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抬起了头,眼前的事物似乎更黑了,比原先弥漫自己视线的浓雾还要黑,却是模糊中似有轮廓,高大,是个男人,确切的说,自打闻到那股子冰湖般的味道之时,她便认出了他。
嘴角一勾,卓纤儿的手缓缓顺着眼前的事物缓缓上爬,“小茗,小茗……”声音故作惊讶,“这里怎么多了根柱子?”
“主,主子……”小茗看了男人那毫无波动的表情一眼,干咽了口唾沫,“就这会儿……”多了的。
“这样呀……”卓纤儿的手依旧自然地抚摸而上,东方锦的脸一片冰封,除了眸子的光线让人不敢直视外,小茗感受到了那股令人胆颤的恐怖地杀人之气。
突然间,东方锦冷冷地转过头,只一眼,小茗便转身利索地退了下去。
门被带上了。
屋子里似乎更加暗了。
卓纤儿摸索了几下,便伸直了手缓缓向前探索着,只是不管她怎么绕,那根不是柱子的柱子都跟她过不去,总是抵住她的手心,卓纤儿一咬唇,转过身掉头走,那根柱子却又带风般闪了过来直直地堵住了她的路子,手没有留意地一撑,关节疼得让卓纤儿皱眉。
“你玩够了没有?”东方锦猛地拽住她的胳膊,口气里没有卓纤儿所期待的担忧,却有着疯狂边缘的暴怒。
卓纤儿低低地在心里自嘲了一番,原来自己是个喜欢幻想的人呀,虽然自己总是不肯承认,“爷喜欢玩,奴婢自然不敢够了!”说出的话如同喷出的钉子,直直地打在了东方锦冰凉的脸上。
愤怒的他一把扯过卓纤儿的身子,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抱,“你就不能省省事儿么?”东方锦的眼神紧紧地黏在了卓纤儿手上的手背上,口气冰凉地让卓纤儿心寒。
一种叫做心痛的东西似乎仅在瞬间便于东方锦的胸膛中酝酿出了狂风暴雨,然而吐露而出时候,那猛烈暴打在卓纤儿的心上的却不是怜惜反成了冷心的责备。东方锦,他不是个会用语言来表达感情的男人。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就算是安慰你的一只宠物。”卓纤儿缓缓扬起了头,在她的视线里,她依旧看不清他的下巴,尽管她和他已经很近很近了。
东方锦蹙眉,他讨厌她用宠物来形容自己。
虽然他曾一度不肯或是说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找借口对自己对她说,她只是自己的囚奴。但是,这种自欺欺人早不知道被攻破多久了。
“你是我的女人,就该适应我的所有。”东方锦的自尊让他觉得自己所说的理所当然。
卓纤儿却低笑出了声,“适应你的所有,并不代表接受你的所有。亦如你无法接受我的所有,你能说,只要适应便可以了么?”
东方锦有些语塞,胸膛起伏得有些猛烈。
靠在他怀中的卓纤儿感受明显,她知道口舌之争的结果就是,口舌上占上风的她只会在力量强势的他的面前一败涂地。男人的自尊,绝不容许自己的失败,所以到头来,他一定会用自己的残忍和强势压制自己,只是不知道这会儿,他会怎般对待自己。卓纤儿在心里暗想着。
卓纤儿失色的眸子无法昭示她此刻的心情,所以东方锦看不清,看不明,可越是这样,他的心却是越是不安。
以往他恨死了卓纤儿那双倔强的眸子,不管是冷漠也好,忽然的热情也好,她的眸子都带着疏远的倔强和与他对着干的暗愤。
可是他又爱死了那双眸子,莹莹闪动间,水润地不似一般,尤其在动情的时候,它的心镜里只有自己的影子,那种唯一让他爱上了那种征服她的感觉,让她在自己的身下,欢乐,让自己成为她欢愉的主宰,这种满足感,这种幸福感,让他的心瞬间融化如泉,还是温泉。
可是不知道何时开始,她的眸子却不再全是他。
她会在沉沦之后猛地清醒过来,用冷冷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适才到现在一直不曾断过的激情只是一场春梦,而自己所谓的卖力不过是她眼中的笑话,徒添她的嘲弄,他怎么能够容忍,她这般地辱没自己的一颗心,所以他冷冷地丢下她,不是一次,也不是两次,似乎有很多次,他就这样扬长而去,将她丢在冰凉的夜晚。
他是狠心的,可他亦是脆弱的。
他想要的她不给。
他不想要的她全给了。
他所有的骄东方锦在她的眼中一文不值。
他所有的情深在她的心里不如浮萍,连飘过的影子都不曾留下。
他真的恨死了那种感觉,但是……
手上微微用力,他将她的脸紧紧地熨帖在了自己的心房上,希望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他的心跳从没有慢过,它也会疼,也会伤,也会需要她,只是,她都不知道,也不愿知道,更不曾想去深入它。
所以他苦恼了。
生命里有了她,他的日子不再利落生风。
他想说,“如果说,没有我,你的生命里只有黑夜和白天,有了我,你的生命里有的却是永无休止的暗夜;那么,我想说,没有你,我的生命里再残忍都不曾抖手,但是自从有了你,我的生命里再仁慈都无法深入你的——心湖!”
“你说什么?”卓纤儿觉得眼前一片湿润,不敢置信地近乎要扯住自己的耳朵,虽然知道他不是个会情话绵绵的男人,但是她却近乎饥渴般期待着他的柔情密语,“你能再说一遍么,就一次,就一次好么?”
是激动?还是什么,反正卓纤儿的脑子不受控制了,手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胳膊,几乎扣进他的臂膀。
也许是走出了一时的情动,也许是东方锦猛地意识到这个时候的自己已然不是往常的自己了,这种将自己的面具彻底掀掉的恐惧感让他在瞬间选择了逃避她的bi问,更选择了用以往那般残忍的口吻去回应她,“原来你也一样,都是喜欢甜言蜜语的女人。”
东方锦的手随着他冰凉的声音一起离她越来越远,让卓纤儿那僵直发怵的身子有了哀伤的感觉,当真是海市蜃楼么?还是她出现幻听了?亦或是脑子梦游了不中用了?只是,眼睛纵然不行了,难道连耳朵也会出岔子?
卓纤儿的贝齿毫不怜惜地死死咬住了下唇,她不想开口证实,也不想再碰钉子,更不想让自己的自作多情暴露得更多,她是矛盾的,狼狈的,但是在他的面前,她却不知为何总会不由自主地去选择掩饰和躲避,用倔强用冷漠用漠视用疏远甚至用伤害!
“等等……”卓纤儿觉得自己的耳朵异常的敏感,她听见了他那异常轻的脚步声正在渐渐远离自己,不禁叫了出来,可是声音一出,她却瑟缩了,不知该如何开口,又该说些什么,“爷,爷来奴婢这儿,不会没有事儿吧?”
“只要你活着,就没事!”东方锦的口气生冷,不似一般的生远,让卓纤儿的脑子一空,不知作何反应。
“好好活着,你要是受伤了……”卓纤儿屏息等着他的后话。
“这些年的囚养就——可惜了!”东方锦似乎停顿了许久才接上前面那句令人紧张的半截话,只是这段跨越两人心弦的话,却让卓纤儿在吊起心脏不敢松下一刹的紧绷中轰然绷断了弦。
嗡嗡作响,震得卓纤儿的脑子发怵。
“爷当真是无情么?”卓纤儿的声音关在了牙缝间,可是她依旧听出了幻音:好好活着,你若是有个什么,让我如何一人活下去?
卡啦一声……
门扉大开,夕阳窜进,光线暧昧,温度依旧带着午后残留下来的炽热,只是此刻的屋子里去似寒冰,呼呼生冷。
“爷这是怎么了?”小茗看着东方锦一脸冷漠地从屋子里出了来,脚不打转,直接走掉了,这才跨进门槛,看着卓纤儿似有落寞的脸色,心里也是明白了三分,八层是主子又跟爷闹别扭了,心里低叹一声,小茗上前扶住了卓纤儿,“奴婢刚昨日去了前院,却看见出出入入的大夫都快把前院给淹了,但凡京城里有名气的大夫,都来了太子府,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小茗貌似无意地闲话道,却换来卓纤儿神色不明的缓缓转过了头,看向小茗的眼神依旧无神,她是根据声音的方向才朝自己看过来的吧,小茗的心愈发的苦涩,扶着卓纤儿就近坐在了床前的躺椅上。
咕噜咕噜地倒水声音唤醒了卓纤儿忡怔地表情。
“主子还是先喝些水吧!”杯子的冰润触碰到了卓纤儿反应有些慢的手,因为看不见,卓纤儿小心地握住了小茗递过来的杯子。
冰凉的茶水在卓纤儿发干的口腔扫除了一片片干旱,有些枯燥的心肺似乎也跟着一起水润了起来。
小茗见卓纤儿有些缓和了脸色,便接过空杯子又倒了一杯给她,并接着话头说道,“虽然太子府上有些个大夫也不稀奇,但是这段时间是特别的多,奴婢心里也是疑惑,便上前询问了番,碰巧赶上德侍,德侍说是,爷让人招来的,至于为什么招来这些个大夫,德侍也没有告诉奴婢……”
小茗说到这儿,停顿了会,见卓纤儿似是很有耐心地听着她说话,便将靠枕放在了卓纤儿的身后,让她躺在了躺椅上,“不过就在奴婢走那会儿,却听见了里面摔杯子的声音,还有爷的暗吼之声……”
小茗的话似乎已经在卓纤儿的心中起了作用,竟然缓缓地将那图景还原投影在了卓纤儿的脑中,对,他生气的时候一定是这个样子的——冰若硬铁,冷要弑人,他不会横眉冷对,不会怒发冲冠,他只会用冷得让人寒颤的声音低吼出来,让人吓怕了腿骨。
“滚下去!”此前还在东方锦的手中转动着的杯子,此刻却在眨眼间便被挤爆,随着一声震得老大夫身子哆嗦不已的闷脆之声,他的手边散落了杯子那碎成花般的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