摒住呼吸,尽量不去闻那些腐败的味道,花飘零现在就在梅林深处那口枯井里藏着。实在是没有想到还会有和这些死者这么近距离的接触的时候,花飘零只能感慨,这些味道真是不怎么好闻。
但是这里确实是花飘零能想到的唯一藏人的地方了,毕竟那些暗卫知道这井里只有死人,大概就不会想到要打开来看了。而且上次花飘零发现这井并不深,她就是进来了也是能用轻功再出去,所以她才选择了这么个藏身之地。这也是无奈之举,井上的盖子很紧,井里的空气并不流通,所以花飘零能做的就是祈祷暗卫快点撤离或者出现空缺,以便逃离。
她现在只能静下心去感应外面的事情并隐藏好自己,等,只有等。
外面一团糟,丫鬟们醒来发现院子起了火,都忙着救火。但是既然花禀业都已经来了,这火是烧不死秋艳梅的,估计暗卫已经开始行动了。
很快梅林就有了动静,花飘零屏息以待。
暗卫搜查了一遍梅林,声音渐渐退去,但是没多久又有几个人搜到了这枯井边上。
“打开。”一个声音说道。
将索!又是他,花飘零心里不禁暗叹一声,她和这个暗卫管家还真是很有缘分,她就非得和这个人玩躲猫猫的游戏吗?
“首领,这里面……”似乎是一个暗卫的声音。
“照做。”将索的声音依旧是一板一眼的。将索看着枯井,他自然知道井里都有些什么,但是不能否定是不是有人会藏在里面。这火有些蹊跷,怎么这么巧就有人忘记熄灭六夫人房间子里的灯,那么巧又被老鼠推倒了灯台,还是小心为上。
“是!”那人答道,然后井口的盖子被移开了。
有些许微风吹进来,月光浅浅。虽然空气是好闻了些,但是花飘零根本不敢喘气。身下都是枯枝落叶和白骨,花飘零也不敢动一下,在深井里这些枯枝落叶的声音会变得很响。但是怎么办?若是不移动一下……不,就是移动了只怕也不行,若是点了火往这井里一照那也是逃不了的。
“点个火把丢进去。”将索说道。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而且这将索也太狠了!竟然那么干脆的直接叫人丢火把下来,这不是要命吗?是打算直接把藏在井里的人直接和这些白骨都一起烧了吧!
花飘零忍不住皱眉,现在不出去等火把丢下来会被烧死,出去打不过也会死,若是被发现了身份,只怕连柳姨和锦儿也会被牵连!那还不如被烧死算了,起码现在自己戴着人皮面具,就算是看到了红玉的脸,上面的人看不出她的真实身份,被烧死了也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她的身份。
井上边,将索皱着眉盯着井。难道真没人藏在里面?听到这话居然还不出来……算了,不管有没有人藏在里面,都烧了最好,若是有人藏在里面,只怕以这个性格就是抓到了活口也不会说什么的,而这井毁了也好。
“点火。”将索冷冷的说。
花飘零微微闭上了眼睛,左手腕却轻轻有东西蠕动了一下。莫问!这回可好,把莫问也连累了。
手腕上的小蛇轻轻的却是十分的迅速,一溜烟的就已经悄无声息的爬走了。花飘零见此倒是安下心来,起码莫问还有逃走的能力,不会被她拖累,不然她就是死了也没办法安心的。
夜里很冷,井里更冷。对于死亡花飘零不是不怕的,但是她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既然已经在心里决定了会承担所有的后果,她就不能退缩。尽管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事情也进展的顺利,花禀业的到来是个意外中的意外,但是对意外的估计不足,或者说想好了怎么把事情做好,怎么达到目标,却没有将她自己的退路想的十分周全,那就是她自己的失策。
井外有火光亮起,看来已经点燃了火把了,过一会这火把就会丢下来把一切都化为灰烬了。对不起,娘亲,我还没有替你报仇。对不起柳姨、锦儿,我可能等不到和你们一起离开的日子了。对不起莫问,希望你能再找个更好的主人……
“啊!”惨叫声响起,顿时惊醒了花飘零。怎么回事?花飘零抬头,却见到月光下,一条碗口粗细的大蛇盘踞着井口将一个拿着火把的黑衣人甩上了天。
井里居然有这么大一条蛇?该不是吃人尸才长的这么大的吧?将索皱眉,然后一条铁索甩出,带着冷厉的风声打到了大蛇身上!
大蛇不退不避,只是高昂了蛇首向将索攻去!将索一跃而起,用铁索与大蛇缠斗,大蛇像是通了灵一般,十分的灵活。而且皮糙肉厚,他的铁索竟然没有将大蛇一下子打烂!只是不知为什么这大蛇不肯离开井口,所以将索的铁索最后还是套住了大蛇,这时其他的暗卫也被这里的动静给引过来了。
一时间各种刀剑均往大蛇身上招呼!花飘零在井中却看得是心惊胆颤!这大蛇肯定是莫问!莫问为了保护她竟然不顾自己的虚弱硬要救她!
“莫问!莫问!”花飘零在心里呼唤莫问。
“主人……”莫问的声音并不怎么有力。
“快逃!别管我!”花飘零心里着急。
“我要救主人,主人放心我皮厚……”莫问说道。
“不行!你快走!不然我就自己冲出去!”花飘零急了。
“等那些暗处的人都被我引过来再说……”莫问虚弱的坚持道。
原来这般挨打是想引那些暗卫过来再引开那些人来救她……花飘零握紧了拳在心里嚷道:“够了!已经够了!不要再等了,我没问题。你再挨下去我就不当你的主人,不要你了!”
“主人……”莫问的声音带着些颤抖。
井口上的大蛇突然发狂般挣脱了铁索,然后向梅林外逃窜而去!将索见此不禁皱眉。
“追!”将索立即说道。绝不能让这蛇危害到了府里的小姐少爷们!不然他和这些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暗卫们都难逃重责。
暗卫们都追着莫问离开了,花飘零却坐在井里看着月亮,没有立即离开,因为月光下,花飘零的指尖是鲜红的血液!这些血液是莫问被那群暗卫的刀剑伤害时溅到花飘零身上的,花飘零看着这些血液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虽然花飘零她自己并不喜欢血的味道,不喜欢任何人流血,但是若是让自己亲近的人流血,若是让保护自己的人为了自己流血……那还不如让那些敌人流血,让那些伤害自己的人流血!她以前还是太天真了,这世界就是这样的,没有不流血的争斗,她怎么能期望自己可以不染血腥的去寻找真相,去报仇。
莫问……千万,千万不要出事!花飘零握紧了拳头站起身来,跃出井口。终有一天,这些暗卫今日加在莫问身上的痛苦她要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趁乱溜出了飞红阁,花飘零却无法安心回去等莫问回来。她能感觉得到莫问的情况并不好,从莫问流血开始,她的心里就有一处地方莫名的疼痛,这是不是莫问所说的感应?那莫问现在在哪儿?
花飘零在一处阴暗的角落里揭下了人皮面具吐了口气,这人皮面具虽好,但是府里认识红玉的人不少,那些暗卫也应该都认得,若是看到一个小孩顶着一张红玉的脸,会惹出不必要的乱子。
那些暗卫追莫问没有惊动府里其他的人,只是因为飞红阁失火的事情让府里有热闹起来了,各院都点起了灯。
这下得小心了,不然她现在到处跑碰上了府里的人就不好了。只是莫问到底去了哪里呢?虽然他也在花府呆了那么久,但是莫问说过,他被困在深潭里没有出来的机会。那他不是对府里的环境都不了解?他找得到回去水音楼的路吗?这样岂不是很危险,若是被人看到了,也一定是乱棍打死的下场!
花飘零静下心来,在心里呼唤莫问,希望能够得到莫问的回答,但是根本就没有回答。花飘零不禁皱了皱眉,现在就是去找也不一定找得到,而且找到了呢?和暗卫拼命?这不是和莫问救我的意愿相违背了吗?那莫问的伤就受的不值得了。
花飘零靠在一旁的树上,突然觉得无力,都是自己的错……不然不会变成这样。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不伤害身边的人,保护好身边的人呢?还是自己太弱的原因吧。如果自己的力量更加强大,那么就不必苦苦躲避,不用让莫问因为自己受伤,她完全可以将伤害他的人都除掉!
花飘零一步一步,希望凭着心中的感应去找,她还是不能等,不能就那么等着。先找找看,找不到再回去等,找到的话就伺机而动。
漆黑一片的夜里,月光十分阴晦。不知怎么回事,这个春天的夜晚却总是不那么的美好。花飘零一边在心里试图呼唤莫问,一边凭感觉的小心潜行。
不知不觉走到了更为偏僻的地方,花飘零环顾四周记住路线,她可不希望在晚上迷路。
“主人……”心里终于有了细微的回应,
“莫问!莫问你怎么样?你现在在哪儿?”花飘零在心里问道。
“主人……”莫问只是极微弱的呼唤着。
花飘零顿时心急如焚,感应了一下四周没有暗卫,看来莫问已经摆脱了那些暗卫,真是谢天谢地!花飘零急匆匆在四下里寻找,听着心里渐渐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呼唤声,花飘零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于是快速的靠近。
扒开一从花丛,在惨淡的月光下,一个衣服破烂不堪,已经衣不蔽体的少年躺在地上,浑身伤痕累累……
“莫问……”花飘零不知为何会有些哽咽,她连忙上前扶起少年,少年的肌肤异常的冰冷,花飘零连忙抱住少年,“莫问……”
花飘零呼唤着莫问,莫问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花飘零说:“主人没事……太好了。”然后就要闭上眼睛。
“别合眼,莫问。”花飘零连忙说道,然后从怀中取出还魂丹给莫问服下。这保命的丹药是红玉的事情之后,柳姨分给花飘零和锦儿的,可能就是怕遇到紧急的情况来不及救治,现在倒是立刻就派上了用场。
花飘零看了看四周,这里可不能久待,不然等暗卫们找过来就麻烦了。花飘零咬咬牙背起莫问,莫问其实比花飘零身量略高一点,虽有些吃力,但是红玉她都背起来了,莫问她自然也背得起!花飘零背稳了莫问便快速运起轻功带着莫问往水音楼赶去。
一路上花飘零不停在心里对莫问说话,不想让莫问睡去,莫问现在气息微弱,她真的很怕莫问睡去就醒不过来了。不知为什么,莫问明明不论是真实的年纪也好,还是人类时的模样也好都是比她大的,但是花飘零却觉得莫问需要她的呵护。她不清楚这是怎样一种感觉……大抵是因为莫问对她纯然的付出与依赖,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手上握着一个人的全部。
是感动、喜悦还是悲伤、沉重……百感交集大概就是此时的心境,花飘零不明白却又好似明白了什么,懵懵懂懂中,背上的这个少年已经不是她能随意丢下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