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域外,很多人一直在怀疑一件事情:韩清雪当真死了吗?
每年冬日,鬼兵依旧下雪山。这些鬼兵一个个都长得差不多,很难猜到他们生前的模样。也不会有人会因为想证实韩清雪是死是活而到鬼兵的军队中寻找真想,这无异于是在找死。
然而,距离鬼兵下山还有一个月时,丽阳城的驻军就会暂时撤离,等到鬼兵回山后,漠北的军队和巫蛊族又重新回到丽阳城。他们是不会浪费兵力和鬼兵作战,鬼兵带走的尸体是被这些人赶向丽阳城的百姓和囚犯。在这个烽火俄年代,征服者是不会吝惜这种草芥一般的生命。
漠怀北也来到了中原。两年前,他将蓝池的一切事务交接给父亲安排的人,而后带着韩夜莺经过父亲日夜命人修建的铁桥横渡东凌河回了一趟络千城。
此刻,漠怀北的衣裳整洁,黑亮的眼眸却藏不住沧桑。五年前,父亲命他死守蓝池,三个月半醒半梦,最后一夜,东夷的军队已经打入王宫。王宫内外到处是尸体,守不住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忽闻宫外漠北的马蹄声响起,他才知道父亲终于建好铁桥。漠北的军队终于能渡东凌河,可若是再晚来一刻,蓝池依旧能守住,但自己必死无疑。回想起在蓝池漫长的三个月,他还觉得入噩梦一般。
冷冽的寒风吹打在漠怀北的脸上,他只静静的看着远方,眸光涣散。远处是一片看得见的黑乎乎是风,它在吞噬苦难人的性命。他知道那是鬼兵,他至今还未曾见过鬼兵,只是听过他人描述。此刻与鬼兵离得太远,他也看不到鬼兵是什么样子的而渐渐发起呆来。
漠浩源走上城头,正看到怀北带着些许忧伤的神色。这样漠浩源楞了好几秒,大哥在看鬼兵,但大哥绝不会是在因为鬼兵杀人的场景而感伤。
“大哥,你在想什么?”漠浩源走到怀北身旁,双手扶着城墙,也眺望着远方。
“没什么。”漠怀北看了看身旁的人随口道。方才神不在,他连对方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你在生气,因为我没有去蓝池救你。我听说了,蓝池被围,打得很惨烈。”漠浩源一直都因此内疚。
“这是父王的意思,他叫我死守蓝池我就不能走。其实你也一样,他叫你去和危险的巫蛊族一同去鬼域,你也得去。”漠怀北有些失落,再一低头,又添一缕无奈和伤感。
漠浩源沉默的看着怀北,数秒治好后道:“大哥,你变了,雄心壮志快被守蓝池的那三个月消磨没了。我从不质疑父王的决定,去鬼域是我一直都想去的。也只有和巫蛊族一起才能对抗鬼兵,而且我没有选择。有人要杀我,要拿走赤焰神剑。”
“我知道。鬼域毒师应该早在想这件事了,韩清雪也应该还活着。你们进不来绝死之地,只能看到她好像是死了。可她若是死了,鬼域毒师就已经带着鬼兵打我们。可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定是鬼域里出了什么状况,可这种状况一旦消失,鬼兵立刻就会从鬼域里出来。到时候可不是今日见到的这般情形。”漠怀北又将视线转向远处的鬼兵,鬼兵正带着尸体回鬼域,来去匆匆。
话音才落,城头的另一边传来了脚步声。兄弟俩人扭头一看,都不再说话,漠怀北的脸黑了下来。
“怀王见到我好像不太高兴。”巫后抿嘴一笑,领着一群女子和她们的红蠎徐徐走来。
“没有。”漠怀北冷漠的回两个字,转开了视线。
“鬼兵回山了。哎,这些没完全死掉的东西真是烦人。”巫后走到漠怀北身旁顿足,眺望远处叹道。她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漠怀北笑道,“怀王其实不必再为以前的事介怀,韩清雪和鬼域毒师在一起,鬼兵迟早会找我们算账。我有事先走了,晚上怀王和浩王可有时间来与我们共饮?”
“好。”兄弟俩爽快的回答。
这群女人又匆匆离开,漠怀北看着她们的背影,眸光中带着不满。
“大哥,你若是不想去,我晚上帮你推辞。”漠浩源也了解情况,就是那个女人不怀好意让大哥带着韩清雪离开,所以那年鬼兵去了漠北。
“还是得去。鬼兵随时都可能打过来,这个盟友不能丢。”漠怀北又看着远处消失的鬼兵烦躁,叹气,“只恐怕我们的压力很大,鬼域毒师真要对付巫蛊族必须得用赤焰神剑。那些鬼兵是死的,没什么脑子,不会像西南部的人知道制作很多对巫蛊族带有杀伤的武器。焦天域也不是个好人,他那年来络千城是来帮韩清雪的。至于什么目的,可想而知。一旦情势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怕我们得自己面对鬼兵。酒宴的时候得和巫后商议此事,我们需要红蠎,但也得防着她们。”
“大哥比我想的周全,咱们去喝几杯。今日过后,我又得去丽阳城,你也得去守在中原打下的城池。”
“好。”
兄弟俩笑着朝城下走。漠浩源想到了什么,好奇道:“我很想看看韩夜莺长什么样,大哥竟然不顾父王的反对将她带回漠北,还让父王不得不接受她。”
“她很漂亮,我必须把她带回来。父王太自大,他完全就没有感觉到危机。”漠怀北双眉紧拧,心情突然变得十分糟糕。因为将韩夜莺带回漠北的事情,还有他和漠泽各种意见不一致,最后将韩夜莺交托给母亲。
“大哥,我知道你和父王争吵。可她是韩夜龙的姐姐,也算是韩清雪的表姐,我们在打中原,颖安已经算是焦河的。还剩中州,父王若是让你打中州,你打算如何?”
“不会,焦河那只饿狼还想要中州。好几年焦河都没有发兵打中州,我们何必去挑起不愉快。算了,咱们还是快点去喝酒。”
兄弟俩人转了话题,下了城墙。
一个时辰之后,鬼兵入了鬼域。
此刻,清雪站在绝死之地的洞穴外面,她的身体恢复很快,可体内的鬼毒却很容易复发!她不太担心这个,因为有孟广寒在身旁,有他替她担心。
可孟广寒是真的很担心,他总怀疑病因是那日清雪中箭,箭上淬毒导致难治之症。今日他又换了药方需要去重新采药,绝死之地只有清雪一个人。
征儿和小鬼兵不知去哪了,这小调皮是越来越不听话!清雪找了征儿一个早上,若不是孟广寒说小鬼兵不会离开鬼域,清雪就要冲下山去看看征儿和小鬼兵是否和鬼兵军队下山杀人去了!
尽管如此,清雪心中还是很担心征儿。今日不同往日,鬼兵下雪山是要带着尸体回来。曾经也让征儿去看鬼兵回山,可那时候是她抱着征儿在孤城顶上远远的眺望,如今征儿要是直接撞上鬼兵抗尸体是什么情形?
实在静不下心来,她朝着绝死之地外面跑,希望阿珍没乘着雪雕到处飞!快跑出决死之地时,她忽然就看到征儿出现在山坡上,他那张稚嫩的小脸蛋异常的兴奋。
他这是完全没感受到清雪满脸表达的愤怒!清雪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征儿怒道:“你快给我回洞里去!”
“娘亲,鬼兵回来了!”征儿没听清雪说什么,一个劲的扯着嗓子大喊。他还拉着小鬼兵的马,调转马头,疯了一般嗷嗷大喊。
清雪没辙,只能跑上去将征儿揪下来。可当她跑到山坡上时,她整个人瞬间僵住,神色惊慌。紫树林那边黑压压的一片,鬼兵昏天暗地的袭来。
“快走!”清雪惊慌的拉着小鬼兵的马儿往坡下跑。
“娘亲,鬼兵就是要回绝死之地的,你还带我往绝死之地跑?它们碰不到我,倒是娘亲赶紧跑。”
清雪被说得无语,她无言的将征儿放开。本想叫征儿赶紧回洞穴里面去,可是刺骨的风吹来,她心中咯噔一下。再回头,她就被鬼兵撞到,身体惯性的朝山坡下滚。
滚落到山坡下就入了绝死之地,没摔伤。可征儿不见了!她的上方全都是鬼兵,黑压压的看不清周围。还好这些鬼兵的马都没有马蹄,否则今日要被乱马踩成肉浆,惨的不敢想象。
这鬼兵太多了,又黑的不知方向。清雪只好在远处趴着,突然碰的一声,不知何物掉在身旁。她马上就打了一个寒颤,鬼兵不会掉下来的,能掉下来的除了它们带回来的尸体还能有什么!真是够背的!
十多分钟之后,鬼兵终于全都回了绝死之地。清雪的视线渐渐清晰,她扭头一看身旁,一具皮肤如鬼兵一般的男尸!这不是尸体应该有的色泽,是绝死之地的缘故。
再一转眸,她看到一个鬼兵朝她这飘来。她慌张的想要爬起来,可那个鬼兵的速度太快,眨眼间就到她的跟前。鬼兵好奇的看着她,她那双深不见底的渗人的黑眸,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不过几秒之后,鬼兵拉起地上的尸体,离去。
唏嘘异常,清雪吐了一口浊气。她又好奇的追着这个落在最后的鬼兵,可它的速度太快了,没追上!
“征儿!征儿!”清雪大喊了两声,不见人!再放言周围,密密麻麻都是鬼兵,它们筑成了迷宫。有小鬼兵在,征儿不会迷路,而她就难说。
无奈,清雪回了洞穴。
几分钟之后,征儿出现在洞穴附近。他远远的大喊:“娘亲,你快跟我来。快点,否则就看不到了!”
闻言,清雪追在小鬼兵身后跑。跑到一片空旷的地方,这里整齐的放置着鬼兵带来的尸体。白色的尸体被冰雪半掩半埋,密密麻麻,让人不寒而栗。
突然,一个尸体立了起来。清雪潜意识的拉着征儿后退,又睁大着眸子看着眼前的尸体一个接一个的立起来。
“娘亲,他们变成鬼兵了吗?”
“是的。”清雪震惊的看着这幅画面,机械性的答复。
一阵怪风突然从地面刮起,带着雪地上的积雪飞旋。短短几秒,眼前白茫茫一片,人也差点被这怪风吹倒。
风停,眼前立起来的尸体全都变成了被积雪覆盖的鬼兵,和绝死之地的其他鬼兵没有任何差别。
清雪呆呆的站在原地,她知道被鬼兵带到这里的肯定是中原的百姓,方才看到的那个男尸身着的就是中原普通百姓的衣裳。此刻,只能为他们默哀,同时也为自己庆幸,还好那日没变成鬼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