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的挣扎让陈濡川很不好过,但她又不敢有丝毫的分神而导致一切这这个时候失误,从而酿成无法挽回的过错。
陈濡川伸出手,猛的在自己的心口点了一下,这一下用足了力气。陈濡川被一弓,一口血吐在了剑上,封魔剑红光大胜,又将陈先扯进去几分。此时,陈濡川已经开始有了一丝魔化的征兆,她等了十几年,才等到这一刻,但心中的魔念也愈发的不受控制了。
“你想杀了我,那为什么不痛痛快快的和我来一场呢?”陈先也发现了濡川的异兆,居然主动接近了几分,忍着封魔剑带来的痛苦,和她说起话来。
“我陈平的女儿心性坚韧,岂是你可以引诱的!”陈平眉头一皱,立刻出言阻挠。
“那你说什么?你在害怕,不是吗?”陈先突然大笑,“陈濡川啊陈濡川,你若是将我打入地狱,可就不能杀了我报灭族之仇了。”
陈濡川抬起头,静静的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然而周围的人都紧张起来,他们不知道此刻同时控制封魔剑和心魔做斗争的陈濡川,究竟会不会放了陈先。
“我杀不了你。”陈濡川凝视着陈先,淡淡道,“我只能送你去往十八层地狱!”她的音调越来越高,随着最后一声话音落下,陈濡川猛的举剑,就要一鼓作气将陈先封入剑中。
“你敢那样做,就试试!”一个人的声音蓦地传来。陈濡川神色一凛,就只见远远的走来一个人,那个人手下是一个年轻女孩的脖颈。
“哥······姐?”熟悉的面孔在看到陈濡川的时候,眼神变的游移不定,似乎有些不确定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小莲!”陈濡川一怔,那个人正是他养父母的侄女,也是自己名义上的妹妹。
“放了陈先。”那个人又道。
“如果我不放呢?”陈濡川的脸色越来越黑,她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么多年做的努力几乎就要功亏一篑。
“她死。”那人道。
“如果我放了陈先,她也是死。”陈濡川冷冷的笑了,“无论我放或不放,她今天都会死,那你说,我会怎么做?”
“你难道连你妹妹都要舍弃吗?”那个人显然被陈濡川的思维吓到了,手忍不住抖了抖。
“如果可以,我自然不想舍弃。”陈濡川依旧盘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但是,如果我现在就封住陈先,她尚有一丝活命的机会。倘若我放,陈先再次为恶,她一个普通人,我连救她的机会都没有。你说,我会怎么选择?我从来不想舍弃,只是你们逼我而已。”
那人不可思议的带着小莲缓缓的后退,陈濡川的思维远超他的想象。而说完这句话后,陈濡川继续将陈先的怨灵扯入剑中,丝毫不受周围的干扰。方才被心魔动摇的本性,反而更加坚定。
“姐姐,我是要叫你姐姐吗?”小莲突然哭了,“姐姐,我知道你在做什么。可是,我可不可以求你,求你照顾好爸爸妈妈?”
“你若身死,他们便是我的父母。”大家都以为她不会听见,却没想到她居然还是做出了回答。
“那我就不怕了。”小莲笑了,在那个人手下有些颤抖的身子也渐渐恢复了平稳。那人暗道一声糟糕,他将小莲带来,是为了以此要挟陈濡川。如果这招不行,就杀了小莲,利用她的怨气,小莲一直敬慕陈濡川,倘若让她亲眼看见自己暗恋的人是个女人,而且直接抛弃了她,那怨气肯定不小,但他没料到小莲的性格居然是这样的。
小莲没办法恨她。自己从小就仰慕那个站在自己身前有些冷冰冰的哥哥,虽然现在想来有些可笑,但是她没办法恨。她也没办法指责陈濡川欺骗了自己,她早就在一次次的对话中暗示自己了。那些对话,现在想来,其实在那里面,包含了关于陈濡川的一切信息。今天见到这一幕,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小莲都在刹那间全部明了了,心里突然也就恨不起来。
挟持着小莲的人突然变得很可笑,仿佛成了一个永恒的笑话一样。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自己被一个高手打晕,然后小莲被人救走,这样自己还能有点面子。
陈先的怨灵一点点被拉扯进来,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没有了悬念。当最后一丝黑气进入剑中,陈濡川将剑一横,立刻用血衣包裹起来,又用血写下禁锢的咒语。
“严族长,还不快快打开黄泉路!”濡川将封魔剑抱在怀里,对严铮大喊道。严铮一点头,立刻盘腿坐下,召集严家弟子,要在这里硬生生的打开阴阳之间的黄泉路。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冥冥之中的什么,严铮等人打开黄泉路从未如此顺利。一个具象化的牌坊缓缓的出现在众人眼前,上面大书三个字“黄泉路”!后面,是一条蜿蜒曲折不见终点的小路。
陈平和柳潇从陈濡川身后缓缓的走出,那些陈家子弟的魂魄也都聚集在了他们身后。
“爹,娘。”陈濡川呆呆的看着,她知道这是要离开的意思了,身后的大阵也在慢慢的消失,所有的孩子和陈家幸存的人都站在了她的身后。
“要走了。”陈平从她手中加过封魔剑,“这不是凡间的东西,这一走,我们也就把他送回去了。”
“嗯。”陈濡川点点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什么时候能再见呢?”
“还有很多年呢。”柳潇笑着,虚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好活着,我们会在下面一直等着你,纵然在人世还有诸多苦,其实也不过眨眼之间。”
“嗯。”陈濡川低下头,闷闷的应了一声。
“走了。”陈平摆摆手,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渐渐的没入了黄泉路中。陈濡川就这么看着,也不说话,就像石像一样。直到黄泉路渐渐的消失,她才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姐姐!”小莲从远处奔过来,那个人如愿的被柳居姻打晕了。
陈濡川缓缓的抬起头,看着跪坐在她眼前的小莲,眼中满是疲惫,终于是结束了。
“姐姐?”小莲突然有些无措,自己这样子真的好吗?陈濡川的手轻轻的覆上小莲的脸颊,声音细细的问了句,“还好吗?”
“我没事。”小莲又哭又笑的,看着陈濡川最终倒在自己的怀里,所有说不出的话最终化成了嚎啕大哭。她怎么不怕呢?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陈濡川在昏迷半个月后终于醒来。这期间所有的善后事宜都由其他人负责了。在大家忙的一团乱麻的时候,她终于可以毫无压力做甩手掌柜了。
“你倒是睡的舒坦。”看到她醒来后,文安第一反应就是恨不得大哭一下。这个家伙总算是醒了。天知道他们那次做的事情究竟引起了多大的震动,反正和普通人的政府的交锋,一时半会是消停不下来了。要说倒霉,也是该他们倒霉,就在大战结束的时候,一群由大学组织的考察队误打误撞进入了这里。当时大家都忙着和对手交锋,谁也没想到那层用来掩饰的幻术已经失效了。
“发生了什么?”陈濡川看着床头坐着的秋处真,看着小莲,还有自己认识的人,觉得人生变得有些虚幻起来。这场景美好的有些不真实。不过看样子,似乎还有什么麻烦的事情。
“你被告了。”文安严肃的说道,“或者说,你作为始作俑者,代表我们所有的异能者,被告了。”
“什么时候出庭。”陈濡川在秋处真的帮助下坐了起来,脸上没有什么反应,看来是早就预料到了。
“三天后,你要是再不醒,就只能在我、秋处真、柳居姻中间挑一个了。”文安叹口气,“不过看样子,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文安觉得自己实在不能让一个才醒过来的人去参加庭审什么的。
“三天的时间够了。”陈濡川道,“庭审会没事的,不然你以为,异能者协会这么多年多做的努力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文安脱口而出,下一秒,他就觉得自己蠢到了极点。
“为了让那些普通人支持我们。”陈濡川支着脑袋,淡淡道。
“需要看他们准备的资料吗?”柳居姻问。
“不用了,直接让他们在拿出资料前就输了就可以了。”陈濡川闭上眼睛,身上那股气息似乎变了很多,整个人都变得淡然而沉浸,没有了那种狡黠。或许,这就是她本来的面貌吧,文安这样想。
庭审的日子很快就到了。陈濡川穿上陈家的礼服,堂而皇之的走了进去。
“为了避免你使用术法,请允许我们做一些禁锢。”法官这时候还是客客气气的。
“如果您觉得有必要的话。”陈濡川波澜不惊的扫了一眼,只是一眼,那些要上前的人就没有一个敢动的。
“陈族长乃是我玄门之首,就算有什么禁锢,还不等于没有。”不知道是谁故意嘲笑了一句。的确,在这里,即使有能够拿出禁锢陈濡川存在的人,也不会这么做。倘若谁这么做了,恐怕事后要接受的就是整个异能界的打击,这种打击之下,不可能有存活。
法官的脸色绿了一下,但是没有办法,只能任由陈濡川坐在了被告席。没人敢动她。这个二十左右的女孩身上,有着他们不敢触犯的东西。说明白一些,是她这么多年,做地下的上位者所养成的气息。
一如既往的,原告先发制人,指责陈濡川等人不应该违背条约,致使大部分的普通人受到影响,乃至被发现行踪等等。
“敢问,你们普通人的战争,屡屡影响到我们,乃至付出我们伤亡的事情,为何不提?”陈濡川冷冷道,这是第一次反击。
“那是误伤,再说你们难道没有能力避免吗?”
“难道阁下不知道,每个人的情况有异,不能一概而论吗?况且,你们难道没有能力避免吗?我们也只是误伤,更何况,我们并没有伤害到任何的普通人,只是显露身形,便也是错了?”
“我方要求证人出场。”原告终于要请上第一位证人。而第一位证人上场的时候,小莲的父母就是一呆,那是小莲啊!她怎么会帮那些人说话?不是说好了要帮自己的姐姐的吗?
小莲显然有些不适应这里的氛围,有些颤巍巍的走上了证人席。
“······你的姐姐,是不是曾经对你们隐瞒了自己的实情长达十五年?”
“没有。”小莲的回答有些出人意料,但又在有些人的意料之内,“我姐姐,一开始就悄悄的告诉我了,只是,我一直没有对其他人说起过。”
原告那边的脸色有些发黑,他们没想到这和事先说好的有些不一样,或许他们早就应该想到,她肯定是会包庇自己的姐姐的。
“你的姐姐是不是曾经在你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放弃救你的机会?”
“那不是救我的机会,是杀了所有人的机会。不是我们的机会,是陈先的机会!”小莲的情绪突然变飞激动,“如果不那么做,你们根本不可能坐在这里审问我的姐姐!”
“请将证人带下去!”法官突然道,如果再不带下去,还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为什么不让我说?”小莲猛的挣脱那些的手,指着那些听众道,“你们都是有异能者亲人的,你们难道不要为他们考虑一下吗?你们难道忘了他们生活的是有多么困难,是有多么的隐忍吗?我姐姐忍了十五年啊!十五年她不能有自己真实的身份啊!她甚至连自己是男是女都不敢说,她连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都没有!她有错吗?为了救你们,而被发现,她有错吗?因为被发现,所以救你们的命也不能抵消吗?被发现就这么的不可原谅吗?而他们······”小莲指着坐在席上的法官们,“他们还在私下找到我让我说我的姐姐是个恶人,让我背叛她!你们要支持的就是这种人吗?你们不怕你们的亲人,包括你们从此暗无天日吗?”小莲说道最后有些声嘶力竭,看管的人立刻上前,扯着她就要走。
“我还没弱到让我的妹妹被别人欺负的地步。”陈濡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在了小莲和看管的人之间,脸上风平浪静,声音里却透着寒意。
“姐。”小莲紧紧的抱着陈濡川,“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不像我们看见的那样。所谓弱势,其实咄咄逼人;所谓强势,其实已经一脚踏出了悬崖,岌岌可危?”
陈濡川听到这句话,有些黯然的低下头,也许,所有的事情,都被一贯以来形成的的感觉所蒙蔽了。
因为小莲的突然爆发,所有事先的准备,都像玩笑。陈濡川事先也并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毕竟,卜算,是不能算身边亲近的人的。而文安等人,则根本不会想到要去算小莲。这或许也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
接下来的时间,陈濡川保持了完全的沉默,无论对方说什么,找什么证人,她都只是沉默。因为小莲的那些话,已经在根本上动摇了那些听众的想法。这毕竟已经不是愚昧的时代了,大家都知道自己去思考,一旦思考,便可以发现许多错误所在。
这场庭审的特殊之处在于,最后判决的不是法官,而是听众,所以他们才敢这么做。而那些听众,只要是认真思考了的,几乎都会得出相同的答案。
有些事,本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