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当庞秀见到小月的时候,竟发现她眼睛红肿面色悲伤,就算是强颜欢笑,却还是难以掩饰掉这些儿不正常,这时候庞秀就很自然的联想到了自己昨晚因为心烦意乱,就不曾想到小月也在冷秋雨处。
想来也许是小月恼火自己扔下她一个人,或者是小月不明情况被冷秋雨迁怒也不好说,更何况后来还下了大雨,说不定小月为了自己被淋湿了,这才觉得委屈。
但是,出于主仆身份在冷家如此明显,又不好找自己问责,这府中上下她连个哭诉的对象都不曾有,可不就伤心了么。
于是,庞秀趁冷秋水不在房间内的空挡,立刻就迫不及待的出口对小月致歉道:“小月,对不起,昨天晚上我左右见那茶花不开,也没有了兴致,就负气走了,竟把你忘在了那里”。
却不想,小月在听了庞秀的话以后,竟然微微的对庞秀施了个礼,然后很见外地说道:“小姐客气了,小月就是一个下人,小姐完全不用给小月道歉”。
其实,小月知道庞秀在说谎,也能理解她说谎的原因,只是在她的心中,自己和庞秀之间的疏远已经自然形成,就算她此时还会全心全意的为庞秀,可心中对自己的位置却不得不摆正了。
但是,这一切庞秀却不知道,所以她一时间显得很惊讶,当然也有一些儿恼火,可只是咬了咬嘴唇,语气不悦的说道:“小月,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是下人,这么久了我待你何时像个下人?”
庞秀待自己如何,小月心里很清楚,试想若是换作别的主子,自己的悲欢她凭什么要当做一回事,只要不影响伺候她就好了,所以这一刻小月有些儿后悔自己将情绪发作在了庞秀的身上,不由得脸上就流下了一滴泪水。
小月哭了,这下庞秀是真的慌了,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她心疼小月这感觉不是装出来的,于是一边拿出身边带着的手帕给小月擦泪水,一边关心的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是谁欺负你了吗?你告诉姐姐好不好?”
本来小月就委屈,不是恨坚强的她强行设置的心理防线就脆弱异常,若是不碰都有些儿岌岌可危,可庞秀却偏偏这般敲击,再加上这件事情关乎庞秀,也关乎自己的隐私,所以小月除了豆大的泪珠滚落,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见小月如此,庞秀也不逼迫她,只是一把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自己肩膀的衣服,小月也终于在这个柔弱的臂膀下放声痛哭,但不巧的是,没过多久冷秋水便开门走了进来。
也许因为冷秋水性格冰冷,对他不关心的事情连瞟上一眼都觉得多余,也许是因为现在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是一个他毫不在意的下人,反正走进来的冷秋水完全都没有理会这边发生的事情,直接就穿过卧室向后面的书房走了过去。
可是对于冷秋水的悠悠飘过,庞秀和小月却不能丝毫的不在乎,更何况经历了昨晚的事情以后,小月已然成熟了不少,她很清楚依照自己的身份,在这间卧室里面哭闹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毕竟这里是上房。
所以,即便是脸上还挂着泪水,小月却还是强行的对庞秀告了假,说服庞秀允许她自己静一静,就匆匆的离开了。
然而,就算庞秀不够聪明,可她还是很清楚这件事情必须要给冷秋水一个交代,纵使冷秋水刚才毫无表现,因为庞秀知道冷秋水的城府深不可测,表面不在意并不能证明心里就不介怀。
想来小月在冷家的日子本就不好过,万一让这个魔王对她不满,那她就很难活着走出冷家了,满青湖的人都觉得冷秋跃是一个魔鬼,其实在庞秀的心中,冷秋水才更为可怕。
庞秀走进了书房,冷秋水正在看书,苍白的面孔上写满了认真,即便是庞秀走到他面前,他的眼珠都未曾偏向了庞秀一点,直到庞秀一提衣裙跪在了地上,冷秋水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但是却没有说话,就又继续看书了。
其实,对于冷秋水这样的态度,庞秀早就已经习惯了,她知道冷秋水一定是在等着自己开口,于是庞秀就说道:“大公子,对不起,小月还是个孩子,请您原谅她刚刚的冒失”。
“冷家府外的事情找秋跃,府内的事情找二夫人”冷秋水翻了一页书,像是借着翻书的空挡,很平静的说道。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庞秀在心中竖起了问号,难道冷秋水不想要放过小月,而是要将她交给上官华熙,那小月岂不是死定了?虽然是经过自己的允许才逾越规矩,小月罪不至死。
可是自己在这个家里毫无分量,这一点庞秀是很清楚的,再加上上官华熙母子对自己的憎恶,小月会不会有一具全尸都未必。
越想越怕,庞秀现在真后悔自己愚蠢,竟然没有将小月拉到她的房间询问,所以干脆就将错误都承担下来道:“大公子,是我的错,是我把小月惹哭了,不怪她的,真的不怪她”。
庞秀说到此处,语气中已经带了哭腔,这时候冷秋水才合上书,看着庞秀说道:“怪不怪她我可以听你解释,你以为秋跃和二夫人会吗?”
冷秋水一边站起身走到庞秀面前扶她也站起来,一边说道:“秀儿,你以为小月的事情只有我自己看到了吗?在冷家,我这里不是铜墙铁壁,遮得住别人的视线,却未必躲得过别人的耳朵”。
随后,冷秋水又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继续说道:“我这副样子,任谁都能在我这里借着为我好的名义插上一腿,而我拼尽全力,却只能保得了你,因为你是我的夫人,而小月,就算是你待她亲如姐妹,可终究她只是一个下人,更何况冷家从来也不缺少奴仆”。
庞秀眼中含泪,无助的看着冷秋水,但是冷秋水却转身走向一边的柜子,口中还说道:“说实话,这么多年我身边每一个真心对我的仆人,最后的下场都不会很好,所以直到现在,我身边连一个亲信侍卫都没有,甚至周围有不少人都是为了监视我才来到这所庭院”。
来到柜子前面的冷秋水,伸手拉开柜子,从一个小盒子里面拿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然后一边走回庞秀的身边来一边说道:“只不过,他们现在大多数都掌握在了我的手里,也颇有识时务的人,可是谁也难保有没有他们自己的细作不在这个上面,说白了,如果不是因为我及时接过了秋跃手中的密线,你早就已经暴毙而亡了!”
冷秋水说完话,就将手中拿着的那张纸递到了庞秀面前,而庞秀也伸手接过了它,展开后只见纸张上方印着绝密的大印,下面是一排排的名字。
当然,这些儿名字庞秀有很多都认识,毕竟他们都是庞秀嫁进冷家时候还在冷秋水庭院里面任职的下人,只不过到了现在这个名单上还留在冷秋水庭院的人,已经不超过十个了,而且还都是被冷秋水安排在了无关紧要的位置上。
甚至,在庞秀记忆中最深刻的,都是名字下面画有红色横线的人,因为他们都是这段时间忽然失踪、暴毙或意外而亡的人,难道他们都是被冷秋水暗暗除去了?
想到此处,庞秀心底的寒意再一次生气,不禁觉得在冷家人命真的就是草芥一般,便忍不住看着冷秋水问道:“他们?不都是之前......”
知道庞秀看懂了,冷秋水也不否认,但是也没有肯定,只是语气无奈的感叹道:“你以为我这么多年在自己家里过得日子就很安全吗?冷家嫡出的大公子,日子并不是那么好过的!”
曾经,在庞秀的心中“家”这个字就是温馨的代表,它是一个人最安稳的港湾,无论自己受了什么样的伤,惹了什么样的祸事,都只有家里才最安全,可是现在庞秀却分明感觉到了恐惧。
而且,庞秀也是第一次质疑,这种被人敬仰向往的至高权利,背后的生活竟是充满了艰辛无奈的不堪,还要时时刻刻如履薄冰,就像今天小月的行为,若不是在冷家这种规矩颇多的家庭,又算得了什么事情呢?这也是庞秀第一次觉得身为一介平民有多么幸福。
不过想到此处,庞秀的意识终于也清醒了起来,她知道同情冷秋水归同情冷秋水,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要想办法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以至于不连累到小月才好。
可是现在自己人微言轻毕竟是无计可施,也就只能求助于冷秋水,只见一滴眼泪顺着她的脸庞流下来,然后庞秀才说道:“连你都救不了她吗?那,那小月岂不是死定了?”
当然,冷秋水也是庞秀唯一的希望,因为庞秀也感觉到了,冷秋水能够以一副病躯在冷家这样难以生存的环境下不落下风,应该不会对这点儿小事情都毫无解决的办法,要看的就是他肯不肯出手帮助自己,也就是说庞秀事实上是在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