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水关中,一场大战的胜利无疑是完全点燃了将士们心中的热血。
军中放出话来,休息一日,便满是开心到手舞足蹈的兵士,十个一群,五十人一堆的相互庆贺。
后方之中运来的辎重物资,酒肉美食随处摆放着,甚至于有些地方上的歌姬也是被召唤在军营之中。
对于这样的事情,军监官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要知道,很多兵士都是参差不齐,不少军队还是沿用着原先的旧制,行军打仗之时,多少放松一下,不算什么大事。
营帐之中,早已一身戎甲的大元帅候愠忠,正坐在上位。
桌子前摆放着大肉,一旁放置着酒壶。
下首诸位将士坐的随意,吃喝之中更是随意不已,不时地美酒灌入喉咙,发出沉闷的声响。
对于这些,其实候愠忠并不赞成,但是本身军队就是临时拼凑起来,所以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打了胜仗,在这些将士眼中就是一份天大的喜事,若是不好好放纵一番,谁又愿意去卖出性命?
酒宴是从早上的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黄昏之时,也是不见散开。
这里边有着不少勋贵,不少贵胄子弟,甚至于有些从未上过战场的子弟兵也来这里凑一份军功。
总之,打了胜仗之后,以往之中所有的问题都已经迎刃而解。
“来啊来,末将敬您一杯,此番大战,若不是将军指挥妥当,我等,又怎么会看到这样的战机存在?”一个大胡子将军,醉醺醺的站起身来。
候愠忠微微一笑,便也随之举起手中的酒杯。
这样的情况不乏几次,纵然是心中很是拒绝,但是毕竟也是要给朝堂之上的那些个公侯,几分薄面。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脚步。
一个亲卫几步上前,便伏在候愠忠耳旁,细细碎语说出。
候愠忠沉着脸,放下手中的酒杯,“诸位将军请便,老夫有些军务,这便离去。”
“哈哈,元帅快去,我等自是过会儿散去。”
候愠忠微微一笑,便随即准备离去。
一个眼神,冲着下首位置坐着的王镇使去,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帐之中。
大帐之外的道路之上。
王镇急步上前,“老将军,出了什么事情?”
“御察司的人来了。”
“什么?就是那个新设立的司堂?不是说在前一段时间之中,全部失去了联系?”王镇忍不住问道。
“对,而且此番来的,竟然就是其司堂之中大统领,顾近之。”
脚步加快,更是快了几分。
王镇紧跟在其后,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便是来到了一处很是普通的大帐之中,看着规格,正是大将之上。
“见过老将军。”
候愠忠摆了摆手,“大人不必多礼,快些说说,囚龙关那边可有消息过来?”
顾近之淡淡一笑,“不错,正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哦?”
“卑职原本计划,从云松山一带,悄悄摸过去,抵达囚龙关之中,但是在路途之上,也就是.......”
顾近之急步走到营帐之中的地图跟前儿,指着地图道:“也就是这一带位置,听到一阵滔天的喊杀声响,走近一看,竟然看到了我军主力部队,在这一带地区作战。”
候愠忠上前一步,仔细看了看,抚须说道:“此处距离囚龙关百里,我军主力为何不固守待援,却是这般贸然进军?”
“这个还不清楚,但是我军激战之中,重创敌军主力,看着旗帜,应当是玄武军!夜色太深,在下并未贸然,只是看过之后,这便急忙回来汇报。”
“哦?”
“还有,在下回来之前,北齐军队已是伤亡惨重,不过最终因为敌军朱雀军前去支援,我军这才退往囚龙关方向。”
“朱雀军!怪不得此次进攻之时,朱雀,青龙,白虎一军未见,原来竟然是前往囚龙关一带去了。”候愠忠忍不住暗暗心惊,“这李循倒是走得一步好棋啊。”
王镇若有所思,“看来这李循是吃定了咱们不会出关作战,这才留下佯军在此,主力尽数撤回到囚龙关一带,他们这是想要攻下囚龙关呐这是。”
候愠忠走到地图之处,手指在其上游离,点着头说道:“不错,正是如此,他们想要打通后路,进而入到天陨隘口,看来老夫的猜测没有错,他们就是打算要撤军回去。”
顾近之继续说道,“本想着尽快告诉将军前线之地的佯军,却是不想竟然回来之后,已然被将军攻破,将军果然神人也。”
候愠忠与王镇对视一眼,终究是相视一笑。
“对了,将军可有什么计划需要我等御察司进行辅助,我等人员已经安置妥当。”
“既然现在有了顾统领的消息过来,那么倒是一件好事儿,现在老夫一直以来都在担心的事情,此刻倒是不用再担心了。”
一提到这里,候愠忠就忍不住激动起来,手指着椅子,“快坐。”
待到顾近之坐下之后,候愠忠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一直以为,北齐军马会汇合一处,进而进攻虞水南段薄弱之处,现在看来,他们是骑虎难下,准备撤军溜走。”
“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应当是这样,只是不知道此次这些北齐军队遇到了什么样的情况,也不晓得他们的撤退决心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
“不管这些,事情摆在咱们眼前,那就一定要抓住这种机会!”候愠忠沉声说道,“对了,顾统领,你的人现在是否能够与囚龙关之中的守军联系上?我需要两边共同行动,尽快将这支军队剿杀!”
“恩......联系倒是也可以联系上,但是,事情是这样的,囚龙关守军在与敌军对战的过程之中,损失也是不少,而且看着样子,应当编制上短时间之内很难尽快补充的上,所以.......”
“是这样啊。”候愠忠有些失望,甚至于多少之中还是有些愤怒的。
姜仑此人,果然如同自己当初所说的那般,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做战争。
若是守备在城池之中倒也就罢了,现在出外对战,竟然依靠戍边卫,轻羽林和无当军三军老牌军队,与北齐站一个平手,实在是滑天下之大稽。
“老将军,老将军........”
“恩?”候愠忠听到唤声,这才从沉思之中出来。
“此番倒是拿出一个方案出来,我军到底是战是守,还请老将军明示。”王镇忍不住问道。
“老夫自然是希望一战,而且此番一战,目的,乃是为了消耗敌军有生之力量,要知道,此番前来的,那可是北齐最为精锐的主力部队,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军之中,战力一直以来都算得上是北齐王牌之中的王牌,我要趁着现在,消耗掉北齐必备军队!这样一来,一旦成功,那北齐若是想要在五十年之内再次进攻,绝无可能!”
顾近之小心的看了一眼,嘴角动了动,终于还是开口,“老将军,在下有一言,还请老将军听一听。”
“哦?顾统领但讲无妨。”候愠忠挥了挥手道。
“此番之时机,其实在我心中,我也觉得乃是不可多得的好时机,而且在这往后,可能要想等到这样的时机,会十分困难,但是,我军毕竟也是........在下来的时候看过,我军除去二十万护京卫战力齐备之外,其余军队皆是从地方上前来的备军,良莠不齐之下,小仗或许还尚可,但是这种大军团作战,只怕是还有些........有待磨合。”
候愠忠点了点头,“不愧是陛下亲自选派之人,看问题很是透彻,不错,军队中所有兵士本就是临时拼凑起来,自然而然的,很难在短时间之内形成有效战力,而且陛下也是觉得这件事情的问题根本,所以原本定下的北伐计划才被取消,说真的若是当初没有这二十万护京卫在此,我定然是不会选择出战,但是现在护京卫在此,却是由不得老夫不战上一战!我的意思,顾统领应当明白。”
顾近之聪慧之人,只是稍稍想了想,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问题。
恍然大悟之下,也算是知道了为何候愠忠会进攻虞水关一带的北齐军队。
要知道,一直以来,贵胄家中子弟但凡是有稍稍年长一些的,那可就都会进入到讲武堂之中学习,随后被委派到护京卫之中。
但凡有点儿关系的,那也就都会被派一个小校的职衔,虽说不算什么高位,但是至少也是有着升迁的希望。
毕竟年岁较浅,若是稍稍在军中立个功劳,那么日后家里使一些银子,地位自然也就水涨船高起来,要知道,短人官路,如杀人父母,虽说候愠忠乃是陛下亲自点的将军,这官场之中的事情,却也是不能够免俗。
“既然如此,在下也就不好多说什么,但是还望将军定然要记得,无论如何,背后靠着的乃是大蜀之江山,不可有半点错漏。”
候愠忠微微一笑,“这个顾统领就不用操心了,老夫心中自然有着定数。”
顾近之看了一眼一旁的王镇,稍稍咳嗽一声,欲言又止的样子。
“王将军,此处就请先回吧,老夫有些事情要问问顾统领。”
王镇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淡淡拱拱手,便是径直离去。
待到大帐之中只剩下二人的时候,顾近之这才开口道:“将军,根据消息,玄武军中,有一贵胄子弟,乃是北齐当朝皇子,若是将军一定要打这一战,定然要做好充足的准备,相信北齐那边一定不会轻易失败,只怕一旦交战,敌军定然会死战不退,还望将军切记。”
“哦?不知道是哪位北齐皇子?”候愠忠疑惑的问道。
“具体还不知晓,但是根据情报,北齐此番出兵,乃是北齐皇室的考验,为的,正是日后皇族正统之事,一者,乃是趁着我军不备,二者,也是为了日后皇子继承皇位之时,立下军功。要知道,北齐那边氏族掌控着朝政,若是皇子手中没有足够的力量,只怕很难在日后理国之中站住脚跟。”
“好,老夫知道了,对了,御安司墨重已经出发前往三边之地,不知顾统领是否见过?”
“已经见过,此番带人前来之时,就已经看到墨统前去。”顾近之点了点头。
“老夫知道一些风言风语,但是希望这些并不是真的,毕竟现在大战在即,所有事情都离不开情报二字,无论是御安司,亦或者是御察司,希望诸君能够强强联手,经过一战之后,其他事情再另说便是。”候愠忠深深的望了一眼顾近之,所有的话都是朝着其所说,至于对方是否听在心中,那就不是他所能考虑的事情。
“这件事情还请将军放心,既然定下计划,在下定然会全力以赴辅助将军。”
“那便是最好不过。”
二人又是谈论一番之后,这才缓缓离去。
没有丝毫考虑,这样的机会,候愠忠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来人呐,通知下去,所有副将以上之人,全部集合在中军营帐之中,老夫有事要说,短了一刻时辰,军法处置!”
“诺。”
不一会儿功夫,中军营帐之外的大鼓便开始响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的急促声响,使得军队之中所有军士都忍不住侧目而望。
战鼓之中自然有着其特有的暗号,只是一会儿,众人便已经知道了是在召集哪些人。
没有事儿的,自然是又继续随处坐下,开始自己的高谈阔论。
此番斩敌三万,虽说有着很大的水分在这其中,但是也是有着不少人确实是里下了很大的功劳。
寒门子弟,在升迁之路上本就是很难,但是军队之中相对于还是要简单一些。
只要你有命活着,那么最后的功劳便一定会记到你的头上,这也就是为何所有的军士都敢于作战,敢于战死的原因所在。
中军大帐之中,候愠忠淡淡的坐在上首位之上。
目光之中满是严正之色,甚至于带着一些阴沉。
原本酒宴之上的玩笑,在这样的场合之下,自然是不敢有丝毫的表露。
众将皆是规规矩矩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丝毫的大意。
就这样等了一会儿之后,候愠忠看了看一旁的传令官,这才点了点头。
“议事开始!”
大帐之外的遮帘这才缓缓落下。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之间出现在大帐之外。
被守候在大帐外的兵士死死拦住。
“干什么的!”
“什么他娘的干什么的!看不到吗?老子乃是护京卫副将,前来参会!嗝~”一身酒气的样子,看上去东倒西歪的。
候愠忠在这寂静的大帐之中自然是听到了外边儿喧哗声响,眉头一皱,“放他进来!”
帐外的兵士自然是赶忙让出一个道路出来。
“哼。”那人东倒西歪的走着,不时地打着酒嗝儿,面色红晕,直直朝着大帐之中走入。
“末将.......末将见过元帅......嗝......”
说罢,竟是直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准备坐下。
候愠忠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铁青,虽说自己一直以来对于这些勋贵子弟都是很有容忍,但是现在遇到这样的事情,一旦处理不慎,那可就是要失了军心。
“告诉老夫,军中战鼓可曾听到?”候愠忠一字一顿的说道。
“禀.......元帅,听到了,这不......就过来了嘛.....嘿嘿嘿嘿。”那人醉意不减,手舞足蹈地说道。
“好,既是如此,来人,拖下去!重打五十!先给他醒醒酒再说!”
一众将军瞬间大惊失色,这虽说点卯未至乃是大罪,但是毕竟此人也是熟识,乃是一公爷的小儿子,这要是一下五十大板打下去,只怕是要了命了。
“元帅还请息怒,此番大战胜利,这才多有饮酒之将,想必也是误了时辰,还望法外开恩呐。”一个将军忍不住站了起来。
醉酒之人乃是此人之姻亲子弟,自然忍不住站起身来为其说话。
“哦?你要老夫法外开恩?”
“末将.......”
“那好,那就一并拉下去,分了那五十军棍!”候愠忠脸色一厉,狠狠的挥了挥手。
“你!你们......你们凭什么打我!我父.....呜呜呜呜。”
那醉酒之人被很快夹了下去,嘴巴也被捂上。
至于那个求情之人,则是一脸倒霉样子,后悔不该多说了这一言半句。
一番闹剧之后,大帐之中瞬间鸦雀无声。
对于这样的效果,候愠忠很是满意。
他就是想要这些人知道,虽说自己一直以来都会容忍他们,但是,一旦遇到什么事情,就一定要认真去做!不然,后果.......
“好了,说正事吧。”
“诺。”
“诺”
“末将恭听。”
........
“老夫已经拟定一个计划,进攻北齐正三路军队,地图拿来。”
一旁的兵士赶忙将地图拿上前去,缓缓放置开来。
“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乃是北齐军队撤军的主要路线,若是囚龙关在的话,他们就一定会走这里。”
“元帅,北齐军队要撤军?”一个看上去中年出头的将军忍不住问道。
看到候愠忠脸上的不耐烦之后,这才赶忙低下头来,认真的望着其所指着的地图位置。
“护京卫听令。”
“末将在!”
“老夫要你率领二十万大军,直取北线一带山区必经之路,速度要快,明日开拔!”
“诺。”
“放心,老夫会带着剩下的兵力,跟在你等之后,若是有任何消息,不出十里之距,随时都可清楚!”
“诺。”
护京卫乃是精锐之师,让这样的军队担当先锋之军,只怕是有些违反常理。
但是现在正是候愠忠气势最胜的时候,众人自然不敢有任何异议。
又是一番吩咐之后,众将这才算是心领神会起来。
打仗就是如此,只需提点,不可太过干预。
一者,人心不服,二者,责任推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