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允上带着一家人到霍尔果斯赏花,难得唐唐也很喜欢,拉着我一直不停拍照,还有容郢,似乎很喜欢薰衣草的清香味,抓住一把就往鼻子上嗅嗅。
我不让容郢放到鼻子上,他就抓住薰衣草然后在田里面到处跑,虽然小短腿,跑得倒是挺快,我追快了怕他会摔着,追慢了他又总是对我挤眉弄眼,好像故意要惹怒我似的。
不过,容允上似乎真的不是很喜欢薰衣草田,他看着一片紫色茫茫,眉头微微皱起来,似乎想起了一些不该在此刻想到的事情。
紫色是我的梦,也是我的劫,而对容允上来说, 紫色原本该是他最亲近的颜色,可是三十多年来,他的生命之中,似乎都没有出现过紫色的痕迹。
他的生活中没有紫色,只是为我穿过一套紫色的休闲西装,过后便又脱了,往后的日子,在他的衣柜里面我也没有再看到过紫色。
对容允上来说,紫色是坠堕的颜色,是消极的颜色,他的世界里,只有黑和白,极目远眺,要么闭目浅眠,便是他所有的生活方式。
又或者,他并不是真的不喜欢紫色,只是他对紫色缺少了一种来自心底的服帖感,因为他只要看到紫色,便会想起商紫墨,或者段紫渊来,而现在,在我们的生活里,他们都已经远远离开了。
容允上,你为什么深深注视着那片你并不喜欢的薰衣草,是因为你心里留下了太多的遗憾吗?
如果早就知道段紫渊是的亲弟弟,段紫渊还会死吗,他还会有那么不堪回首的童年吗?
容允上深深注视着,不久,眼里竟然落下泪来。
我了爸一眼,他带着唐唐和容郢到远一些的地方去玩了。
“允上……”
看到他的眼泪,我的心便有裂开一般的痛,能让他流泪的心事,会是多么沉重。
虽然我感觉压抑的窒息感滚滚而来,可在这一刻,我能感觉到,他所有的伤痛,源头都是来自于我。
我该庆幸他的深情,还是该难过于他在回忆里面的沉溺?
有些遗憾,终究是回不来了,如果一切不美好的曾经都可以改写,我们的快乐又从何而来,感动从何而来,幸福从何而来?
“曾经我们的孩子,便是埋在这里吗?”
“嗯!”我不想对容允上说太多,有些事情,已经无法弥补了,再知道得更多,只等于在心口上多添了几道伤口而已。
那个孩子,不是我和容允上的,那个孩子,早就不存在了,或者被当作医疗垃圾扔掉了,他的下落,已经无从追寻……
“允上……”
好久我都没有听到容允上说话,当我勇敢地看向他的时候,我发现,他的手里 ,多了一个瓶子。
我的眼里瞬间有了比容允上更多的眼泪,因为我发现,他手里的那个瓶子,竟然那么的熟悉,里面甚至还能看到一团小小的软体组织在上下沉浮着。
“虽然福尔马林已经破坏了dna,不过我还是把瓶子送到美国用基因再造术专门化验过了,这个孩子,便是我们的!一一,他是我们的孩子!”容允上的眼泪成串落下来。
似乎看到我眼里的疑惑,容允上他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接着说道:“这个瓶子,是商紫墨给我的!我也是不久前才收到!我一直没有跟你说,便是拿去化验了!一一,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是我对不起你,允上……
但是,我没有说出来,因为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原谅。
这个孩子是他的,以容允上的霸道狂妄,他哪里接受得了自己的孩子装在一瓶福尔马林里面,怎么容许自己的孩子变得一团组织,还没有看到这个世界便永远地离开了。小眼睛已经有了点点的痕迹,却永远也无法睁开看到这个世界?
如果那时候,我不是那么沉溺于自己的伤心之中,而是坚强地把孩子生下来,哪里会有抱着一瓶溶液,痛哭流涕的容允上?
容允上无声地饮泣,整个薰衣草田都染上了悲痛的压抑,让我喘不过气来。
直到灼热的嘴唇贴上了我的,这个世界才又被我嗅到了一丝鲜活。
我们玩到尽兴而归的时候,看到了柯萨曼,她已经步入中年了,两鬓已经有了从前我未曾见到过的斑白。
岁月不饶人,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在面对自己孩子的时候, 她的笑容,依旧美的如同十年以前。
“申小姐,是你!”倒是柯萨曼先叫住我的。
“曼姐!”看到柯萨曼高兴的样子,我也十分感动,没想到这么多年,她还记得我这个匆匆过客。
看到容允上的疑惑,我便简单介绍了和柯萨曼的相遇。
第一次,我为了那个胚胎,便来到了这里,认识了柯萨曼,之后,我们有见过几次,但是每次都匆匆而过。从不多留。
容允上也称呼她为曼姐,柯萨曼留我们吃饭,容允上见我有意,便没有拒绝。
我其实知道容允上有洁癖,不过他能为我留下来,即使他心里不情愿,我也是高兴的。
爸和唐唐都没有什么,他们没有那么多讲究,而且曼姐做的菜味道非常清淡,也适合爸的口味,唐唐带着郢儿和曼姐的孩子们玩,他们在草田里面嬉戏着,直到八点多钟,天色已黑,我们才告别了曼姐,回到了家里。
回来之后,容允上便在草田里面买下了一小块地,便是我之前埋下玻璃瓶的那个地方。
他没有立碑,而是在那里做了一个很大的汽车模型,为了让汽车和花田融为一体,他用透明的玻璃钢融进薰衣草, 然后再做成汽车的造型,固定在那片方寸地方。
容允上说,男孩子都喜欢玩汽车,如果我们的孩子还有来世,看到了美丽的薰衣草汽车,一定会原谅他的爸爸妈妈,他一定会喜欢那辆汽车的。
看到容允上为我做的这一切,我堵在心门之中,多年的压抑终于得到的倾斜,从草田再次回来的时候,我们整夜抱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灼热自己的体温,感受着那个孩子的存在,拼命地在彼此身上流淌着我们的汗水。
那辆车后来成为了霍尔果斯的一道风景线,天然的水晶汽车,做成的薰衣草颜色,不知道容允上为它花费了多少心血,每次看到它,我便会感觉,自己心里感觉曾经冷却过的地方似乎从来都是温热着的,似乎,从来没有消失过什么,唯独一个心情而已。
他知道我的难过,所以他用眼泪来温暖我,用伤痛抚慰我,直到我们彼此搀扶着,走过生命里的每一天。
容允上的工作变得更加忙了。《冥王的女人》在北京的拍摄也告了一个段落,我没有想到的是,剧组会在有一天竟然来到了伊宁。
容允上说,冥王的女人有一个古代版本,还有一个现代版本,而现代版本的取景处主要都在伊宁,所以便把戏剧搬到了我眼前。
我刚刚狐疑地看着外面商场的宣传单,以为自己看错了,借着好多家的媒体杂志都在演着类似的广告。
还是那张脸,司惘,有几个月时间没有见到他了,他的模样一点都没有改变,即使是我看着桌上的报纸,可是我却感觉到司惘正在透过报纸看着我 ,似乎用眼神正在给我传递他嘴里要说的话。
容允上在家,我便把手里的宣传单拍到他手上,一脸的没好气。
桑娜和黑杰克都搬出去了,不过他们现在不在也好,桑娜的笑容和黑杰克的音乐都无法解决我现在的心情。
简直是……糟透了。
“怎么了,一一?”容允上看向我好像我做了一件让他无法理解的事情,正带着疑惑地看着我。
“为什么满大街都是这样的广告?”
特别是我看到现代版本的电视剧要司惘做男主,心里更是不知道什么味道。
就算真的要演,也该是蒋烨来演这个角色才更合适吧,可是他不愿意和容允上合作,不过奇怪的是,容允上好像也不怎么理睬蒋烨,两人好像形同陌路似的,谁也不先和对方联系。
“哦,这是公司的策略,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如果你不给我看,我都不知道!”容允上无辜地看着我,显示他现在一副有些委屈的样子。
不知道?
“什么地方都不拍,偏偏就来到了伊宁,难道这块地方真的那么好取景吗?”我想着自己或者是真的误会容允上了,说话也没再那么冲的语气。
“其实司惘这个演员我倒是挺赞赏的,他很拼,也是很投入地去做每一件事,我听说他为了争取来到伊宁拍戏,每天工作超过了十六个小时,连女儿都没有时间关照,都是托邻居管的!为了让女儿能过更好的生活 ,他还真是拼了。”
容允上说不知道,却又对司惘的个人情况了解那么清楚……
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
容允上他不知道司惘的身份,而司惘的脸即使变得 英俊无比,在我的眼睛里面,我看到的只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好像在北京的时候,我并没有那么排斥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