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达摩深怕触动双方的伤感,急忙移转身子,他身躯才动忽然瞥见古绝上人和赛婀狐迪安同时站在龙依莎的面前,只见龙依莎嘴唇轻轻嚅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愕了一愕,脑中飞快地涌起一个念头,电忖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古绝上人名列三君之一,为何会和龙依莎打交道?”
他身子才动,凝立于一旁的启明远斜剑向前一指,寒冷的剑芒颤出数个光弧,不让小达摩走上前去,启明远目中凶光毕露,沉声喝道:“站住!”
小达摩冷漠地望了他一眼,满面煞气地道:“你还想要和我动手?”
启明远自忖目前尚不是小达摩的对手,虽然他憎恨小达摩深入骨髓,但在这时他却不敢贸然出手,他尽量压制替毕落报仇的那股冲动,冷叱道:“你不要神气,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语声一转,回头向赤红帮帮主龙依莎问道:“帮主,这些人该如何处理?”
龙依莎故意低头沉思一会,冷冷道:“放了小达摩和单晴瑶,留下流沙王。”
语声甫逝,随手轻轻一挥,古绝上人和赛婀狐迪安向后面退了两步,她冷煞地往小达摩脸上一扫,眸中泛现出一种使人极难察的幽怨之色。
小达摩一怔,道:“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龙依莎冷冷地道:“谁不知道你和单晴瑶的伟大情史,本帮主愿权充红线女,让你俩私下约会,有什么不对吗?”
小达摩天生异禀,并非那些大愚之人,他心念一转,顿时猜测出龙依莎心怀诡计,欲引起他和流沙王之间一场火拼,他深吸口气,痛苦地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你的心机白费了。”
当他想起这连日来的相思之情时,他真想和单晴瑶寻觅一处无人之地,倾诉双方离别后的相思之苦,但单晴瑶此时已属他人,他岂能做出大逆伦常的行径。虽然他深爱单晴瑶之心没有丝毫改变,可是他却不能因为儿女私情招致天下人耻笑。
哪知单晴瑶身躯向前一移,落在小达摩身旁,脸上忽然涌出一片坚毅的神色,她颤声道:“洪潇,我们走!”
小达摩一呆,呐呐道:“这……”
单晴瑶心头一酸,轻泣道:“只要我们心比日月,何惧那些世俗的约束,我俩相爱为何不能爱得更深一点,我纵是被人骂作荡妇淫妇也要跟着你,是是非非留待后人去评判吧!”
小达摩不敢接触对方那企求的眸子,他只觉一阵痛苦涌进心底,在那些幻化的往事里,留给他的永远是那么多的悲伤,他痛苦地呻吟一声,竟没有勇气拒绝单晴瑶的要求。
他叹了口气道:“不能,我不能再继续下去!龙依莎,请你原谅我,我不能害你,流沙王虽非你所爱的人,却是你的丈夫。”
他肝肠寸断说至此处,禁不住内心哀伤,急忙向左侧移开数步,唯恐单晴瑶头上沁发出来的发香扰乱他的心智。
他深深吸了口气,对凝立远方的赛婀狐迪安苦笑道:“唉,我们走吧!”
赛婀狐迪安眸子里泛现出一种极为痛苦的神色,她似是无法答覆这个问题,为难地望了古绝上人一眼,哪知古绝上人双眉紧皱,长叹了一口气。
龙依莎目中寒光大炽,冷冷地道:“他们两个已是我赤红帮的人,关于赛婀狐迪安往‘落魂宫’求药之事,自然该由我赤红帮出面。”
“呃!”
流沙王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精神上的痛苦,他低吟一声,脸上挂着满腮泪水,全身气得泛起一阵颤抖,抽搐双肩手持长剑朝小达摩笔直扑来。
他气得紫青了脸,大吼道:“我实在不能再容忍了!”
他手腕一沉,剑刃斜划而出,一点剑光跳出,直奔小达摩胸前的“玄机”大穴而去,这一剑快逾电光石火,端是出人意料之外。
小达摩闪身一让,冷哼道:“你疯了?”
流沙王运剑如风,一连数剑劈出,全指向小达摩身上要害之处,他这时只觉气愤填胸,悲愤异常,一股烈火逼使他非杀了对方不可。
他泪水滚滚流下,大笑道:“小达摩,我们今天是不死不休,你杀了我也好,我杀了你也好,反正龙依莎只能属于一个人的。”
小达摩嘴角一抿,神色逐渐凝重起来,他目中神光炯炯,目注对方那急劈而落的冷寒剑刃,自嘴角上隐隐泛现出一丝笑意,他冷冷地道:“你那么爱龙依莎?”流沙王一怔,手下攻势略缓,颤声道:“当然,我爱她之心,天荒地老永不改变。”
小达摩神色一黯,飘身退出剑光之外,道:“好,流沙王,龙依莎是你的!”
他骤然觉得单晴瑶是个幸福的女人,她虽然不能和自己所爱的人相聚,但却有那么一个人去爱她,小达摩一念至此,强白压抑心中的激动,黯然退后七、八步,深情瞥了单晴瑶一眼。
流沙王抡起手中长剑追蹑而来,大吼道:“不行!我不能让她心里有你,非杀了你不可,惟有杀死你,她才能真正属于我。小达摩,你出手呀!”
一缕剑光颤涌射出,在那手肘一沉一浮之间,剑尖寒芒大盛,冷寒的剑气响起尖锐的啸声,向小达摩攻到。
小达摩目中神光一冷,叱道:“你简直是不识抬举!”
他见流沙王苦苦纠缠,心底顿时涌起一股怒火,望着斜劈而来的颤动剑刃,忽然伸出一指弹出一缕指风。
“当!”
清脆的剑刃弹击声,荡扬开来,袅袅余音夹杂着一声惊呼。
流沙王只觉手腕一震,身形连着倒退几步,他满脸惊骇之色,畏惧地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话音未落,高指穹空的长剑,这时忽然弯下来,好像是受到高热溶化后一样,坚硬的剑刃变得柔软地垂落下来,流沙王骇得满脸诧异之色,他抖了抖手中长剑,剑刃突然一裂断为两截,没入泥沙之中。
他望着手中剩下的半截剑身,愣愣地发不出一言来,羞辱与骇惧同时塞满胸臆,他气得大吼一声,将手中半截短剑朝向小达摩射了过来。
小达摩袍袖一扬,愤怒地道:“你不要不识趣!”
只见在这袍袖微引之间,一股大力随着涌了出来,那断剑有如遇上一道铁墙似的倏然掉落地上。
他这时只觉愈快离开愈好,神情冷漠地望了望凝立四处满面惊讶的各人一眼,傲然大步向前行去,他走得决绝异常,好像与这里的人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全场的人都被这手罕有的神功震慑住了,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拦阻他,连那受伤的单晴瑶都惊得忘记自己的伤势,怔怔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竟不知是何种滋味。
流沙王等小达摩走出了七、八步,方自失神中惊醒过来。他目中凶光大炽,身形霍地跃上前去,向小达摩背后劈出一掌,大吼道:“你不要走!”
这一掌是他毕生功力所聚,掌上含蕴的劲气浑厚得能够粉石枯木,只见掌风弥漫,劲气旋激进溅,气势惊人。
进激的掌风泛体生寒,小达摩蓦然回身,右掌陡地一翻,一股无形的气劲汹涌而出,迎了上去。
“砰!”
空中气劲相触,暴出一声沉重大响,激得周遭空气回荡成涡。流沙王痛得哼了一声,一双手腕已被震断,在他额上立时泛射出颗颗汗粒,滚滚流下。
小达摩冷漠地回头笑道:“这是给你一点教训。”
说罢飘身向前跃去,连头都不回。单晴瑶掩面掠过,似不忍卒睹流沙王受伤时的惨相,随着小达摩身后奔了过去。
流沙王双腕齐肘而断,痛澈心扉,咬紧牙关,追着小达摩奔去。
强忍着心理和生理双重创痛,他怒吼道:“我忘不了今日之仇。”他狂怒的大吼一声,一道血箭喷洒而出,身子一阵剧烈的摇颤,顿时晕死了过去。
龙依莎目注这场悲剧的发生与收场,感慨丛生,在那冷澈的眸子里瞬息幻化出好几种不同的表情,她缓缓走到流沙王的面前,望着他那张平凡的面庞,突然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她理了理散乱的发丝,叹道:“你虽然拥有不平凡的武功,却没他那种令人折服的气魄,难怪:得不到单晴瑶的心呢!”
启明远望着小达摩远去的身影,上前道:“帮主,我们要不要追?”
龙依莎抬头望了望天色,道:“不要追了,他那身罕见的武功没有人能制得了,你快拿袋水来,我们先把他弄醒。”
启明远一愣,道:“救他,你……”
龙依莎凄凉地笑道:“我得不到他便要设法毁了他,这流沙王正是一个极好的帮手,小达摩夺走他妻子,又伤了他,这个罪已够他受了。”
启明远大惊,道:“这么说今日的结果已在帮主预料之中。”
龙依莎颔首道:“我正希望能有如此结果,想那小达摩一身是胆,我们没有办法伤得了他,现在单晴瑶跟他一走,江湖上将不耻他这种行为,至少在大漠上他将不能安身。”
启明远心下骇然,料不到龙依莎用心至毒,他暗暗地叹了口气,接过递来的水袋,向流沙王头上洒去。
经过冷水一淋,流沙王顿时清醒过来,他目光含泪向四处望一望,痛苦地颤动一下道:“那狂徒呢?我要和他再拼一场!”
龙依莎冷冷道:“他走了,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我杀了你,你永远不能报仇;一条是你加入赤红帮,我负责把小达摩的头颅拿下来,替你出口气。”
流沙王沉思一会,道:“我选第二条。”
龙依莎冷冷笑道:“很好,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你想要他的人头,我却要他的心,只要我们合作,我相信必可如愿。”
凝立一旁的赛婀狐迪安听得心惊胆颤,她深深叹口气,她以手肘轻轻碰了古绝上人一下,古绝上人摇摇头,轻轻道:“我们认命吧,谁叫我们师门的令牌握在她的手中呢!”
话音未落,龙依莎已扬起一阵得意的大笑,她恍如大漠的主宰者,带领赤红帮的人向漠野行进。
苍茫的暮色层层波洒下来,小达摩摇晃身躯,沉默地迈着蹒跚的步子,他恍如没有一丝灵智存在,连自己要走到哪里去都不知道。汗血宝马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惟有这匹神驹才能了解他的痛苦,也惟有它能给他无比的慰藉。
我必须挣脱感情的囚笼,永远忘了她,否则我将没有任何作为,而辜负了我这身绝世武功!
一股豪情自心底涌出,暂时忘却心头的悲恸,他好像抖落身外一切的烦忧,在那坚毅的嘴角上又复现出那倔强的笑意。
“洪潇,洪潇,你等等我!”
他的笑意有如一片脱落的枯叶似的随着这声呼唤而消褪了,这熟悉的声音好像一柄剑刃似的刺进了他的心里,使得他豪情壮志急快地又幻灭了。
他凄凉地一声大笑,回身吼道:“你还跟着我做什么?你还缠着我做什么?”
他沉痛地说出心中的悲伤,希望能借着这严厉的责难把一路跟蹑而来的单晴瑶喝退,可是当他瞥见单晴瑶惊惶地站在那里时,他的心不禁又软了。
单晴瑶眼中涌着泪水,颤声道:“洪潇,请你不要以这种态度对待我,请你不要用那种目光望我,我怕……”
小达摩以坚强的毅力忍受人世间最大的痛苦,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那冷静的脸庞上泛起一阵阵剧烈的抽搐,他以极低沉的语调,缓缓地道:“龙依莎,我们的爱已告一段落,我不愿背负那不仁不义的恶名,你跟着我将会痛苦一辈子。”
单晴瑶摇摇头,道:“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
小达摩冷静地道:“你必须回去,否则我们将要被人误会,这个罪名我受不起,对于你也没有好处,可能会有更难听的话传出来。”
单晴瑶眸含奇光,泣道:“你可以带我走,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我们躲到没有人的地方,让我们找回那些失落的爱情!”
小达摩不敢和她那幽怨如美的眸子相接,他惟恐自己那分尚未愈合的情伤又被她的眸光溶化,他仰天长叹口气,脑海中疾快涌出一个念头,忖道:“龙依莎,你要知道我和你一样的痛苦,可是我不敢使那快要熄灭的感情再燃烧起来呀!龙依莎,我爱你,谁晓得我是怎么活着的……快离开我吧,否则我会受不了!”
他落寞地苦笑道:“那些不中听的话会伤害你,况且天地虽大,却没有我们容身的地方,我们自以为脱离烦忧,却不知正陷进痛苦的深渊。”
单晴瑶含着晶莹的泪水,蓦地昂起头来,她此时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只希望能和小达摩长相厮守,世人对她的一切批评,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摇晃身躯向前连走几步,颤道:“我不管,他们骂我贱妇、淫妇、偷汉子、偕情郎私奔,我都不在乎,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
她一连说出这些难听的字眼,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小达摩一愕,没有想到单晴瑶会变成这个样子,说出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来。他哪知一个追求爱情的女子的心,何等渴望能和自己所属意的情人在一起,对于世间一切羞辱都可以置之不顾。
小达摩心神剧颤,脑海中疾快忖思道:“圣洁如兰的龙依莎,你怎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爱情真能毁灭一个人吗?是的,我不是也变了吗!”
他骤然觉得此刻她变得非常可怜,自己实在欠这个女孩子太多的感情,若不是因为自己,她哪会变得如此。一时羞愧齐泛心头,他只觉有一股沉闷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黯然摇摇头,目中闪现出一大片泪水,他痛苦地道:“龙依莎,我害了你!”
单晴瑶摇摇头,颤声道:“是我害了你,我不该给你那么多烦恼!”
她奔驰了遥远的路途,身上又受了一掌之伤,来时全凭一股精神力量支持,这时骤见小达摩,精神顿时一松,她身子微颤向前一倾,倒进小达摩的怀里。
一缕幽兰芳馥的发香飘进小达摩的鼻息里,他不禁深吸数口气,只觉那已熄灭的爱情之火在这刹那又燃烧起来。
当他那些飞快转动的意念尚未消逝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有几个人影正向这里移动,但这时他已没有心思去注意身外的事情,因为单晴瑶的双臂紧紧抱住了他,使他整个的心神都溶化在对方的爱情里。
时光默默流逝,两人只觉生命短暂,在这仅有的温馨片刻,谁也不愿意轻易破坏这富于诗意的情调,连那飞驰来的数人到了身旁都不晓得。“嘿!”
小达摩正闭起双目沉思过去,突然被这声冷喝惊醒过来,他双目才睁,便见一道闪亮的剑芒在自己的眼前跳动,泛射出一片刺眼的寒光。
他大吃一惊,顺着那柄颤动的长剑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畜生衣袍的青年,脸上浮现阴狠的笑意,正满怀敌意望着自己。
小达摩大惊,冷冷道:“你是谁?”
那身穿畜生衣袍的青年,嘿嘿笑道:“乌睛火爪紫金龙,驾剑云山落碧空……我是‘千斗力王’,阁下大概也该知道我是谁了?”
小达摩暗暗一骇,满面惊异望着对方,在三仙六隐中,他深知千斗力王的剑法是当世最诡异难缠的一种奇特的路子,顿时他对这青年多打量了几眼。
他急忙推了推单晴瑶,道:“龙依莎,有人找上门来啦!”
单晴瑶恍如正熟睡似的,整个面颊苍白中透出红晕,她抓住小达摩紧紧不放,嘤咛一声,道:“不要理他们!”
小达摩正要说话,耳际又响起另一个声音道:“雁自南飞,翅分东西头向北。小达摩,你当不会忘了我南雁这个老朋友吧!”
小达摩没有料到一连来了这么多高手,连南海飞仙也到了,他回头向身后一瞧,只见南海飞仙和独角貔貅并排凝立在他身后,他淡淡笑道:“原来还有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