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妃百忙之中得知了自己突然间被扣了一个月的月俸的时候,几乎一口血吐了出来。
“不是让她去给皇后找麻烦吗?怎么会!”
来报的小侍女瑟缩地看着徐妃,“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只是从御花园中的宫女处得到的这个消息。”
徐妃恨的牙根直痒痒,“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什么都没干,动动嘴就想着要如何如何,哪里有这种好事!”
“娘娘息怒……娘娘慎言啊。”
徐妃剜了一眼那小侍女,“怎么,你还敢去告密不成。”
那小侍女拼命地摇头,看着恶魔一般的徐妃。
徐妃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算了,去看看别的地方如何了吧,别让那丫头片子再挑出什么毛病了,本宫可没心情和她玩儿。”
顾灵筠大概都能想得出来祸从天降的徐妃究竟会有多么的郁闷,不过这个对顾灵筠而言,正是最好的事情,若是每个人都平静如初的话,她怎么能够进一步地实行自己的计划呢。
晚间的宫宴,便落入了每日的俗套之中,顾灵筠坐在高位之上,旁边便是居中的容陵。
这一日顾灵筠一直在女眷一侧,并没有见到容陵,转眼看容陵今日倒是比往日憔悴了许多。
殿中歌舞升平,看上去容陵并没有看的兴趣。
顾灵筠的视线一直跟着在下面活动着的路公公,见他站在殿门口与黑衣的男子打了个照面,又说了几句话,才转了回来。
然后到了容陵的身后,与容陵说了几句话。容陵眉头皱的更紧了,吩咐了路公公几句,才又转过头去看殿中的歌舞。
其实他也不是很有兴趣看这些东西,徐七刚刚汇报,说是巡防营中的内卫大幅度的被换防到了其他的地方,这让容陵有几分的警觉。故而派了徐七前去调查。
容陵的视线放在了右首第一个的位置。
容谨今天穿了个带有暗纹刺绣祥云图案的锦袍,白玉冠端端正正,与平时一般,视线一直放在殿中的歌舞之上,间或地扔进嘴中一块水果,或者是借着袖子的掩护打上一个哈欠,与他平常的样子很是相似。
放眼殿中,晏临与礼部尚书两人相谈甚欢,礼部尚书频频发笑,两人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目前的宴会之上;顾盛筠在武将席位上,视线一会儿看向痴迷于殿中舞蹈的顾灵筠,一会儿又转向正戳着自己眼前瓜果的锦华郡主,嘴角挂着一个淡淡的笑容,便没有退下去过;顾明博与夫人坐在了一起,顾二夫人的目光是一直粘着顾灵筠,每每顾灵筠转向顾二夫人的时候,都能看见顾二夫人眼前一亮的模样;容奂与顾青宁坐在一桌之上,顾青宁今日的注意力好像是不在容奂,反而对顾盛筠和顾明博两个人很注意,容奂乐的自在。
在往边上看去,吏部陈尚书双眼朦胧,许耀君站在殿门栏杆口,正与许冰莹说话。
每个人,看上去都十分的正常。
容陵却知道,这正常的背后,有着隐隐的危机。
有人,正在暗中,搞小动作,而客气的是,自己并不知道是谁,到底为了什么。
一口将桌上的酒饮进,“啪”地将杯子置于桌上,声音有几分的大,顾灵筠迅速回头。
“师兄心情不好?”
软软的声音,让容陵清醒地意识到了自己究竟在何处,摇了摇头,“没,屋中有几分的闷热,朕出去透透气。”
“那臣妾陪师兄去吧。”
“不用了。”容陵朝着顾灵筠微微一笑,一脸宠溺地看向顾灵筠,“下一个是教坊司排了很久的舞蹈呢, 你一定会喜欢的,留在屋子里看吧,朕就出去透透气,马上就回来。”
顾灵筠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坐在下首的容谨的手微微地紧了紧,而后,又淡定自若地与另外一侧的容奂说笑。
顾灵筠留意了一下女眷的位置,栗苗并没有在原位坐着,徐妃倒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与薛绾卿搭话,薛绾卿保持着自己足够高冷的样子。
顾灵筠眯起了眼睛,事有反常必为妖,顾灵筠可不觉得徐妃是这等平易近人的会自降身价与一个贵人好好相处的。
容陵一走,顾灵筠顿时便没有装下去的热情了,无聊地捻起了青梅吃了两颗,又觉得着实的无聊,索性也不再殿中继续带下去。
带着流莺到了殿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许冰莹刚刚从门外回来,手上拿着帕子抿了抿泛红的眼睛,强笑地看着顾灵筠。
“怎么殿中歌舞不好,娘娘也出来了?”
顾灵筠若有思索地看向许冰莹,“怎么了。”
许冰莹摇摇头,勉强笑笑,“家母去世了。”
顾灵筠沉默了。
良久才道:“不然……你先回去吧,本宫就与皇上说是你身子不适。”
许冰莹这次也没有拒绝,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娘娘了。”
顾灵筠目送许冰莹走远了,才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朝着长廊的另一侧走过去。
因为是除夕,所以宫中四处灯火通明,往殿中送茶水饮食的宫女来来往往,半点看不出已经是夜深了的模样。
走出了长廊的范围,便得见几处暗影,流莺觉得阴风嗖嗖,低声向顾灵筠道:“娘娘,我们回去吧。”
顾灵筠点了头,方要与流莺回到长廊中去,就听见了花丛深处传来低低的说话声,顾灵筠皱了皱眉头,示意流莺不要动。
自己轻轻地靠近两步,便听得一个女声,“你总说让我等等等等,说是马上就可以,你现在都要娶亲了,我还怎么等下去。”
“谁说我要娶亲了。”
女孩子的声音又很委屈,“都这么说啊。”
男女的声音都很陌生,顾灵筠也就没有听下去的兴趣,刚要退开,人就被从后面抱住,一只手极有先见之明地捂住了顾灵筠的嘴。
顾灵筠一惊,下意识地要尖叫出声儿,却因为那只手的缘故没有叫得出来,那人不动,顾灵筠也就动不了,两个人在花丛中僵持着,继续听里面的声音。
“那你说,你保证你绝对不变心。”
“我保证还不行么,你放心,再给我半年的时间,我一定会将这件事情处理好的,再等我半年,就半年好不好。”
后面小姑娘渐渐地只剩下了撒娇的声音,慢慢地走远了。顾灵筠冷着脸,将一直黏在自己嘴上的作怪的手拿开。
“怎么,又听到一对苦命鸳鸯的话,有什么感觉啊。”挖苦的味道甚是浓郁。
容谨不动声色,“那男的是兵部尚书的儿子,放定礼都已经给女方送过去了,现在不过是油嘴滑舌地骗小姑娘罢了。”
顾灵筠冷笑,“那王爷倒是好人,连骗人都不愿意骗。”
“灵筠……”
顾灵筠冷眼看着容谨,没有答话。
容谨突然伸出了手抱住了顾灵筠,在她耳边低低道:“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我不会骗你的。”
而后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走了。
被吓坏了的流莺拉住了顾灵筠的手,“娘娘,没事吧……”
顾灵筠活动了一下自己手腕上卡住了的镯子,看着容谨消失的方向微微地一笑。
“能有什么事儿,那女孩是谁?”
“是太仆寺洪寺卿的小姐。”
顾灵筠勾起了嘴唇。“嗯哼,我知道了。”
悄悄地回到宴席上的时候,容陵已经回来了,正瞧着一起消失了的顾灵筠和容谨席位阴沉着脸,顾灵筠仿佛是没有看见他的坏脸色一般,凑了上去。
“师兄可熟悉太仆寺洪寺卿?”
“嗯?”
顾灵筠笑的带了几分小小的狡黠,“臣妾刚刚在外面碰见了一对苦命的鸳鸯呢,就想帮帮忙啦。”
容陵拿出自己最好的耐心看向顾灵筠道:“洪寺卿?他只有一女未嫁,是个庶女。怎么,你听见什么了。”
“听见她与兵部尚书的儿子两个人说悄悄话,好似是因为尚书大人要给儿子说亲,两个人正在努力抗争呢。”
“是么?”容陵的兴趣不是很大——他惯常不喜欢这些儿女私情。
“哎呀师兄,你想想天下有多少的有情人都不能眷属的,想想那个传说中把不屈服的状元关进明月楼的那个人,想想拆散牛郎织女的幸福生活的王母,哪个不是在民间传说中让人恨的牙根直痒痒啊,左右是小女人的心思,师兄要不要就全了他们?”
看容陵仍旧是油盐不进的样子,顾灵筠嘟囔了嘴,“好不好嘛,师兄?下次下棋,让你十个子。”
容陵失笑,“你呀,让了朕子,还不是要从别的地方补回来。”
“那师兄是答应了?”
顾灵筠浅浅一笑,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你都这样说了,朕还能说什么,只希望不要错点了鸳鸯谱啊。”
“才不会呢,方才我亲耳听到的呢,再不……”顾灵筠眼睛一转,“不会是那兵部尚书嫌弃洪寺卿的职位小,不能带给他足够的利益吧。”
“不会,赵大人不是那种人。”
顾灵筠了然,点了点头,“那可就说定了,师兄别忘了。”
顾灵筠又回头看戏去了,这次看向兵部赵尚书的目光就有一些玩味了,这是容陵亲手提拔起来的人,因而对容陵一直忠心耿耿,又因为来自边陲,所以跟北境不少守城官员关系甚好。为人清正廉洁,挑不出半点的毛病,败就败在了独子骄纵异常,夫人拎不清是是非非。从前是因为赵夫人看不起洪家小姐,不仅不允许其子娶洪家的小姐,还在迎了别人家姑娘之后当众羞辱洪小姐。
换做别人家的姑娘可能早就无颜存活了,不过这位洪家的小姐厉害得很,站在兵部尚书府门口叫骂了一个多时辰,从赵家公子赵起玩弄别人感情,置青梅竹马情谊不顾,到赵夫人嫌贫爱富,并且非常聪明地将赵尚书夸的天上无有地上无双,借着夸赵尚书狠狠地贬低了一把赵夫人。
被堵住门口骂,赵家少奶奶家里也不是吃素的啊,赵尚书自己不好意思,人家好意思,早朝时候参了一把洪寺卿,结果被洪寺卿骂的狗血喷头,祖宗十八代做过的错事全部都揪了出来,嘴上骂骂还犹嫌不足,洪寺卿大女婿陕北道御史将从前那家做过的错事并着证据一起都送了上来。
谁都看得出这是挟私报复,但是因为这事情都是真实存在的,谁也没有办法说什么,洪家护短由此传遍了朝野。
这次顾灵筠的确是抱了一丢不大好的心思,要将容陵也拉到这里面来。
就是不知道容陵会怎么协调了呢。
洪家小姐似乎是遥遥地感受到了顾灵筠的目光,疑惑地看了顾灵筠一眼,顾灵筠朝着她淡淡地一笑,饮尽了杯中酒。
姑娘啊,怪只是怪你时运不济,若是碰不到你们在争论,我也想不出来这个狠辣的计策呢,就是要赔上你喽,也算是让你看一看,你心爱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认清了才能更好的生活——大夏女子,是可以和离二嫁的。
洪家小姐一头雾水。不知为何一贯高冷的皇后突然间地朝自己释放了善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