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也要多注意些才好,你如今独自一人住在宫外的别院,需得留心多些,若是府上的人伺候得不合你心意,你只管和本宫说,我让执事阁的总管为你换一批灵巧的人,毕竟是个皇子,即便是移居宫外,这待遇也不能差,”幽幽地叹息了一声,苏玉婉明着面看来是为了他好,只是那言辞之中字字不离地提醒他他不过是一介不受宠的皇子,莫要痴心妄想什么,北澜奕听着,细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敛去了眼底的一层浮冰之色,那厢苏玉婉话锋一转,蓦地谈到了她方才修剪的雪羽兰,
“对了,璟儿,这雪羽兰你带回十三皇子府吧,你身子骨虚弱,不移走动太多,这雪羽兰乃蛮族之瑰宝,宜室宜家,对你的病情也有好处。”
“儿臣谢过皇后娘娘,只是这雪羽兰是父皇赐予你的,儿臣不能夺人所爱,再者这雪羽兰矜贵娇气,儿臣不擅长养,皇后娘娘还是自己留着吧。”细长的睫毛微微抬起,北澜奕眉眼微微浮起一丝疏淡的笑容,语气淡淡地回绝道。
美艳娇娆的面容上的笑意微微淡了几分,眼波流转之间,苏玉婉的丹蔻长指微微拾起了方才放在手边的那一把小剪刀,一面端详着那株她悉心照料了许久的雪羽兰,一面缓缓和北澜奕聊着,语气略微透着几分惋惜之意,
“本宫也是极爱这雪羽兰,就连浇水施肥都是亲力亲为,只可惜这雪羽兰适合生长在极寒之地,在这四季如春的露华宫里面,花色一日比一日差,这般养不好的东西,本宫还留着做什么,璟儿若是不要,本宫留着也无用。”苏玉婉这一番说得让北澜奕无法拒绝,若是不接受,那便是拂了她的颜面,若是接受了,那便承了她的情,横竖,都不是好的选择。
略微沉思了片刻,北澜奕微微起身朝她行了个礼,
“儿臣,恭敬不如从命。”
看见北澜奕终究还是承了她的情,苏玉婉眉间的笑意陡然转深,一双美艳得勾魂夺魄的眼眸泛起几分喜色,
“璟儿想明白了就好,奕王不日便要回京了,你们兄弟二人有些日子没见,怕是会有许多话要说。”
北澜奕静默不语,俊美苍白的面容透着疏淡温浅之色,静静地等待着苏玉婉的下文,只是在她话语落下片刻之后,殿门外忽地传来了通报的声音,
“太子到!”
身着一袭深蓝色锦服华袍的少年走了进来,面如冠玉身姿挺拔,一张粉雕玉琢的面容比起女子还要漂亮几分,却因为不言苟笑的严肃神情而失去了几分灵气,看见了北澜奕,北澜誉漂亮的眉眼并未有过多的欣喜之色,一双剔透的琥珀色眼眸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尔后便径直走到了苏玉婉跟前,如大人一般俯身行了一个端正的宫礼,
“儿臣叩见母后。”
“誉儿,到母后这里来。”看见儿子,苏玉婉眉眼之间的笑意更浓,抬手便示意他走到自己身边。北澜誉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却是没有挪动步子,反而是微微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侧的北澜奕,细嫩的唇瓣微微动了动,他语气漠然地问道:
“璟哥哥,我为太子你为皇子,按照礼法,你是不是应该向我行礼?”
闻言,苏玉婉的脸色一变,连忙沉声喊了一声,“誉儿,不许胡闹。”
北澜誉闻之却不理会,反而是字字珠玑地望着北澜奕说道:
“母后,这宗法礼制是穆太傅教儿臣的,儿臣并没有说错什么,何来胡闹?如若每一个人都像璟哥哥这般,那我还如何治理北澜的天下。”北澜国的宗法礼制确实有这么一条,尊卑有序,阶级之分高于三纲五常,只是这一条旧制几朝天子都未沿用,因此方才看见北澜誉的时候,北澜奕未想过要行礼,但是宗法礼制这种东西,你遵循或者不遵循,它都在那里,如若有人将它搬出来,你也只得遵循,如若是真正的北澜璟,他定会遵循。
黑曜石一般乌黑沉寂的眼眸微微跃动着粼粼光泽,北澜奕沉思片刻,最终还是顾全大局微微俯身朝北澜誉行了个礼,
“拜见太子。”
就在北澜奕眉眼微微低下去的那一刹那,苏玉婉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之色,待北澜奕再度直起身子之时,她的眼眸便再无波澜,眼看着自己试探的目的达到了,她便故作劝和一般斥责北澜誉,
“你这孩子,璟儿毕竟是你的兄长,你怎么能如此说话?”
无视苏玉婉假惺惺的斥责之言,北澜奕虚虚地咳了几声,俊美苍白的面容微微扬起一丝疏淡的笑意,他低声道:“儿臣身体不适,就不打扰皇后娘娘和太子了,想先行告退了。”
“如此,你便先回去吧,”美艳的眉眼微微浮起一丝温婉关切之色,苏玉婉抬手将刘喜招了进来,沉声吩咐道:“刘喜,你命小宋子帮十三殿下将这株雪羽兰抬回十三皇子府。”
“是。”刘喜领了命,便带着北澜奕离开了露华宫。临走前,北澜奕微微抬眸望了一眼方才他尚未进来之前苏玉婉拿着那小剪刀修剪下来的雪羽兰的残蕊枯枝,雪绒飞絮般的花蕊恹恹地躺在那梨木桌子上,微微透出点点焦黑之色。
春来堂前花满枝,秋有燕子绕北梁。
墨若旖料想北澜国的气候会比东墨国冷上许多,只是马车刚刚驶入北澜国皇城之时,她便因满城萦绕的寒气而微微打了个冷颤,眼下是冬末春初时节,她身上着的絮绒袍比起这城中百姓身着的棉袍,还是单薄了一些。
“冷吗?”看见墨若旖本就白皙的小脸因为方才的一阵寒气而微微泛出了几丝僵意,北澜璟轻轻解下了身上的狐裘披风,披到了她的肩上,宽大的狐裘披风包裹着她纤细的身子,更显得她身姿单薄,年幼稚嫩。
“现在倒是不冷了,”微微仰起小脑袋,如云墨一般的长发因为她的动作而轻轻自她的肩头跌落,映衬着她小巧如雪般的面容越发地剔透,墨若旖轻轻摇了摇头,轻软的声音低声道:“我们如今要去哪里?直接去你的皇宫吗?”
“自然不是,我先前与太傅通过书信,我会先行回奕王府,到时候在府中秘密与哥哥交换身份,由他进宫面圣,如此一来便可以避过苏氏的耳目。”说罢,北澜璟稍稍掀开了马车车窗的一角帘子,凝神望了一眼窗外四通八达的小巷,继而回首对墨祁㬚说道:
“㬚殿下,劳烦你去和江亓将军说一声,等一会儿军队沿着京都大街直走去往奕王府,而我们这辆马车便穿着陌巷悄悄地赶在军队之前进入奕王府,此事关于我皇族命运,还请㬚殿下帮个忙。”他诚恳地请求着,一双如黑曜石般乌泱泱的眼眸涌动着恳切之色。
素来玩世不恭的细致面容难得生出几分认真之色,墨祁㬚狭长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一动,朝北澜璟眨了下眼,唇角勾起一抹安抚的笑容,他道:“放心,此事便交给本殿下,你好生看着小旖。”话音落下,他便掀开马车的车帘跳了下去。
约莫过了一会儿,马车便缓缓重新行驶,朝陌巷的方向行去,而以江亓为首的军队便浩浩荡荡地沿着大道长街进了皇城城门。
马车行至奕王府后院小门前,守在小门前的暗卫上前轻轻在车前的横木上敲了三下。确认过暗号知晓是穆胤之安排的人之后,北澜璟微微起身,修长如玉的长指掀开了马车的车帘,带着墨若旖谨慎地走下了马车步入了院门。
一路上,墨若旖安静乖巧地跟在他的身侧,不吵也不闹,也不出言问些什么,北澜璟微微回眸,看见那穿在他身上合身的狐裘披风套在墨若旖纤细单薄的身子上时显得十分宽大,此时她长长宛若小扇子一般浓密的睫毛微微地垂着,一身男子的装扮,犹如一个小少年一般,眉如清墨眸若清溪,越发地显得软萌安静。步子微微一顿,北澜璟转身垂下细长的睫毛,素来神情疏淡的俊美面容难得扬着几分温色,他语气轻柔地询问道:
“小旖,”他如墨祁㬚一般唤了唤她的小名,“待会儿我跟哥哥交换了身份之后,你便随他进皇宫,可好?”
“他当真,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吗?”粉嫩小巧的嘴巴微微抿起一抹笑容,墨若旖仰着小鹿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好奇地望着他。
“相貌倒是无二,如若我们二人有心交换,寻常人是不能认得出来。”
闻言,墨若旖宛若玛瑙清溪般澄澄湛湛的眼眸若有所思地微微转了转,学着先前北澜璟说话的口吻回道:“倒是有趣。”她微微笑了笑便不语,宛若玛瑙清溪般澄澄湛湛的眼眸便如弯弯的月牙儿一般,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碎光。
远远的,便看见一人长身玉立,站在台阶之上。一袭苍色流云长袍,衣襟上绣着祥云纹饰,青丝如浓墨,在那苍色的衣裳映衬之下更显得乌漆,一张白底赤色云绘的白泽面具遮住了他的大半张面容,让人无法看清楚他的长相。
“那便是太傅了,他名唤穆胤之。”北澜璟轻轻地在墨若旖耳畔边提醒了一声,尔后便领着她缓缓走到了穆胤之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