤袋,思潮起伏,悲恸欲绝。
他回到了画扇居,小蝴蝶见到他,更是喜极而泣。与小蝴蝶和小棒头他们嬉戏打闹的玩耍了一整天,心内更是凄楚难当,“这般无忧无虑的日子恐不会再有了。”他不想让小蝴蝶担心,一整天来,他都表现的与平日无异。
吃过晚饭,与小蝴蝶掌灯又攀谈许久,这才各自回房。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始终难以入睡。夜半,他将身上所有的银两尽数留了下来,放在了桌上。他凝神环视室内陈设,无奈的长舒一口气,这才转身离开了客房,这里曾是与奢比尸一同住过的房间,在掩上房门的刹那,他转身回望,眼中不觉已满是泪水。
房门开启,奢比尸的身影立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真实而清晰。
“龙儿……”
朦胧泪眼遮掩了她姣好的面容,他执袖拭去眼前迷雾,只在一瞬间,奢比尸便在眼前蓦然消失不见了,房门安好如初,却哪里还有奢比尸的影子?
他怔怔的凝望着曾经住过的客房,一瞬不瞬,久久站立,不觉竟傻傻的含泪笑了。
不知为何而笑,不知为何而哭。
就这般痴傻的凝望着,不知过了多久,亦或许是一生一世吧。
他终于鼓足勇气转身离开。
房门之内,漆黑一片,透过窗棂看着月光下只身离开的闵画扇,有人倚靠窗上,哭的天昏地暗,痛彻心扉,却紧紧地捂住了嘴巴,不敢哭出声来。
翌日,闵画扇回到了支离山。
他没有自山门而入,而是直接御剑前往紫微殿。
这里依旧一幅隆冬的景象,银装素裹,大雪飘飞。
站在茫茫大雪之中,仰首任凭鹅毛大雪落在自己的脸颊,并在一瞬间融化成冰。
“你回来了?”
闵画扇循声望去,浅风熏白衣白眉,一袭白衣的静立在书房的门口。
“君上。”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闵画扇心中不由酸涩凄苦,“弟子辜负了君上的栽培,弟子对不起君上。”
“奔波了这么多天,你也许累了,还是先回房休息吧,有事明日再说。”浅风熏细语安慰,并没有责备的意思,竟好似对魔尊之事毫不知情。
闵画扇抬起头,凝望着浅风熏有些憔悴的面容,心中更是凄苦难当。
煎熬中在紫微殿上度过了漫长的一夜,翌日清晨,便跟随浅风熏一道飞离紫微殿,来到了应同广场。
应同广场上站满了各仙派的人,见到闵画扇跟在浅风熏的身后出现,不禁相顾愕然。惊愕之后脸上瞬间显现出愤怒的神色。
闵画扇跟在浅风熏的身后进入日月殿,大殿两旁分别坐满了各仙派的掌门,大殿正中三君的位置上,步逸尘与顾留仙左右而坐。
浅风熏刚一落座,北宫羽征便抢先说道:“君上,这闵画扇……”
“好了,你不必重复了,我都知道了,退下吧。”浅风熏虽轻言细语,但语气之中却辨得出满是厌恶之情。
北宫羽征脸上微微一红,尴尬道:“是,君上。”
闵画扇站在大殿中央,恨不得三君立时宣判,然后该去北溟去北溟,该去放逐渊便去放逐渊,再也不想站在众人面前,跟猴子一样给师父和君上丢脸了。
步逸尘看了看身畔正襟危坐的浅风熏,又笑眯眯的瞥了一眼闵画扇,微微一笑,道:“长大了,长大了,儿大不由娘啊,不再是小时候的模样喽。”
浅风熏双眸凝望闵画扇,淡然道:“闵画扇,你可有何话说?”
闵画扇扑通一声跪在大殿之上。他拜服在地上,心中却道:“此刻,君上对我一定是很失望吧。”如是想着,竟不敢再看浅风熏一眼,只是伏在地上凄楚难当的道:“弟子自知罪孽深重,辜负了君上的栽培,弟子甘愿领受责罚。”
听到闵画扇甘愿受罚,并不为自己辩驳,在场仙界各派掌门不禁个个喜笑颜开。
“好吧。”浅风熏淡然道:“乌灵雪山近日来妖魔频繁出没,既然你已认罪,那就罚你去乌灵灵雪山斩妖除魔吧,若是不能完成使命,两罪并罚,定不轻饶。”
“什么!”
“怎么会这样!”
浅风熏话一出口,大殿里开始糟乱起来,尽皆以为自己听错了。众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均对此判决表示不满。
步逸尘微微一笑,只装作置身事外。
顾留仙锁紧了眉头,脸上尽是愤怒之色,他指着拜服在地的闵画扇,语气严厉的道:“师姐,他闯下这等弥天大祸,即便不将他放逐,也应该散去他的修为逐出支离山,怎么竟这么轻易便饶了他呢?”
浅风熏波澜不惊的道:“那裂天狂龙本就是上古凶兽,闵画扇将它除去何罪之有?倒是师弟你,身为支离山主君,为达目的竟与裂天狂龙这等凶兽为伍,传将出去,支离山颜面何存?”
“我这可是完全是为了六界安危着想?”
“我的徒儿虽然诛杀了裂天狂龙,但他所想却是与师弟你的想法殊途同归。”
“不管怎样,你不能就这么轻饶了他,否则,你将支离山置于何等境地?”
“我可就这么一个徒弟,师弟不要再为难我了。”
“天下资质极佳之人遍地皆是,大不了重新收一个。”
浅风熏目无表情的看着顾留仙,须臾,便附身凑到他的耳边。
一阵耳语之后,顾留仙气急,拂袖道:“师姐,你……你骂人!”他面色铁青,继而恨恨的道:“算了算了,你是支离山的掌门,你说了算,你说他有罪就有罪,无罪就无罪,我不插言就是!”
“这样最好。”浅风熏随口答道。
“你……”顾留仙气鼓鼓的转过身去,背对着浅风熏不言不语,只自顾自的生闷气。
步逸尘见状,忍住笑扭过头去,最终仍是忍俊不禁。
“君上明鉴,闵画扇乃是魔族的鹰犬,曾在雨苍山阻止结萝仙子加固封印,故而使得魔尊重临六界,他才是放走魔尊的罪魁祸首!”萧牧阳站起身,拱手道:“此事众人皆眼见为实,还请君上明鉴,请三君明察,给天下一个交代,给苍生一个交代。”
“一个魔尊逃脱封印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如此便把你们吓得寝食难安,魂不附体么?征战之时畏首畏尾,唯唯诺诺,只有我支离山弟子闵画扇、叶未央、慕雁翎三人倾力而战,诸位怎么不提此事呢?我支离山数千年来领导仙界,躬身表率,处处谦和恭让,却不是怕了你们其中的谁,也请诸位也不要咄咄逼人,莫说冷无衣逃脱封印,即便是故意放他出来又有何妨?千年前,为了封印魔尊,我支离山八千弟子殒命六千余,这千年的安宁皆是我支离山之功劳,这些年来,支离山从未居功自傲,也请诸位不要得寸进尺!支离山弟子功高盖世,岂能任人欺凌。”
闵画扇跪在大殿之上,心中难受不已。浅风熏素来严厉苛刻,处处为大局着想,今日竟为了自己……想到此处,心中更加难受。
“君上是明摆着袒护他了?”萧牧阳厉声道。
“不错,不知萧掌门有何异议。”浅风熏淡然道。
“有何异议?”萧牧阳哼了一声,冷冷笑道:“我等的意愿,君上能听得进去吗?”
“不能。”
“哦。”
浅风熏话一出口,日月殿上一阵骚乱,立时充斥着不满的声音。众人均不曾料到浅风熏竟在众人面前公然袒护闵画扇,无不尽皆愕然。
“怪不得人人都想做君上的徒弟,原来即便是触犯了仙法律历,也能全身而退,明哲保身。”
“人人争着做君上的徒弟?萧掌门此话差矣,做君上岂不更好?”浅风熏对于萧牧阳的冷嘲热讽,丝毫不以为意,“若是萧掌门有意,这君上的位子便由你来坐,到那时你也可以嚣张跋扈。”
萧牧阳气的面色铁青,拂袖握拳道:“我萧牧阳人微言轻,千华山更是技不如人,今日是没脸站在这里了……”
“萧掌门这话说的很对。”浅风熏没等萧牧阳把话说完,便接口道。
“你!诸位,萧某先行一步!告辞!”萧牧阳气急败坏的转身便走。魔尊挣脱封印,仙魔大战一触即发,萧牧阳自知若是脱离仙盟,必将孤掌难鸣,说这些气话本就是要三君挽留,也好找个台阶下,不曾想这三君都大改往日的脾气秉性,见他要退出大殿,竟没有一人挽留。临近跨出大门之际,萧牧阳见平日里素与自己交好的人也不曾为自己助威,旋即停住脚步,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素日里,圣君步逸尘最是好说话,于是回身怔怔望着步逸尘,顿足捶胸道:“圣君!”
步逸尘只作不闻,眼神环视天花板,一副慵懒的,无所事事的模样。
萧牧阳痛心疾首,眼神又落在了顾留仙的身上。
顾留仙见他怔怔望着自己,旋即气愤难当,自椅子上站起身,气急败坏的道:“看我干什么?她没开口骂你,就已经是你祖宗积德啦!要走就走,要留便留,我可管不了那么多!”顾留仙瞥了一眼面身畔无表情的浅风熏,气鼓鼓的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