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声,有些遗憾,但依然沉浸着往昔的美好中。
“东方锦哥哥住了一个月,就回京城了。后来……”说到此处,玬妃突然咬牙切齿,恨声道:“本宫认准了非君不嫁,后来东方锦哥哥却被奸人毒害,长期食用有毒的菜肴,终至混沌不开,智窍不通!可本宫从没想过放弃,幸好最终还是进了宫。”
卓纤儿情绪终于起了变化,压低了声音急问:“这件事娘娘知道多少?”
玬妃目光变得像刀子一样锋利,口气却是挫败,“本宫若是知道,早将那人千刀万剐了。”
“当年那事牵连极大,直接逼死了晋王的母妃,此刻时机不成熟不宜细究。”卓纤儿终于对玬妃坦诚了些儿。
“谁告诉你的?”玬妃狐疑地瞪着卓纤儿。
“晋府嬷嬷。”卓纤儿明眸闪着精光,笑容中有一种理直气壮。她赌玬妃肯定会变脸。
“你说什么?”玬妃一听,果然沉下了脸,“你说什么?”她不敢置信地一再大声质问。
提起这事儿来,卓纤儿心中多少又增加了些自信,本来她已经忘了。“晋府嬷嬷在臣妾父侯离开京城时,到侯府中照顾臣妾来着,直到臣妾进宫。”
玬妃刹时间热泪盈眶,“你们欺负我,怪不得你这么淡定,原来有舅公护着,怪不得纪泰那斯会出来护你!”
她突然又恶声恶气地冷哼:“不过你也别得意,舅公是什么人,神人呢。今天护你可能是你侯府还有利用价值,指不定那天就变弃卒了。”
“娘娘说得对。”卓纤儿根本懒得与玬妃生气,直觉那不过是个孩子,被惯坏的孩子。
“当然!”玬妃又重重地哼了声,倏地站起来,大眼一翻隐去落寞与难过,才吼道:“冬雪,回宫!”
“恭送玬妃娘娘。”卓纤儿看着她的盛怒难消的背影,有些无奈,但经过今日这番谈话,对东方锦的过去又了解了些。
奇怪的是卓纤儿并没觉得疼,可能因为有人更疼。例如晋王的母妃,极可能是无辜的替罪羊。
还有巧贞的身世,该怎么调查,卓纤儿暂时还没有头绪。
目前的首要——除掉颜承轩。
==
天时果然如卓纤儿推测般,傍晚下起了小雨,尔后越下越大,如倾盆倒下。
小阁竟然漏雨。
能用的盆子和花瓶器皿都用上了,主仆二人一盆接一盆地往外倒水。
因饮食极差,每日只有素食,卓纤儿二人力气不济。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但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雨水浸屋,只好勉力继续倒水。
“主子,不然咱们换一间吧。”落泉担忧地看着脸色发青的卓纤儿。
“雨势太急,我们出不去。”卓纤儿望了眼窗外,雨幕连天,黑沉沉一片。
这极可能意味着没下人送晚膳来。
“要不奴婢去寻把大伞,主子你在床上等着。”落泉眼神很真诚,不像是敷衍,足见其真心。
但这种暴雨能把人打伤,卓纤儿不同意。心念一转,莫道不是契机。
落泉见卓纤儿唇畔忽然泛起诡异的微笑,推测她有所图谋,不再坚持。
“继续倒水吧,直到没有力气为止。”卓纤儿边说边端起一个将满的盆子往外走。
“是。”有时候落泉是不了解,卓纤儿为何要这样坚持。
因着大多数人都认为,只要卓纤儿肯放低身段,温柔地哄一哄东方锦,东方锦准不会与她为难。
但她没有这样做。
=
“主子,本来您就要下旨放宝贵人出思明宫了,虽然现在雨势尚急,但瑶玉去一趟不是问题。”瑶玉目光望着地面,语气隐有担忧。
方皇后能理解瑶玉的意思,怕这雨把卓纤儿伤着了,日后东方锦秋后算帐。
“算了,这罪也是她自己找的。”本想派人去思明宫接应,但脑海忽然闪过当日晋王所说的话,方皇后又恨起来。
沉默半晌,方皇后又问:“紫苏,下雨前皇上在何处?”
紫苏答:“主子,皇上在景华宫。”
景华宫……方皇后蹙起了黛眉,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些担心。“瑶玉,若是颜氏把东方锦控制了,后果可能会怎样?”
瑶玉答道:“主子,颜氏不成气候;高丽弹丸之地,缺少大将暂时也不是威胁。”
方皇后别具深意地深望着瑶玉,语调倏忽有些颤抖,“继续说。”
瑶玉与紫苏对视一眼,方才谨慎地以探询的口气答道:“瑶玉以为若想速战速决,可助颜氏。”
“若她无法控制东方锦呢?若太后只是等她露出狐狸尾巴,顺道逮上几个居心不良的人,可又怎么办?”瑶玉之言实际上是方皇后心中所想,不过是借她口说出,再由己口反驳。
如此图个冷静。
“或许可以借刀杀人。”紫苏抬起头,阴森的目光透着杀气。
借颜氏除掉东方锦?都认定颜氏有谋命之蛊,他们可以暗中施放毒药,再栽脏颜氏……“未尝不可,但本宫总觉哪里不妥。”方皇后烦心地凝着瑶玉,尚有顾虑。
“宝贵人。”瑶玉总不会令她失望。
“主子,太抬高她了吧,奴婢从不觉得她有何能耐。”紫苏不满地反驳。
“你明年寻个同样的时候,大冷的天跳下湖看你能活着游上岸不?”瑶玉瞪着紫苏,语气尖锐:“你去试试设个局谋害林氏,扯上玬妃,却能滴水不漏让主子也捉不到把柄向太后申冤?”
“还是你能把皇上推到水里去,却不需要接受任何惩罚?”紫苏浑身颤抖,张口正欲反驳,又听瑶玉连珠炮发,喉咙被住卡住般发不出声音来。
方皇后也注视着紫苏,眼神好像在问:“能吗?”
紫苏低下了头,从她桀骜不驯的神情上看,虽然不能做到瑶玉所问之事,却并不服气。
“连纤儿没那么简单,紫苏你切不能意气用事。”方皇后深深地凝了紫苏一眼。
“奴婢遵命,若无主子懿旨,绝不妄动。”紫苏明白方皇后要得到她的承诺方能放心。
方皇后欣慰地点了点头,又问瑶玉,“现在该如何是好?这样耗着,本宫心神不宁。”脑海又闪过晋王盯着乙勺玬直瞅的画面,她蹙紧了黛眉压抑心中的愤怒,手心却不自觉地用力压碎了一个泥雕娃娃。
“主子只需坐收渔翁之利。”瑶玉忽地神秘一笑,。
紫苏看不得她这般自大,冷哼了一声撇开脸,却又暗自留意。
方皇后扬眉,要求瑶玉明说。
“玬妃性子火爆,估计早就看不惯乙勺玬。而她又频繁前去思明宫,奴婢推测宝贵人也忍不了多久了。”瑶玉躬身细说。
紫苏马上凉凉地道:“那得快些去把宝贵人接出来啊,不然在冷宫呆出个好歹,就不能顺某人的意了。”
“本宫着人派乘舆去接?”方皇后本就心烦意乱,并未因瑶玉之话而喜,也没因紫苏之话而忧,但拿不定主意。
“主子,千万别去。”紫苏抢着回答,“若是去了,那宝贵人不就以为主子有求于她,巴不得她除掉乙勺玬?”
要是连纤儿察觉了有人巴不得她快些除掉乙勺玬,可能又生变故。方皇后想着,又以眼神询问瑶玉之意。
瑶玉沉思一会,也认同了紫苏的说法。
“那就按规矩,明天辰时再去传本宫口谕。”方皇后摆摆明,让她们二人退下。
一个人安静地待在寝宫中,望着散发着白光的夜明珠失神。
滂沱大雨下了一整夜。
清晨雨势渐弱,终变沥沥细雨。
乙勺玬一身轻便装束,领着两个侍女,后头跟着一乘轿子直往思明宫赶去。
“宝贵人,你还好吗?”乙勺玬焦急地朝满是积水的小阁中喊。
喊了几声没人应话,她顾不得地上积水会弄脏她上等的宫装,意欲涉水前进。
“轩轩,你在这做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东方锦狐疑的问话。
众人吃了一惊,连忙跪拜问安。
乙勺玬担忧地答道:“皇上,昨夜雨势太大,臣妾担心宝贵人,所以一早就赶来了。刚才喊了好几声,都没反应。”言辞恳切,一点都不造作。
东方锦脸色不善,眼圈微黑,似乎也没睡好。
“你到干爽的地方呆着,朕进去。”东方锦说完,就往里面走。
乙勺玬本来想阻止,落英暗地扯了她的衣摆一下,她立刻顿时,“皇上小心些,要不要侍卫陪着?”
“让他们滚。”
“小人遵命。”乙勺玬还来不及回身说句什么,四名侍卫立刻告退消失在乙勺玬眼前。
她脸色陡变,落英又暗地唤了她一声。
乙勺玬咬了咬唇,紧张不安地望着东方锦的背影。
阁内一片黑沉,小厅被积水浸泡着,水位都到了东方锦的膝盖处。他加快了步伐进入寝室。
因为床很矮,积水都把床浸没了,而卓纤儿正盘腿坐在圆凳上,裙摆泡在水里,长发湿濡,看上去极狼狈。
惊见东方锦,卓纤儿顾不上水深火热,挣扎着站到床上,故意冷冷淡淡地问安,“臣妾参见皇上。”
身边的落泉却愁容满面,什么话也不敢劝,只低垂着头问安。
“你!”东方锦脸色顿时阴沉得不行,瞪着卓纤儿,“有本事呆这一辈子!”
“臣妾遵命。”卓纤儿福身,刚想站好时,一阵眩晕感袭来,瘦弱的身子摇晃着眼看就要摔倒。
“扶住她!”东方锦冲边上的落泉大吼。“纤儿,朕带你出去。”他焦急的涉水去到床边,伸手把卓纤儿接住。示意落泉一起离开。
“皇上……宝贵人怎么了?快给本昭仪毯子。”乙勺玬远远就望见了东方锦抱着卓纤儿出来,顾不上地上混浊的积水,从落英手上接过薄毯后立刻奔向东方锦。
“可能是受凉了。”东方锦看到乙勺玬细心地为卓纤儿盖上薄毯,似乎挺满意,“还是轩轩周到。”
“这是臣妾该做的,皇上咱们快送宝贵人到景华宫吧,臣妾早就命人去请太医了。”乙勺玬边说边暗地向落英挥挥手。
落英十分机灵,立刻抄近路往太医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