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楼下,和高风分手分手后,卜慌提着公文包匆匆的往楼上走。在走到自己门口的时候,他收拾了一下衣服,然后把笑容挂在脸上,把钥匙插进锁扣,准备开门进家。
多年以来,卜慌养成了一个很好的习惯:无论在外边工作多忙或者有多么的不顺心,但每当走进家门的时候,展现在家人面前的他总是显得一身的轻松,满脸的笑容。他不愿意把自己身上背负的压力和在外面的各种不如意带回家。在他的心目中,家,是一个港湾,一个休憩养身、充满欢乐的地方,作为一家之主,他所带给家人的只应该是欢乐、祥和和希望。即便自己身上的压力再大,也应该藏在心里,由自己独自承担。
“热烈欢迎卜经理下班回家!”卜慌刚把钥匙插在锁孔里,还没有转两圈,门突然开了。只见妻子祁小丽围着围裙,满面笑容的站在面前,并冲着他做出了一个“请进”的姿势。
“哎吆,祁大科长,您如此高的礼遇我一介平民怎么能承担的起?羞煞老夫了!”把公文包放在门口的鞋柜上,卜慌一边换鞋一边和祁小丽开着玩笑。
“得了吧你,还老夫,你是谁的老夫呢?再说了,有妈妈他老人家在这里,你也敢说个老字啊?你说是不是啊妈?”在卜慌身上轻轻的拍了两下,祁小丽一边笑着说话,一边回头看看正在餐桌旁忙着摆筷子弄碗的婆婆。
回头看看站在门口互相开着玩笑的儿子和儿媳,赵秀兰的脸上挂满了开心的笑容。自从卜慌出事以后,近十年的时间里,这个家里有的只是痛苦和郁闷,整个家庭的氛围可以用“阴云密布”来形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充满了欢声笑语。看着面前的一切,老人家的心里乐开了花。
“别闹了,快洗洗手吃饭吧,都忙了一天了,不饿呀?”赵秀兰一边笑一边看着卜慌和祁小丽说道。
一家人坐在饭桌上开始吃饭。
“儿子,今天上班怎么样?累不累呀?工作难不难呀?有没有人故意刁难你呀?”赵秀兰一边往卜慌的碗里夹菜,一边看着卜慌问道。
“妈,卜慌是您的儿子,您还不了解他呀?您见过他什么时候在家里说过工作上的事情?特别是在吃饭的时候,您问他也是白问。”听完赵秀兰的话,祁小丽一边替儿子剥虾一边说道。
“妈,您就放心吧,我一切都挺好的。”看看妈妈,卜慌一边吃饭一边接着说道:“您想想看,您儿子当初可是负责整个蓝海市土地规划的大领导,现在管一个小小的广告公司还不是小菜一碟?所以说啊,您就安安心心的享受晚年吧!”
“嗯,那敢情好!”赵秀兰抬头看看卜慌笑了笑,然后开始低下头默默的吃起饭来。
吃完饭,卜慌陪着儿子玩了一会儿,然后,儿子被妻子带去做作业。闲得无聊的卜慌看了会儿电视,然后便洗漱完毕,躺在了床上。
他想躺在床上把这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捋一捋,然后早点休息,养精蓄锐,以高昂的精神状态投入明天的工作。一天来的经历告诉他,在这个全新的工作岗位上,他决不能掉以轻心!
“这么早就躺在了床上,是不是有点累啊?”帮儿子辅导完作业,打发儿子睡觉之后,穿着一身睡衣的祁小丽看看头枕双手躺在床上,两眼望着天花板想着心事的卜慌说道。
侧脸看看祁小丽,卜慌笑着说道:“不是很累,但发生的事情还是让我对这份全新的工作有了新的认识。”
“哎呀,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我们足智多谋的老卜如此感慨?”看着卜慌若有所思的样子,祁小丽一边笑一边爬上床,躺在卜慌的臂弯里,抬眼望着卜慌,笑嘻嘻的问道。
在祁小丽脸上亲昵的掐了一下,卜慌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盘腿坐在床上,看着祁小丽说道:“小丽,你猜我今天在公司碰上谁了?”
“碰上谁了呀?不会是你原来的老情人吧?”看着卜慌的样子,祁小丽用一只胳膊支着头,然后冲着卜慌调皮的挤挤眼睛。
“别瞎说,说正事!”卜慌挥手在祁小丽的头上敲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今天是周一,是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每周一次的例会。作为广告公司的新任高管,我和高风参加了会议,而今天会议的议题也是专门针对我们广告公司的。你说巧不巧,在今天的例会上,我见到了几年前我担任市规划国土局副局长时处理过的一个人:蓝海市浩源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副总经理陈子民!真的是冤家路窄啊,没有想到,几年不见,他竟然成了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的外联部总监,而且在我第一天上班的时候碰上了!在今天……”
“你等等,你等等!”没等卜慌把话说完,祁小丽也坐起身来,皱着眉头看看卜慌:“是不是一个个子挺高、戴着一副近视眼镜、说话一口山东腔的人?大概五十多岁的样子?”
“是啊,你怎么会认识他呢?”听完祁小丽的话,卜慌有些吃惊的问道。
“如果相貌跟我说的一样,那就应该是他。”祁小丽冲着卜慌点点头,然后接着说道:“就在春节之前,你现在供职的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宴请我们税务局的领导,我也去了。之所以对他印象很深,主要是这个人太有意思了:本来是他请客,可是,我们在座的所有人都还没事,他却率先喝醉了,搞得整个饭局笑话连篇,出的洋相让我们作为谈资说了好几天。怎么了,你原来和他有过恩怨吗?”
说到这里,祁小丽有些不解你的看着卜慌。
听完祁小丽的话,卜慌点点头:“是啊,当年我在任上的时候,因为一宗临时用地的事情和还在浩源房地产开发公司担任副总经理的陈子民发生了矛盾。由于他们的违法现象太严重,影响太恶劣,我下令依法拆除了他们已经建好的临时设施。虽然后来因为领导的干预停了下来,但作为主管领导的陈子民很没有面子。因此他就恨上了我。在今天的会议上,他总是拿我坐过牢、有过污点这件事向我发难,让我在新同事面前下不来台。唉,前几天办结婚证的时候碰上了冤家杨凯,今天又碰上了陈子民,这是上天故意对我卜慌的考验吗?”
说到这里,卜慌冲着祁小丽苦笑了一下,然后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这人怎么会这样,都是工作上的事情,还能记这么多年的仇吗?即便是记仇,也不能公报私仇啊!侯江侯总不管呀?你可以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公司领导反映啊,要不然今后怎么开展工作?”听完卜慌的话,祁小丽气愤的说道。
“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卜慌冲着祁小丽摇摇头,然后接着说道:“首先,我犯过错误、坐过牢这是事实,即使现在不说,将来也会让其他同事知道。再说了,我也不想把这件事情瞒下去,只是不想这么快而已。其次,会后在我的办公室里,我就陈子民如此嚣张跋扈的原因问过张海,通过张海我才知道,陈子民之所以在浩源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倒闭后又进入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并在这个公司骄横跋扈、不可一世,是因为他有一个靠山,而这个靠山就是现在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东之一齐振东,也就是因为这个靠山的存在,有些时候连侯江这个董事长也拿这个只会吃饭喝酒嫖女人的陈子民没有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就是把他告到董事会又能怎么样?今天开会陈子民向我发难的时候,侯江就在现场,他只是轻描淡写的给陈子民敲了一下警钟,并没有对他做些什么。所以说,这个问题就很明显了!”
说完上述话,卜慌下床走到窗前,拿起放在上面的茶杯喝了口茶,然后有些无奈的看看祁小丽。
“那怎么办?就这样下去吗?这个陈子民会不会得寸进尺,步步紧逼呢?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今后的工作可是不好干啊!”听完卜慌的话,祁小丽不无担心的说道。
“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把茶杯放到窗台上,卜慌重新爬上床,依然盘腿坐在祁小丽面前说道:“通过张海的介绍,这个陈子民也没有什么,他只是一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酒囊饭袋,对我构不成什么威胁。只要我不主动惹他、小心提防着他就是了。只不过,在快散会的时候,陈子民又给我挖了一个坑,而我又没有理由不跳!”
说到这里,卜慌再一次看着祁小丽摇开了头。
“你明明知道是一个坑还要往下跳啊?什么事情呢?”听完卜慌的话,祁小丽真些着急了。她往卜慌面前凑了凑,抓着卜慌的胳膊问道。
“我在市城市规划国土局时候的同事毛雅丽你认识不认识?”说到这里,卜慌表情复杂的看看祁小丽。
“毛雅丽......毛雅丽,听说过这个人,也见过几次面。哦,对了,那可是你传言中的追求者。我听说,在我们离婚之后,她曾经疯狂的追求过你,如果不是你最后出事儿,你们现在可能就在一起了。”说到这里,祁小丽笑着看看卜慌:“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起她呢?这又与陈子民给你挖的坑有什么关系?老家伙,你不会是旧情复燃了吧?”
说完话,祁小丽故意板着脸,然后挥起手在卜慌的胸前打了一下。
“瞎说什么呢?我卜慌是那种人吗?传言的东西你也信啊?亏你还是个大知识分子,竟然变得这么庸俗。”卜慌笑了笑,然后轻轻的刮了一下祁小丽的鼻子,然后有些不解的问道:“你刚才说和这个毛雅丽见过几次面,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见到她呢?还是几次!”
“怎么了?害怕了吧?你现在是不是很担心我知道了你们之间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啊?”祁小丽不依不饶,拉着卜慌的睡衣问道。
“你说什么呢?我卜慌坐得端行得正,自己干了些什么心里清楚,我才不害怕你知道什么。只是我觉得有点奇怪:你们两个既不是一个单位,原来又相互不认识,怎么会见过几次面呢?”见祁小丽醋意大发,卜慌板着脸认真的问道。
见卜慌认真起来,祁小丽赶紧笑了笑:“跟你开玩笑的,瞧把你吓得!”说到这里,祁小丽下床走到窗台前,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两口茶,然后接着说道:“其实认识毛雅丽是因为他的丈夫,不,现在应该叫前夫了。”
“丈夫?前夫?”听完祁小丽的话,卜慌皱了下吗,眉头,思忖片刻之后若有所悟的点点头:“我想起来了,在我的印象里,毛雅丽的丈夫好像就是你们税务局的人。可又怎么变成前夫了呢?”
“什么叫好像啊,毛雅丽的丈夫就是我们税务局的人,而且是我们的副局长。”祁小丽翻着眼睛看看卜慌,然后接着说道:“毛雅丽的丈夫叫王晖文,是我们税务局的副局长。由于这层关系,毛雅丽经常到我们税务局找王晖文局长,所以,偶尔碰上几次,经过王晖文的介绍认识的。后来,我们局组织旅游和举办年会的时候,毛雅丽来过几次。但我们也只是礼貌性的认识一下,并没有实质性的交往。听王局长说,毛雅丽已经不在你原来的市规划国土局工作了,已经调到市文化教育出版管理局工作去了,还升任了该局一个主管文化市场监管工作的副局长。但就在两个月前,我听别人说,这个毛雅丽已经和王局长离婚了,原因是她与她现在的领导关系暧昧被王晖文发现后提出了离婚。”
说到这里,祁小丽看看卜慌,一脸认真的说道:“我相信,她追求你以及有关你们之间的传言不是真的,但从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儿’再到她与王局长离婚的原因,我想毛雅丽这个人还是有问题的。再加上她现在的身份,所以,老公,你在与她打交道的时候可要注意点,别惹得满城风雨的,对于你,对于咱这个家庭特别是对儿子影响不好!”
听完祁小丽的话,卜慌笑着摇摇头:“你老公的人品你还不相信啊?我是犯过错误,但是在女人这方面我还没有出现过问题。毛雅丽之前确实追求过我,但我已经拒绝了她。有过原来的这件事再加上她现在的单身身份,我去接触她确实不合适。只是,现在我不得不与她打交道了,而且要在她身上下点功夫!”
“啊?为什么呢?”祁小丽皱着眉头看看卜慌,一脸不解的问道。
“成立广告公司并不是侯总真实的目的,他是想依靠这个平台,打造一份在蓝海市甚至全省境内最具特色、最有影响力的DM杂志。毫不隐晦的说,侯总的眼光独到,想法大胆而且颇具前瞻性。DM杂志是一个新鲜事物,在现如今‘全民经商’的大背景下,一些商家为了提高自身以及产品、商品的知名度,在广告方面不惜重金,投入特别大。而DM杂志就是做广告最好的载体。不难发现,如果我们这份DM杂志能成功,背后所蕴藏的巨大财富是令人振奋的。”说到这里,卜慌突然停下话题,一边冲着祁小丽伸出两个手指比划着,一边呵呵的傻笑起来。
“想抽烟了吧?一说到激动处就想抽烟,这是你的老毛病了。为了身体,还是少抽一点吧!”看着卜慌的样子,祁小丽笑着摇摇头,然后起身下床,走到客厅里把一盒香烟和烟灰缸递到卜慌的手上。
接过祁小丽递过来的香烟和烟灰缸,卜慌赶紧从床上跳下来,把东西放在窗台上,随后打开了窗户,一边点烟一边对祁小丽说道:“谢夫人理解!”
“快接着说正事儿!”祁小丽笑着催促道。
点上香烟,卜慌一边对着窗户吸烟,一边继续说道:“DM杂志在我国还算是新鲜事物,由于与其他正规文学性杂志区别很大,所以,国家在这方面的管理非常严格。比如说在刊载内容方面,按照国家新闻出版署的规定,DM杂志除了刊登图片和图片说明之外,不允许刊登任何体裁的文字性材料。如此一来,造成DM杂志虽然制作精美,但缺乏可读性。就像一个女人,虽然外表美丽,但缺乏内涵和素质一样,时间久了,必然让人生厌。因此,在DM杂志上刊登一些读者喜闻乐见的文章,是办好杂志并争取读者群的唯一方法。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不丰富杂志内容,杂志就不会受读者欢迎,发行量就会受到影响。如果发行量不高,哪个商家愿意花钱在我们的杂志上刊登广告?而如果让杂志增强可读性,就明摆着违反了国家规定,主管DM杂志的文化教育新闻出版局就会出手阻拦,麻烦也就来了:轻则罚款,重则封刊,后果是相当严重的!在这样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就想围绕着蓝海市文化教育新闻出版局做文章,把主管这方面工作的毛雅丽拉下水,让她在实际管理过程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是放任你们的违规行为,是吗?”没等卜慌把话说完,祁小丽便打断了他的话,并把卜慌要说的后面的话替他说了出来。
“夫人不愧是领导,一言中的!”往烟灰缸里弹弹烟灰,卜慌冲着祁小丽竖了竖大拇指。
抬头看看卜慌,祁小丽由衷的点点头:“你们的计划不错,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是我就想不通了,你们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这么多人,为什么非要安排你去做这件事情?你们侯总在整个蓝海市鼎鼎大名,认识的市委、市政府领导一大堆,他如果想办这件事情还不是小菜一碟?再不行不是还有那个陈子民吗?他是你们公司外联部的总监,疏通关系这方面的事情应该是他的工作,你为什么非要冒这个尖呢?”
说完话,祁小丽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谁说不是呢?”听完祁小丽的话,卜慌也皱起了眉头:“但是,我也不知道陈子民这个老家伙是通过什么渠道,打听到了我和蓝海市文化教育新闻出版局副局长毛雅丽曾经是同事的信息,并在今天的会上提了出来。听了陈子民的话,侯总当场拍板把摆平毛雅丽的事情交给了我。你说,我一个刚入职的新人,再加上陈子民所说的事情并没有撒谎,我怎么推脱呢?唉......”
说到这里,卜慌不由自主的叹起气来。
听完卜慌的话,祁小丽思忖片刻之后说道:“老公,我不是忌讳你和毛雅丽曾经有过一段故事这件事而对你不放心,从而不愿意让你干这件事。我只是觉得,要想摆平毛雅丽,让她置国家规定于不顾而对你们的违规行为视而不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自己掂量着办吧。”说到这里,祁小丽笑了笑,然后看着卜慌问道:“今天还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有,不是好笑,是太好笑了。但对你来讲可能不是这样。”卜慌冲着祁小丽挤挤眼睛,故作神秘的说道。
“什么事情啊?说说看!”盘腿坐在床上,祁小丽看着卜慌好奇的问道。
“今天去办公室才发现,公司还给我配了个女秘书,年轻貌美,身材窈窕,说话......”
“卜慌,你......”没等卜慌把话说完,祁小丽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