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爷子冷哼一声，道：“高万达，你不必说这些有的没的蠢话，白某能活到这把年纪，自不是被吓大的！”

他把高万达的威胁说成是蠢话，便是再说他不惧高家，不惧高万达的报复！他把话说到这个地步，高万达自是心中不悦，但以来其心中忌惮白老爷子的实力，二来此刻也不是彻底和白家决裂的时候，于是忍了下来，心中之期待着这老不死发完火便自行离去，不要再多生枝节！

见高万达什么话都不说，白老爷子只当之对方怕了自己，顿觉在这里和对方争执得毫无意义，一时间坐在沙发上，漠然不语。

高万达也不言语，坐在白老爷子对面，两人大眼瞪小眼，目光里说不清多少思绪，有无奈，有佩服，更有敌视！

房门打开，有人端着茶具走了进来。却是高夫人湛珂，只见她将各类器皿放在茶几上，从中拿起个小壶，又取出两个瓷杯儿，倒满茶，一只瓷杯儿送到白老爷子面前，一只瓷杯儿被高万达自己拿起，他冲高老爷子做了个手势。

“请！”

言罢，也不看他人，自顾自地吸溜起来。

适才发了一顿火，高老爷子也觉得有些口舌干燥了，便也拿起茶杯，慢慢品茗。

湛太太慢慢退出房去，只留两位老人。茶水滚烫，两人都没法喝得太快，一时间也无人说话，只剩下吸溜吸溜的喝茶声。

湛太太泡的是上好的云南白茶，入口微苦而涩，高万达慢悠悠喝了大半，苦感绕舌，不自觉间激起丧女之痛，只听得啪嗒一声轻响，却是枚泪珠儿落入了茶杯之中。

放下杯子，高万达伸手拭去眼角泪花，幽幽地道：“唉，真是可怜了我的女儿。”

白老爷子喝茶的手一停，沉默几秒，最好还是慢慢吐出了两字：“节哀。”

高万达瞪了白老爷子一眼，目露凶光，转而又散去，颓然道：“也就是你，咱两斗了一辈子，我知道，只有你是真心地说的这两个字的。”

白老爷子嘿嘿两声，不语。

高万达摇摇头，一仰头将茶水喝了个干净，随即重重地将茶杯放在桌上，杯底和桌面相碰，发出“哐啷”一声脆响，他目中的凶光重现。

“但是，冤有头占有主，你的话只能代表你自己，你没法代表白家！”

他这句话的意思很是明显，高万达认同白老爷子这个人，但他不认同白家，高家和白家依旧是敌人。

白老爷子放下茶杯，叹气道：“老高，你我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又有什么看不清楚？男子汉大丈夫，当拿得起放得下，你这把老骨头还能蹦跶几年？”

高万达摇头道：“放不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高家被外人欺负，只要有我高万达一天，我便要保护高家！”

“何必呢？”白老爷子瞧着高万达，“时代变了，我们早该退居幕后，过那清闲日子，外头的打拼，还是交给那些晩辈的好。”

“晚辈吗？”高万达惨笑道：“我的晚辈已经死了，就在几天前！被人生生打断了七根肋骨，手脚具断，牙齿被打落得十不存一，那就是我的晚辈，我最喜爱的闺女，却被歹人如此折磨，我恨不得喝其血，吃其肉，抓住他，让他尝遍天下所有恶毒的刑法，如此方能解我心头的怨气！”

说到后来，凄凉之意竟尔变为愤怒，圆圆的眼眶早已被泪水覆盖，依旧有冰冷如霜刀般的目光从中刺出，直直地射向白老爷子。

白老爷子心中怜悯，不知如何安慰，高万达见他语塞，便继续辱骂，然心中想到这白老爷子和白运谷一个杀了我女儿，一个到我这儿来耀武扬威。当真每一个是好东西，于是愤愤言语。

“我高家，和你们白家，势不两立！”

白老爷子听了半天高万达的牢骚，虽心生怜悯，但也有些烦躁，此刻听的此话，当即针锋相对道。

“我不怕你，我白家也不怕你高家！”

高万达嘿嘿冷笑，道：“你自然不怕我，我只希望你那个外头的孙子也不怕我，你最好期望他不会落入我的手里。否则，哼……”

一言出，如金铁交戈，杀气四溢，原本被一杯茶压下去的火药味再次弥漫开来，白老爷子将眼睛睁的大大的，凝视高万达道：“你还是要说是我的孙儿杀了你孙女？”

高万达狞声道：“不错，现在我所知的，你孙子的嫌疑最大！”

“说道底你终究只是怀疑罢了！”

白老爷子冷哼一声道：“你无凭无据，便要将这屎盆子扣在我白家人的身上，忒也无耻！”

高万达听完冷笑。

“我自不会将这屎盆子随意扣到白家的身上，你也最好期待不要让我找到任何的证据，否则，便是高家不敌白家，说不得我也只能带着高家去你白家闹上一闹了！”

说完，高万达顿了一下，忽的又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大声喝道。

“但你的孙子，生前处处与我女儿做对，百般刁难我女儿，这笔帐，佳琪她自己是无法算的了，我这个做老子的，自然要替她主持公道！”

白老爷子气的身体直哆嗦，拳头握了又松，想要一拳把这癫狂这人打趴下，又想到对一个刚刚丧女的凄苦老人下手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是不断地说着。

“你，你你你！”

高万达冷冷地看着，丝毫不在意白老爷子那如要吃人的目光，依旧大声说道。

“怎么？这件事你也要否认吗？我女儿的弑龙帮可是被你的好孙子亲手扳倒的！你放心，我不会难为他，只要那个小杂种愿意到我女儿的灵前三叩九拜，大喊九句‘我错了’，我自此便不会与他丝毫为难，我女儿生前和他的种种恩怨，就此一笔勾销！”

高万达说的斩钉截铁，仿佛宽宏大义一般。但只要是个有点骨气的人，谁会心甘情愿的给别人行大礼，磕响头，更何况是自己的仇家？

这高万达想要加害白运谷之心，明眼人哪个瞧不出来？白老爷子气极反笑，冷声说道：“高万达，你当真好不要脸皮，如此不顾身段地去和一个后辈过去不，你真是老到狗身上去了！”

嘿嘿冷笑几声，高万达竟坦然接受了，只见他掏出手机，痴痴地忘了几眼，白老爷子看的清楚，那手机壁纸正是高佳琪。

他又瞧瞧高万达，那略显憔悴的脸上此刻却是无限柔情，他用肥大的手掌缓缓抚摸手机屏幕，柔声说道：“女儿，我的好闺女，爹爹一定会让你瞑目的，你放心，便是背下再难听的骂名，我也会替你找到真凶，还有那些曾经欺负过你的人，我会让他们一个一个都下去做牛做马，服侍你，伺候你，用他们的灵魂来为你赔罪！”

白老爷子知道这高万达怕是因为女儿的突然逝去有些失心疯了，平日里还开不出来，此刻被自己这么一刺激，癫狂之意再也按捺不住。

况且自己还是他认为的杀女仇人的爷爷。白老爷子心中暗叹，心说你这个臭小子非要杀了高万达的女儿作甚，眼下为白家惹来这么多麻烦。

他埋怨的自然是白运谷一气之下杀了高佳琪了。当然，埋怨归埋怨，要是重来，白老爷子怕是也会支持白运谷杀了高佳琪的。

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光一句“胳膊肘不可往外拐”便足够他无条件地支持白运谷了，况且，白运谷还是杀得高家人，还是高家年轻一代中，最具潜力的人！

心中想着这些，白老爷子面上不露丝毫，而是冷笑连连。

“堂堂高家家主，却是如市井流氓般泼皮无赖，倒是让白某好生开了眼见！你初经丧女，想是心情凄凉激荡，本觉得纵使你做出些无伤大雅的出格事，众人便也全都没当看见，谁也不会与你计较，时候依旧尊你是道上的老前辈。哪知你却这般极端，竟妄图大杀四方，将许多无辜之人牵扯进你高家的命案里，这般无耻行径，你还配的上道上的一声声‘高爷’吗？”

白老爷子极尽挖苦之意，高万达岂会听不出来？他此刻神智早已不清，全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会怎样，只是一个劲的看着白老爷子嘿嘿冷笑，如野兽的目光一刻不停地扫向四周，仿佛在寻找猎物一般。

“真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白老爷子摇头起身，道：“这天已经聊不下去了，高万达，你可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话，他便打算离去，高万达不阻拦，只是嘿嘿笑着，刚想说句“不送”，却又看到白老爷子又折返回来，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高万达也不问，仍旧笑着。

但见白老爷子回到茶几旁坐下，面色冷峻，淡淡道：“姓高的，白某有言在先，你要找谁报仇，白某不管，你想拉谁下水，白某亦不会管，但白某是白家的家主，便不可见到你以大欺小，这件事中，凡是有我白家的一名弟子遭受到了委屈，那你便考虑考虑你的身子骨是否有这茶几坚硬！”

话毕，白老爷子提掌下拍，只听到喀拉拉一阵声响，那茶几竟在白老爷子的一掌下崩裂，木块儿玻璃渣子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