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华心里一惊,着急地摇头,“才不要,臭男人哪有小姐好。”待看到卓纤儿眸底那抹捉弄,舜华才知道上了当。“小姐,不带这样吓人的。”
主仆二人芥蒂才消,就闻外面传来吵闹的嚷嚷。
卓纤儿仔细一听,很像是东方锦的声音——“妹妹!”又是一声既哀怨又委屈的大叫。
“如果非得卷入漩涡,为什么不抱着一个会为你跳湖的沉沦?”这个念头突然在卓纤儿的脑海一闪而过,她双腿不由自主地滑下床檐。舜华立刻替她穿上垫了软垫子的全新缎鞋。
卓纤儿稍微一看,上头绣了两个黄鹂鸣翠柳。黄鹂栩栩如生,翠柳迎风招展,她由衷赞道:“舜华,你真是心灵手巧。”
“小姐,日后舜华用这双手,为你在后宫争点荣光可好?”
“好。”
“是。”舜华望着卓纤儿如蝶般碎步走了出去,心中惊讶,小姐对那个傻子这也太上心了吧!舜华拍了拍脑壳,大步跟上,“小姐,面纱!”。
卓纤儿蒙好面纱,稳住身子,矜矜持持地走了出去。
隔着假山,发现东方锦脸色滚红滚红的,卓纤儿担忧地问:“你是不是发烧了?”
鱼潜一听,惊恐得眼睛瞪圆,失声叫道:“我的天!”他颤抖着抬手去探东方锦的额——好烫!“小祖宗,快随奴才回府吧!”鱼潜竟急得哭了出来。
发烧是皇后的大忌啊,如果传入皇后耳中,纪公公还能让他鱼潜还能好活么。
“我……我要找妹妹!”东方锦喃道,湛然的眼眸又往游廊尽头探去,那股倔强劲儿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卓纤儿只好朝他走去,劝道:“你回去休息吧,病好了再找我玩儿。”
东方锦一瞧见卓纤儿,立刻两眼放光,,作死似的朝卓纤儿跑过去,“就要妹妹!”
连志彬立时飞奔上前,挡在他们二人之间。
鱼潜觉得东方锦今回是疯掉了,直把卓纤儿当成他一直想要的妹妹,现在是不近距离聊个够是不肯走了。想到此,他只好从怀中取出一块盘龙金牌,“武平侯府听令。”
连志彬微愣,这……怎么他们都爱用这些东方锦御赐的东西来压人?他一张脸立时阴云密布,却无可奈何的躬身:“微臣听令。”
鱼潜脸上再也绷不住,焦急地请求:“拜托小侯爷请个大夫来。”
“遵命。”连志彬应声,但还是站着不动。他望了卓纤儿一眼,明显不放心。
东方锦虽然有时候蛮不讲理,但还是很好哄的,鱼潜连忙打包票:“绝对不会出乱子!小侯爷放心!”,只希望连志彬快些请个大夫来诊脉煎药。
连志彬只好去办。
“哥。”卓纤儿突然叫住连志彬,用手指在唇的位置上比了一比。连志彬当然意会,这是别声张的意思,想来是照顾鱼潜的情绪。不然传进宫中,怕是会受罚。
“舜华,你去我房中,取那个白底兰花小瓶子来。”卓纤儿望着强作精神的东方锦,有些担心,想起自己昨天配制的花茶,连忙差舜华去取。
“是。”
鱼潜不知何时,竟然尾随连志彬而去。游廊上,只剩下卓纤儿和东方锦二人。
一个高挑如丹顶之鹤,黑眸若子夜明星,气度华贵;一个娇媚如月下牡丹,明眸若秋湖滟滟,气质清灵。
两目相对,却是无言。
卓纤儿只看了东方锦一眼,就垂下了眼眸,她想起段云靖了。
东方锦突然喃喃有辞,像是绞尽脑汁地回忆着鱼潜教他怎么讨母后欢心的话,因心里焦急硬是想不起来,只好在原地转圈,结果越转越晕。
恰好舜华赶了回来,“王爷,你小心啊。”她扶着东方锦,随卓纤儿到亭中坐下。
光滑的石材,因还没铺上软垫,甫坐下就能感觉到一阵冰凉。东方锦哆嗦两下,眼神却定了些儿。
卓纤儿打开瓶塞,递给东方锦。“喝下吧。”
东方锦想也没想,即刻接过来一口气喝下,打了个嗝儿,才说:“哇,好喝。妹妹,还要。”
薛璟岳壮硕的豹躯倏地一震,刚毅的国字脸紧绷,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谨慎地问:“求皇上明示。”
“姜太公钓鱼。”东方锦意味深长地一笑,俊美的容颜因这笑显得诡异难测,皇者之风若隐若现,煞是迷人。
卓纤儿望着他刀凿似的侧脸,微怔。
“微臣遵命,微臣告退。”薛璟岳稍作沉吟,方叩首退下。
卓纤儿倏地转身,攀着东方锦的颈项,双眸放出兴奋而又羞涩的光芒,低低唤了声,“锦儿。”
“啊?”东方锦打了个冷颤,挺拔的身体硬挺挺的,双眼望天。
卓纤儿红着脸抛了个媚眼,这不摆明要他低下头来嘛。
东方锦倒抽了口冷气,哭似的道:“纤儿,我带你看好玩的,保证好玩!”
东方锦不容分说地抱起卓纤儿,往福宁宫大门跑去。
卓纤儿脸色有些难看,待听到玬妃缠着薛璟岳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而对方岿然不动时,扑哧一笑。
“纤儿,好玩的在后头呢,你没看侍卫全散了。”东方锦见卓纤儿开了怀,煞是得意。
足足半个时辰,玬妃围着薛璟岳转了半个时辰,说了半个时辰。一半说卓纤儿如何可恶,一半说薛璟岳如何无情。
可薛璟岳还是面无表情,只有浓黑的剑眉微微拧着,沉稳的目光看不出一丝情绪。
玬妃只觉对牛弹琴,“你不说话是吗?”
……
须臾后,“有本事站在这别动!”玬妃边说边使出轻功,纵身上高耸入云的古树。
“主子?”冬雪如临大敌,紧张地跟了过去。
“马上给本宫消失!”玬妃头也不回地怒呛,冬雪立刻退下。
“纤儿,接下来她会跳树。”东方锦好笑地从背后抱着卓纤儿,贴着她耳边轻说。
卓纤儿抬眼望去,玬妃已经跃至约三米高的树丫上,不过她懂武艺,这三米不算个事儿吧。
“接着薛大头会在她落地前的一瞬间,飞身过去捉住她衣领,再抛到天上去。然后薛小蛮会乘机骑到薛大头的肩膀上,狠狠地捉乱他一丝不苟的发髻,像捣鼓面团一样。”
东方锦就像一个说书先生一般,滔滔不绝地为卓纤儿解说。恰巧眼前所发生的一幕,正如他所说,如出一辙地演了一遍。
卓纤儿更惊奇了。
那边薛璟岳的头发已被玬妃捉得凌乱不堪,堂堂雄踞一方的少年英雄,居然被捉得和市井乞丐杂乱蓬松的头发别无二样。
任玬妃如何折腾,薛璟岳那张线条刚毅的脸,神情还是丝毫不变,像石雕似的不发一语。
“好玩吗?”东方锦兴味盎然地问卓纤儿。
“他们总是这样子吗?”卓纤儿既好奇又好笑,但也有疑惑:薛璟岳怎么能不生气,任着玬妃乱来?这里可是皇城。
然而她明明记得上次薛璟岳与连志彬打照面时,挺爽朗的,现在怎么变得这样不苟言笑?
“纤儿,我怀疑你的耐性比不过薛大头。”东方锦却似没发觉卓纤儿的异常,瞅了玬妃他们一眼,才解答她的疑问:“当薛小蛮生气时,就会变成这样。”
“薛小蛮是玬妃的小名?”这两兄妹好生奇怪。
“对。薛璟岳碰上她,就成了冤大头,晋阳的人都知道。”东方锦显得很兴奋,就像在云端,一直下不来似的。
“这样不太好吧,毕竟是在宫里。”卓纤儿边说边左右睃巡,看看有没有人藏在暗处偷看。
“放心吧,棠隶守着。”东方锦神态自若,只管看戏,十足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卓纤儿也不好拂他兴致,便顺着意思问:“接下来会怎样?”
“她会缠着薛大头,要他带她去玩,要他抱她,要他亲她。但薛大头不敢,所以……”
明明是大逆不道,欺君犯上的行为,怎么东方锦一点意见也没?卓纤儿疑惑地望着玬妃兄妹二人——
见玬妃果然如东方锦所说一般,跳了下地,却是主动地抱住薛璟岳,“大哥大哥”的叫个没完,又说了一堆关于思念的话,然后又说东方锦与卓纤儿如何如何,足足说了两刻钟。
静默了片刻,突然就踮起双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狠狠地咬了薛璟岳的嘴巴一下。
尔后,玬妃喘着大气,突然嚎啕大哭,嘴里还时不时吐出几个字。
威武不屈的男子,静静地伫立于她身边,仿佛守护神,却无任何怜惜的动作。
因离得太远,凭卓纤儿的耳力无法听清。
“她说什么?”
“她说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要入宫。”
怪可怜的,卓纤儿冷硬的心有些动摇,“其实我也不是容不下别人,不过是怕她们心怀叵测……玬妃对你一片真心,你完全可以……”
“胡说什么。”东方锦握紧卓纤儿双手,不悦地打断她的话,亲爱地以下巴轻轻磨蹭她的发。
卓纤儿神情有些黯淡,感受到他的不悦与爱昵,下意识地转身望着东方锦,突然看见他薄唇微微地动了动,却没听见任何声响。
此时,一直任玬妃胡搅蛮缠的薛璟岳,突然把她推开,身法有如魅影,眨眼间就消失无踪。
卓纤儿惊讶地望着东方锦,“传音入密?”武侠小说中的秘技!
“嗯。”东方锦凑近卓纤儿玉润的耳垂,轻轻地咬了一下,宠溺的神情闪过一抹捉弄。
卓纤儿十分敏感,仿佛像被电流击中倏地一颤,从耳垂晕开的酥麻感瞬间激起阵阵涟漪,感觉就连一颗心都在颤栗。
却是只能压抑不能释放,“啪”,她恼羞成怒,狠狠地掴了东方锦一巴。
东方锦抚着左颊,无辜地望着卓纤儿,“你欺负我!”说罢,失声痛嚎,委屈地把头埋在卓纤儿胸前,微蹭。
蹭得舒服时,还不忘又添上一句,“你欺负我!”
卓纤儿的心如小鹿乱撞,胸口剧烈起伏着,而身体比棉花还软绵,口干舌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