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城上上下下的机构都跟见了鬼似的,他们紧急讨论了大概有个三十分钟,最后才决定大开城门,将罗晓和夜鹰二人放进来。他俩前脚刚刚跨进城门,就有一个加强连的士兵荷枪实弹地冲上来,将其围得水泄不通。领头的几位军官一边将手上的枪颤巍巍地指着他们,一边还用杀猪一般的音调高声大喝,“不许动!!举起手来!!”
罗晓可以很清楚地看见这些士兵的手臂都在微微地颤抖着,虽然他们已经接受了龙国的武器改良,火力比以往强大至少三倍,却依旧无法战胜自己心中的恐惧,连握枪都不一定握得稳。和龙国的战士一比,这些家伙简直就是从垃圾堆里走出来的。罗晓当然也清楚:无论如何,时间猎人和凡人都是不共戴天的敌人。就算现在看上去好像是罗晓捆着夜鹰前来交易,但也不可能受到“使者”应有的待遇。要是自己这一行人有啥异动……这些神经紧绷的士兵说不定会直接开枪呢。等枪声一响,战争就彻底没有回旋余地了,那时候还探什么情报啊?
他很配合地举起双手,想要做出一个友善的笑容,无奈脸上那幅僵硬的表情已经持续太久了,只是抽搐了两下,“各位,都是误会,误会……我今天来,是代表了我们组织,来和星城的领袖势力谈一笔交易的。绝对没有半点敌意,你看!”他狠狠地拉了一个夜鹰背后那条发光的绳索,将他的身体往后拽了个踉跄,而后者似乎并没有做好准备,受力不均,被拉得直接向前扑到,“咚”地一下摔在地上。
士兵们被这个举动吓得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嗯……自称暴君的家伙,一直在借着我们组织的名义滥杀无辜、攻城略地,做尽了丧心病狂、伤天害理的事情!时间猎人虽然和圣龙骑士是亘古的敌人,但也并非是无差别恐怖组织,我们是为了捍卫自由而生的。请各位千万不要将这笔账算到我们头上……猎人非常愿意,也非常应当和妖国维持稳定的、和谐的长期发展关系。”罗晓又是将绳子用力一拽,将夜鹰从地上强行拉了起来,而这个过程中,后者始终都是面色阴沉、一言不发,对这种行为好像完全感受不到了,“为了表示诚意,组织特意派遣我来,将这个招摇撞骗的‘暴君’捉拿归案,特此献上。”
这一番话……着实没啥漏洞,反正就算是有漏洞,糊弄这些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士兵还是绰绰有余的。别看他们好像沾了点儿龙国“高素质武装军队”的风气,实则都还是实打实的古代人,能学会枪该怎么开就很了不起了,至于别的……实在是不敢奢望。
只见领头的几个军官模样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不一会儿,他们便拿起了胸前的耳麦,将其挂在耳朵上,开始和上级交流。罗晓倒也不急,坦荡荡地站在那儿,竟是开始打量起周遭的风景来了,好像他不是来执行任务的,而是来此地赏花游玩的一般。
五分钟后,二人再次被押上一辆看样子就是重装甲级别的黑色车辆,向星城市中心的方向开走了。出于畏惧的心理,一路上的士兵都没有给他们什么好脸色看,无不是粗声粗气、骂骂咧咧,恨不得将他们两个直接从车子上丢下去。但这些士兵却又很明显地畏惧着他们,哪怕罗晓看上去毫无敌意,夜鹰看上去虎落平阳,他们也不敢和这二人有什么直接的身体接触,只敢远距离地谩骂。骂词相当难听,基本上骂什么的都有,充分展现了这座凡人城市所能达到的粗鄙的下限。
对此,罗晓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车窗外——他这一生没少让别人骂过,早就听习惯了。至于夜鹰,他现在扮演的是一个阶下囚的角色,就更不应该有什么反应了。为了行动顺利,就是妖国士兵过会儿朝他吐口水,他都得忍着。
好在他们没胆量这么干。
这儿的车辆显然也是龙国资助的结果,其内部燃烧的是化学燃料——石油,会对大气环境造成一定污染。不过在这个科技树早已断层的世界里,直接烧石油的汽车也并不是很多(若岛的汽车引擎就是通过加速水的三态变化来获得能量的),还远远不至于到达全球变暖的程度。这辆样貌如雄一般的车辆开了大约二十分钟,便将一行人送到了摘星子他们的办公区。不得不说这儿实在是太显眼了,一群古人的当代建筑中间冒出一栋十五层的高楼大厦,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画风不对了……
他们的身份注定了不能再走什么繁琐的程序,直接一路绿灯,被人夹道欢送到了最顶层的办公室里头。为了让戏演的更加逼真一些,夜鹰在走楼梯的时候还刻意假摔了两次,磕掉满头大包,牙都快飞出来了。带路的士兵将这二人带到之后也不敢久留,谨遵摘星子他们的命令,将议事厅里头所有留守的兵力都撤走了——反正要是真的打起来了,这么点儿兵力也不够用,还不如先走远点,过会儿逃跑或是远程支援都方便些。
“啪嗒——”大门被轻轻扣上。
夜鹰无神的眼眸瞬间犀利起来,他像个即将上场的拳击手那样,活动了一下肩膀、手腕,捆在后面的那根绳子也是突然消失了。其实本来就没有什么“捆仙锁”,那是他用极光之心幻化出来的一道光路,除了延展性好些之外什么用处都没有。此刻他们既然已经混进了星城的最高领导房间,那玩意儿的历史使命就算是完成了。
这间议事大厅的建筑风格明显有着十足的“地球感”,本应宽敞的房间被放置了许多桌子、橱柜,竟然显得非常充实。橱柜上摆满了看名字就知道是干货的书籍,夜鹰用他惊人的视觉看过去,竟是将这些蝇头小字统统尽收眼底,像什么《正义论》,《宽容》,《梦的解析》,《政府论》,《影响力》,《梅花易数图示大全》等等,让夜鹰看得不禁为之一顿。这些书毫无疑问是龙傲天用“点数”兑换来的,看得出来,熊猫人帝国之行对这个少年的影响真的很大,现在他竟然会将时间花在静下来沉淀知识上了!
房间的一脚里倚着一张精心设计过的旗帜,天蓝色打底,上面是五把星星一样的剑,围绕着一颗巨大的圆球。如果夜鹰没有猜错的话,这就是龙国和有妖气的终极目的——将龙骑士、有妖气、天庭、酒国和移山宗结合成一个巨大的联盟,共同包围他们脚下的行星。
保护……从谁手中保护呢?
夜鹰轻轻地一笑,走上前去,拉开一张椅子,坦荡荡地坐下了。这一连串动作都显得如此自然,好像这儿不是别的地方,而是他家一样,“早上好啊,二位老朋友。”
对于他这种表现,龙傲天和摘星子都没有感到意外。本来他们就不信这两人子啊门口演的那一场,蹩脚至极的理由,用来糊弄糊弄外人也就算了,可骗不过业内的专业人士。像时间猎人那种组织,是绝对不会将“百姓的性命”或者“道德”当回事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们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要说他们会为了不得罪妖国而将夜鹰这种战力等级的人拱手送上……反正摘星子是打死也不信。
“我猜你的下一句话是……”龙傲天也随之入座了,“我想跟你们谈一笔生意,几天不见,你小子变成犹太人了啊。”
“呵呵,差不多吧。”夜鹰欣然接受了这个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懂的梗,“我想……和你们谈一笔生意。”
“一定要把台词说出来刷时髦值是吧?!”
到了这个地步,罗晓该做的事情已经全部做完,接下来就全都是夜鹰自己的事了。因此他也是乐的清闲,拉张椅子,找个稍微远点儿的地方坐着睡觉去了,只给夜鹰留下一句“那你和他们好好谈,谈完了再叫我”。
“喝茶,喝茶。”摘星子起身,给三人都冲上了一杯滚烫的茶水,见远处的罗晓冲他礼貌地摇摇手,示意自己不需要,他也就没去给他倒,收起茶具,管自己坐下了,“我们今天有的是时间,在你谈这笔生意之前……我们这边也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夜鹰呡了一口茶水,任由这股苦涩的味道在喉头慢慢地散开,“你问。”
“夜鹰。你到底想干什么?”龙傲天迫不及待地问道,“我知道海燕的死让你很难受,这也能解释你为什么加入时间猎人。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如此肆无忌惮地屠杀平民,我们那时候明明约好了啊!”
“是啊,约好了,我帮你实现星辰大海的梦想。”夜鹰冷冷地说道,“我也没有说谎,这个计划我一直有在做。”
“可是,你现在的表现实在让我无法确定……”
“我又没有说是人类的星辰大海。”不料,夜鹰的下一句话就让龙傲天和摘星子彻底愣住了,原本还算可以的谈判氛围一下子变得分外僵硬,“我要杀光这个世界上的人类,不管是仙人和凡人,我都要杀。就算有幸存者,其数量也必须在一个‘无法形成社会结构’的基准线上。再之后,会有一个在各方面都比人类素质更高的物种出来接替你们,重拾这个时代的高端技术,建造航天文明。”
……好像空气都被这个邪恶至极的计划震慑住了,不再流动。明明现在还是白天,四周却透出一股刺骨的冰寒来,让人不禁手脚冰凉。如果说夜鹰所说的句句属实的话,那么这个世界将没有任何一条罪行可以描述他,因为站在人类的角度上,自打有史以来,还从来没有一个个体能犯下此等滔天的恶行。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龙傲天的语调头一次颤抖起来,“你要让熊猫人接替人类?!”
听到熊猫人这个词语,摘星子像是听到了某个从远古流传至今的魔咒一般,身体重重一颤。
“有什么不妥的吗?”夜鹰像是终于得到了认同一般,向他宽厚地笑笑,“石油王子,你也是见过熊猫人的……那个种族没有偏见、没有阶级、没有纷争,却又砥砺奋进、敢于吃苦。只要假以时日,必然能够代替人类文明,创造出一个更加好的世界,不是吗?”
“换言之……如果是创造出一个以人类作为主导的高技术文明,你能想象现在就已经很夸张的仙凡差距会被拉开到一个什么地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