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一具没有血肉的白骨骷髅,站在这肆虐可怕的血雪恶风中,孑然一身,瑟瑟发抖。
因为发抖,身上的骨头相互磕磕绊绊,撞到一起,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此时的我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同学聚会的那个夜晚,仿佛又面对戴彬的绑架。自己束手无策,只能无助,绝望,心如哀死。
就像我濒临自暴自弃时,忽然黑夜中传来大小不一的打斗声。异能的流光五彩缤纷,照亮黑夜,如同绚丽的烟火,有似闪烁的霓虹。
我瞬间发现一个奇妙的现象,每次异能的光彩亮起时,我就能清晰地看到自己身上的血肉。
如果是微光,我就能看到骨头上的筋膜。
如果光线再亮点,我则能看清筋膜上的血管。
光线亮到黑夜变成白昼时,我惊愕地发现身上的一切都是完好如初,都是真实存在。
可惜异能闪烁出来光线终究短暂,一瞬即逝。如果我要想保持身上的血肉丰满,就必须尽可能的接近黑暗中的打斗处,借用他们交战时迸发的光芒,恢复自身血肉。
想到这里,我顿时心花怒放,脚下发力,向黑暗中的打斗处奔去。
只不过我跑了上百步,再次发现一个难题。
黑暗中的打斗声太过飘忽,时东时西,我现在的速度与肉身恢复度有关。
光线弱,骨骼上长出筋膜,我的速度就稍稍快点。
光线强,我身上血肉完全长满,我就能奔走腾飞。
当然我也不敢贸然腾飞,因为飞到一半,光线没了,身体再次变成骷髅,那就像断线的风筝,没油的飞机,笔直地直接从半空中坠落,摔到地上疼得要死。骨架都差点摔散了。
所以我的速度不是很快,以这种的速度,根本不可能接近黑暗中战斗的异能者。
我想呐喊,但风飘血雪夜里没有光线,声带没有长出来。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有光线的机会,喊了几声。顿时周身血雪里伸出一张血肉模糊的利爪,向我抓来。
我连忙侧身一滚,只剩骨架的身体缩得像一个竹笼子。利爪与我擦身而过,没有抓中我。
“这是什么鬼东西?”
如果此时我有心,我一定心中大骇。但我只是一具骷髅,心窝那里空空如也。
我突然想到以前读书的时候,无意看到佛经上讲述“白骨观”。
佛教认为肉身只是皮囊。因为这具皮囊,人滋生了太多情欲,犯下了许多不该犯下的罪孽。
比如众生投胎为男,就开始贪恋女色,氵㸒心渐起。倘若投胎为女,就迷恋男色,乱心渐生。
所以男色与女色只不过是皮囊的影响,因为肉身生理的原因,产生的心理影响。
再比如众生本来相安无事,突然有人诽谤你长的丑,你就心生恼怒,与别人破口大骂,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
再比如许多少男少女,为了永葆青春,为了更加风华绝代,毅然决然整容动刀。虽然暂时漂亮了,自己也开心了。但整容后遗症发作后,整张脸不堪入目,甚至远不如整容前,于是又心中悔恨,真是苦果自吞。
其实佛教认为,爱本是是众生很重要的福报。
慈悲,度人,不杀生,不歧舌,不妄语,不嗔恨,又何尝又不是一种爱?
皮囊本来只是生命暂时居住的场所。但众生却因为受到生理与心理等多种不正确的因素影响,被色欲污染,被贪欲蛊惑,被愤怒冲晕头脑,纷纷为了皮囊享受,忽视了真正的大爱。
于是原本无暇的爱慢慢变得不堪入目,不少痴男怨女甚至为此走上绝路,丢失性命。
可能很多人认为欲望是人的本性。
其实不然。
比如很多情窦初开的小男女暗恋自己心中的意中人,往往觉得非他(她)不嫁不娶,但事实呢?
等自己经历了几次恋爱,等自己结婚生子,等自己耄耋垂老,再回忆这段青涩的初恋,再想想当初非他(她)不嫁不娶的誓言。不觉得当时的自己很幼稚很可笑么?
所以并不是非他(她)不嫁不娶就不能活,反而没有他(她),你能活的更好。
再拿爱情举例,当初有这段初恋,你痛彻心扉。没有这段初恋,你认真读书学习,还不是一样活着?
所以这段初恋,这份爱情,这种爱欲的感觉不是你生命的必需品。
白骨观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众生看透肉身皮囊与贪嗔痴各种欲望的关系,进而摆脱这些欲望。
“此生无所依,唯有白骨存。”
白骨存的不是白骨,而是看清贪欲的惭愧,明白爱欲后的无知,知晓嗔念后的忏悔。
此刻的我站在寒风雪血中,只剩空空骷髅骨架,因为生理上没有了血肉,脑海里竟然想到了佛教里的白骨观,不觉独自哂笑。
“小流氓笑什么?”黑夜里一道熟悉的悦耳声音传来。
我心中一动,循声望去,只见红菱在红色的血雪里如一个赤练仙子,轻身曼舞,衣袂翻飞,裳裙飘动,眉目艳光流盼。
“老婆救我!”一道异能燃起的光芒亮起,我声带长好,立刻高声大喊。
此刻的我内心也是惭愧不已,刚才顿悟了那么多佛家白骨观,现在见到红菱,为了求她救我,依然老婆老婆喊着飞。
阿弥陀佛原谅,不是小的意志不坚,实乃形势所迫,不得不屈服妖女的氵㸒威之下。
“老实呆着!”
红菱没有靠近我,翻身回到烈风血雪之中,在黑暗中大打出手,好像黑暗中有某个东西与她纠缠不清。
我定睛望去,只见金刚猿也在那。
飘舞的血雪花从他身边擦过,顿时在他身上划开一道口子,伤口里血珠喷发,被血雪带走。
我十分惊讶,怪不得这血雪腥臭无比,原来它们能吞噬生灵血肉。
我现在只是骷髅一具,难道我已经被血雪吞噬一干二净了?
不可能啊!如果真的这样,为什么有光线照耀的时候,我还能看清我自己身上的血肉?
难道这是一种幻觉?
也不对,红菱和金刚猿在的的确确的在竭力奋战,不可能是假的。
我百思不得其解,百解不得其答。这时我又看到一个熟悉的声影,仔细看去,发现竟然是红菱之前救的那个灵兽,原来它也在这,与红菱金刚猿一起并肩作战。
“烈风血雪里到底是什么?”
我不想这么干等,于是打算去一探究竟。
漫天血雪对我丝毫不敢兴趣,只有在有亮光闪耀,我身上长出血肉时,它们才朝我飞来,但那只是一瞬,而且受金刚猿,红菱和灵兽影响,血雪根本无暇顾及我。
所以我一路走过去,除了速度慢,压根没有收到什么阻拦。
我躲在一旁,静静窥视,只见黑夜里,裂风中,漫天的血雪从一个数十丈身高的四爪巨兽身体里飘出。
这巨兽没有毛皮,猩红的肌肉滴淌着鲜血,染红了飘雪。它的大嘴无法闭合,里面源源不断的猩风吹出。与他的鲜血,飘雪一起造就了这漫天遍野的烈风血雪。
我见红菱,金刚猿动作越来越慢,知道他们体力渐渐不支,不是巨兽对手。再这么下去,肯定受伤。
果然,我还没有想完,红菱救治的那头灵兽被巨兽一爪拍飞百丈,撞到树林里,压垮了十几颗参天大树,方才停住。
这简直就不是一个级别的战斗。
红菱和金刚猿以及灵兽,对于巨兽而言,就好比饿狗面前的小猫。
我心中犯难,想帮助他们,却没有办法。
这时我忽然想到村庄。
巨兽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敢毁掉村庄?
他的血雪就算飞进村庄农民的屋里,也没有任何杀伤力。
巨兽这么凶残,这村庄凭什么能安然无恙?
心动不如行动,想到这里,我果断回走,向村庄奔去!村庄里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气喘吁吁”地来到村庄。只见村庄房屋门窗洞开,村民们在血雪里欢声笑语,个个眉飞色舞。那像白天说的那样,对夜晚有种莫名的可怕?
他们简直以夜晚烈风血雪为生!
一个村民看到我,不禁停止手舞足蹈。另一个村民看到我,也不再载歌载舞。
接着一个个村民停下自己的欢乐时光,直勾勾地凝视着我。
他们的眼神里有对血肉的贪婪,对生命的戏弄,对我智商的嘲笑,对我到来的不屑。
在他们眼中,我也玩偶都配不上。
只是他们的一盘菜。
肉菜。
用来喂养这漫天遍野的烈风血雪。
“你都看到啦……”一个声音拖着老长的老婆子呵呵奸笑。
其他的村民也跟着附和奸笑。
“我……”我铁骨铮铮站在原地,在烈风血雪里傲然而立,若是有不知名者,甚至会觉得我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走错路了,抱歉!”我转身踱步离去。
“砍死他!”
“剁成肉泥!”
“挫骨扬灰,搅拌到烈风血雪中!”
村民嘶哑的杀喊声像鬣狗嚎叫从身后传来,纷纷操起镰刀锄头菜刀,追了过来。
我也不装,撒腿就跑,两根大腿骨转得比电风扇还快。
“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冤冤相报何时了,相逢一笑泯恩仇!”
我边跑边哭嚷求饶,奈何这些狗村民就像痴汉遇到小女孩,穷追不舍,若不得手,誓不罢休。
还好这些村民的速度不快,跑了几百米,我和他们的距离也没有拉近,但没有拉开。
只可惜苦了我的脚底骨,我没有血肉,又没有鞋袜,跑步的时候,路上的石头磕着脚骨头疼。
也正是这个原因,村民们渐渐追赶上来,从四面八方包围住我。
“你们不要追我呀!我只是一个骷髅!没有血肉呀!你们不是要追有肉的吗?”
我被村民们围住,走投无路,欲哭无泪。
村民听到我的哭诉,竟然微微动摇,因为我没有肉,的确没有吸引力。
可我万万没想到,我话音刚落,突然天空一片亮白,好似黑色的苍穹里莫名多出了一个耀眼的太阳,照得灵兽之林如晴空白昼一样。
我身上的血肉顿时长满,身体恢复如初。
那是我一辈子忘不了的事情。
我看到天空中,
一颗光彩夺目的大树,
像太阳一样明亮夺目,
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