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奶奶,大少奶奶,大少奶奶!”
初云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唐凉引站在阁楼上很是着急见初云一路小跑过来自己便也赶紧跑了几步想要将那话听得更加仔细一些。
“怎么样!?公子殿试可是出结果了!?”
“恭喜大少奶奶,贺喜大少奶奶!公子考中二甲第七名赐进士出身了!”
唐凉引听到这话本应高兴却不知道为何心疼了一下说不出话来,初云在下面见大少奶奶这个样子还以为是因为太过高兴便也没有理会急着要去其他人这个好消息。
“初云,那公子何时回来!?”
“这个我是不清楚,方才是青诗回来说是公子怕大少奶奶等得着急了这才赶紧过来说一声的。公子现在还在大府里头和老爷说话呢!”
“噢,我知道了!”
唐凉引摸了摸胸口,心也不知道为何疼得紧。自从一年前雀灵死的时候疼过便未在疼痛过了,如今竟是抽痛得比往年还要厉害。初云站在底下未曾看出她的异样,只是高兴地看着这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公子这下得了进士,你可放心了!?这一年以来你们恩恩爱爱的,让我们都好生羡慕,大少奶奶何时也生个小公子那可就圆满了!哈哈哈哈!”
“初云,就你会说话!哈哈哈!”
唐凉引听着这几个丫头的调笑不由得也只得勉强笑笑,可是这心里头怎么越发疼痛了起来,唐凉引用手撑着栏杆总算是勉强走进了屋子里头。但愿冬郎此次能够得偿所愿能够为民办实事才好,否则便真当枉费了他这么多年的苦读了。
“公子如今已经鱼跃龙门摘得桂枝,可算是纳兰大人家教甚贤才出了这么一个才子啊!”
“徐大人真是过奖了!我这个小儿还都是仰仗徐大人这才有得今日的成绩,日后还要多劳烦徐大人为我犬子多操心多操心啊!”
纳兰明珠嘴上虽如此说但是这神情已经露出得意之意,纳兰性德坐在一边不说话只是看着阿玛和徐乾学先生说话,如今自己进士加身倒是有满怀的壮志想要报效于国,只是皇上现在还未给自己授予官职,不好伸展拳脚。
“纳兰大人尽管放心,现在容若既然拜我为师,那我也就要不辜负这个名头才行。”
“容若,还不赶紧感谢徐先生!?”
“多谢徐先生!”
纳兰性德笑着将这徐乾学拜为先生,纳兰明珠已经这纳兰性德终于得了进士并且能够得到一个这么好的老师而觉得高兴,只是如今皇上圣心难测也不知道何时才会给他一个官职。纳兰明珠和纳兰性德一起送走了徐乾学之后,纳兰明珠将纳兰性德叫到书房里,纳兰性德只当阿玛是要嘱咐自己官场以后之事,可是未料阿玛一进门便双眉紧皱。
“阿玛,您这是怎么了!?”
纳兰明珠半天不言语只是坐在书桌前,纳兰性德不解他的意思只好也坐在一边等着他说话。
“罢了,容若,你就先回去吧!你如今已经拜了徐先生为师傅,这文上要更加精进才是,切莫沉迷于懈怠。”
“是!孩儿记住了!”
“去吧去吧!”
纳兰性德心中虽然奇怪这阿玛为何将自己叫进书房里却是一句话也不说,莫非是在疑虑自己的官职之事,只是如今方才发榜,圣上自有考量,想必这官职一事也是急不得的。
“公子,公子!老爷把你叫进去那么久,可是夸奖你了!?”
“你这小子就知道要奖赏!拿去拿去!我这荷包里还有一些银两,拿去给他们喝酒吧!”
纳兰性德笑了笑,看着青诗将自己的荷包拿去,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这才上了马,凉引想必在家里等得着急了,这人虽然变成了素月,但是自己心里还是喜欢唐凉引这个名字。纳兰性德笑着自顾自地先骑着马走了,留下青诗在后头追赶不及。
“主子,我说你倒是等等我呀!这归心似箭的,等等我呀!”
纳兰性德快马加鞭到园子的时候发现已经有几位友人在里头等着自己了,纳兰性德本因自己可算是榜上有名而高兴,如今见到友人更是喜不自胜。
“荪友兄,锡鬯兄,西溟兄。你们三位可是难得一起过来啊,今日这是什么风将三位一道吹到我这渌水亭了!?哈哈哈!请坐请坐,今日既然三位都在,那必要流觞曲水,吟诗作画了!哈哈哈!”
“容若,你今日可是得意人,那我们三个就恭敬不如从命,让得意人先做词一首,我们好往下接呀!哈哈!”
“也好,也好!那我们今日就到那假山上去,我让他们准备茶酒来,我们先饮茶后喝酒,诸位意下如何?!”
“甚妙甚妙!”
纳兰性德请这三位友人一同到那假山上的亭子上去,站在亭子处往下看不由得将这长安市井看得清楚明白。朱彝尊坐下之后从怀中拿出一包书来递给了纳兰性德,纳兰性德解开书一看,这正是自己劳烦朱彝尊帮自己收购的《经解》。
“锡鬯兄果然用心,这书竟然也得来了!”
“容若,你看这书其中有许多讹误之说且雕版既漫漶断阙,如今市面上能够收购也就只有这些书,宋至元明以来,谈经者局守一家之言,导致先儒的遗编失传很多,说经之书十不存一。我心中甚是觉得可惜,我今日当过徐先生处拜访,将心中忧虑一道与先生说了方好,若是能够将如今能够找到的书一道整理成书,传于后世,这方是你我的造化! ”
朱彝尊一话与纳兰性德的心思不谋而合,自己素来喜欢广泛收集《经解》书籍,自己与这些友人的藏书一并买来,并到徐先生的“传是楼”钞得《经解》一百四十种,但这始终不够完整和能够集为一书与整合,如今既然朱彝尊有此想法,那正是妙哉。
“既然锡鬯兄有此打算,那就一同到徐先生府中共商此事,若是能够雕版已行事,那便当真是你我诸人的造化了!哈哈哈!”
“甚妙甚妙,如今诸位想法不谋而合,可是要共饮一杯以期后事哈哈哈!”
亭上欢声笑语不断,唐凉引在院中听闻长安娘告诉自己这公子已经回来并与几位友人一道在亭上欢畅,这心中疼痛不由得减轻了许多且顿时生起对这几位友人的兴趣,便也不顾想要往那假山亭上去。
“诸位有礼了!”
纳兰性德远远便看见唐凉引往这里来,想来这些都是好友,唐凉引也并非俗人,便也将那世俗之礼抛于脑后去了。唐凉引见纳兰性德看见自己之后的表情是欢喜的,便也将方才心中的疑虑抛开。
“是大少奶奶,失礼失礼!”
“诸位不必拘束,我这位夫人并非俗人,若是以大少奶奶相称呼岂不是俗了!她对于这诗词也有精通,在座的皆是我的好友,便忘却礼数只当我们是诗友词友如何!?”
“哈哈哈哈!甚妙,甚妙!却不知大少奶奶可有表字!?”
“无....”
“有!字为凉引。”
“凉引,甚妙甚妙!”
严绳孙是与唐凉引早就见过一面的,开口问自己的表字,唐凉引自是说没有,但是纳兰性德在桌下按住自己的手说出“凉引”二字的时候,心里不由得漏跳了一拍,这“凉引”二字不知为何更是比“素月”二字来得更熟悉一些。
“凉引,我来为你引荐,这位是荪友兄,你曾见过一面的。这位是锡鬯兄,这位便是西溟兄。这三位造化远在我之上呀!”
“容若,你说这话可是在取笑我们!?哈哈哈!”
“严绳孙,朱彝尊,姜宸英!”
唐凉引将这三个人的名字一说出来,在场的四人不由得安静下来,纳兰性德心中顿了一顿,她竟知道这三个人的名字。
“大少奶奶...噢,不,凉引竟是知道我们三人的名字?”
“噢,许是冬郎有列位的书,我在书上见过也未可知。”
唐凉引这话说得十分没有底气,自己从未见过这三个人的书,加上这写诗词皆是标注表字或名号岂会写名字上去,唐凉引在心中暗自奇怪,但是自己就是能够脱口而出这三人的名字。纳兰性德想到这唐凉引并非这世俗之人,能够知晓他们三人的名字便也不奇怪,便打着哈哈将这事带了过去,继续说方才要整理《经解》一事。
“你们可是要整理《经解》?”
“正是,凉引也曾看过此书!?也是,容若终日收集《经解》书籍,你看过也无甚奇怪之处。但不知凉引对此有何见解!”
朱彝尊也曾听闻严绳孙说这容若的夫人是个才女,行事见解皆与众人不同,今日一见这谈吐果然不俗。唐凉引听到要整理《经解》一事不知为何这心又开始隐隐作疼,脑海当中像在翻书一般一直有东西过去,便也未听见他们与自己说话。
“凉引,你这是怎么了!?竟想得呆愣住了!”
“我要在这里多谢锡鬯兄为容若所正名!”
唐凉引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让在场的四个人皆有些摸不着头脑,朱彝尊不知这大少奶奶到底在说些什么便摇摇头笑了起来。
“凉引这话也是奇怪,我何时为容若正名?!容若又有何事需要我为他正名呢?!”
“如今我也不知我方才为何有了那么一句话,只是这心中隐隐在驱使我这么说,锡鬯兄多谢你为容若正名!我且敬你一杯茶,以代薄酒了。容若以后还要多劳烦诸位正名了!”
唐凉引说完这话便站起身子来将那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朱彝尊、严绳孙和姜宸英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便也赶紧起身将那杯中酒喝完,纳兰性德坐在一边看着这唐凉引的奇怪举动不由得心中狐疑了起来。这唐凉引是从其他的世界来到这里的,她在成为卢素月之前是知晓自己所有的事情的,莫不是自己如今要做的一切日后会被人抹黑,这才说出了要为自己正名之事。纳兰性德看了一会儿这唐凉引,朱彝尊等人此也不往心里去,只当是这大少奶奶叮嘱自己多照顾容若罢了。唐凉引说完这话便不再多说,只是看着他们四人在对诗,唐凉引暗暗记住这些人的面容,尤其是那朱彝尊。酒足饭饱,两人一起将这三位友人送走,纳兰性德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唐凉引。
“你为何帮我取字‘凉引’?”
“梦中忽得此二妙字,故送于你。你不喜欢这字吗!?”
唐凉引摇摇头,只是觉得这两个字很是熟悉,就好像这就是自己的名字似的。纳兰性德见此便拉住她的手要往前走,忽然想起她方才说的为自己正名一事,还是想要问一问。
“我日后便称呼你为凉引可好?!”
“随你欢喜便是。”
“你方才为何对那锡鬯兄说要我正名!?”
「朕阅成德所作序文,系康熙十二年,计其时成德年方幼穉,何以即能淹通经术?向时即闻徐乾学有代成德刊刻《通志堂经解》之事,兹令军机大臣详查成德出身本末,乃知成德于康熙十一年壬子科中式举人,十二年癸丑科中式进士,年甫十六岁。徐乾学系壬子科顺天乡试副考官,成德由其取中。父明珠在康熙年间,柄用有年,势焰熏灼,招致一时名流,如徐乾学等互相交结,植党营私。是以伊子成德年未弱冠,即夤缘得取科名,自由关节,乃刊刻《通志堂经解》,以见其学问渊博。古称皓首穷经,虽在通儒,非义理精熟毕生讲贯者,尚不能覃心阐扬,发明先儒之精蕴。而成德以幼年薄植,即能广收博采,集经学之大成,有是理乎?」
唐凉引的脑海当中像是翻书一般的就想到此事,只是这一闪而过的念头一会儿也就又消失不见,唐凉引在心中默默想着这人日后所做的《经解》却是被当朝之人如此诋毁,心中又开始抽痛起来。
“凉引,你这是怎么了?!你在想什么!?你方才嘴里在念些什么!”
“冬郎,日后你出钱用心帮着将这《经解》做完,当真流传于世之时,却有人对你的校订之名有所怀疑甚至说这不是你所做,而这人又是你所不得不去顺从的人,你该如何!?”
唐凉引反拉住纳兰性德的手,很是真挚地看着他的眼睛,纳兰性德被这话问住了,若今后当真有人将自己的名字抹去,不认自己所做过的功绩之时,自己该如何!纳兰性德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听到那天上飞过的大雁之声,忽而茅塞顿开,对着一直看着自己的唐凉引笑了起来。
“雁过无声,云散无痕!我做过的事情若是他人不认便不认吧,至少你知道,我知道。真的知道的人心里自然会知道,纵然故意不认,那心里也是明白的。你会一直相信我的不是吗!”
“会!我心里明白你,你心里也明白我!”
“如此不就足够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