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眉头一正,没有开口,只是拍了拍络的肩膀,其实他这个弟弟又何尝不是个多情之人呢?亦如母妃所言,她的两个儿子什么都高一等,唯有在这儿女之情上拿捏地太重。
吹着冷风,闻着酒味,玄仰头淡言,眼神却瞥响了络,“该到了吧,七弟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络眉头微拧,转而笑道,“我倒是要看看三哥请来了哪尊大佛?”
大佛?玄莞尔,“见了就知道了。”
哼,又卖弄玄虚?!络似有不满。
而另一头,卖关子的小茗同样惹来了卓纤儿的不满。
“这个呀……等主子见了不就知道了!”小茗含糊道。
这什么话呀,卓纤儿一听,只好无奈地放下了帘子,只是这里好熟悉,却又不熟悉,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一下马车,就有丫鬟提着灯笼前来领路,而睖已然不知去向,都怪卓纤儿睡过了头,停停走走走了十来天,也不知是小茗给卓纤儿吃了什么,那么神奇,居然连那么重的伤都能在睡眠中恢复个六七层,如此吃了睡睡了吃,卓纤儿倒是没有出现晕车的尴尬,只是这一路都晕晕乎乎的,实在也是一种辛苦。
“怜花香!?”卓纤儿心里咯噔一沉,转眼看了看小茗,她却是一脸的平静,这个名字,五年前,卓纤儿就认识了,直至如今,却依旧在记忆深处深深蛰伏,乍一看到这个名字,卓纤儿的心里瞬间就被回忆环绕。
“姐姐不要怕哦,我虽然没有三哥那么准,但是也不会要了你的命的,顶多就砸瞎几个人的眼睛而已……”络微笑道,但听嗖的一声,卓纤儿觉得脸颊一阵火辣,刺疼之下居然连缩脸的动作都不能。
“哎呀,看我不准的,本来是想砸姐姐鼻子的!”络抛着手上的银锭子无奈地说道,“还是姐姐的忍耐力好啊,都流血了姐姐居然都不疼喊都不喊一声!”
“带你去个地方,一个恶魔生活的地方,一个黑暗的地方,还有就是,天黑的时候,人的脖子会出现两个窟窿,然后痛苦的叫声,血色被黑暗淹没,闻着阵阵血腥,感受那些无辜人对死亡的恐惧嘶吼,呵呵,真是享受啊!”
“这些是血蝙蝠,现在你惹醒了它们,就等着好好喂它们好了!”络,说完话,身子便出了小黑屋,最后的一道光被隔在了门板外。
那个时候,被拐到那个院子,自己才九岁,而中了血诅咒的络只有五六岁孩子的样貌,但是却恶魔地让人不敢对他的外表小觑。
对于玄,卓纤儿依旧记得在那个时候,他,有着自相矛盾的行径,既可以冷眼看着络修理自己,却又会在适时地时候出手将络拎走,也曾用一片叶子打偏了络射出的箭,更是他让自己离东方锦远远的,也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说,东方锦是个危险人物。
也是在这个院子,自己第一次碰上了东方锦,并死死地拽着他的衣摆求着他救自己。不知是不是命中注定,自己的命运从那个瞬间开始便与他捆绑了,那个颀长霸气,兼容并蓄,薄唇紧抿,眉头蹙起,剑眉锋利,表情冰凉的男人也自此走入了自己的人生,纠缠不清。
“呼……”卓纤儿不禁做了个深呼吸,走出了回忆的深渊,回头却看见小茗看着自己一脸的莫测,让卓纤儿的心有了些许的晃动和闪烁,不会自己想什么都被看了个一干二净吧,虽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回忆,但那种被人捕捉被人挖掘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受!
“这里不是那里!”似乎是迎上了卓纤儿闪烁的目光,小茗口气悠悠,的确,这里不过是三爷买的一个新的偏院,至于为什么会把“怜花香”这个院子给搬过来,她想,答案应该很明显,因为爷要欢迎一个人。
卓纤儿一怔,心里却是一白,小茗显然是看透了自己的心思,难道自己就真什么都摆在脸上么?
“主子,进去吧!”小茗却是在瞬间恢复了常态,依旧一脸的恭敬,让卓纤儿心里也是一顿,转而眼神一闪,才发现无辜给自己掌灯的丫鬟已经埋着头等了自己好久,心里也是不好意思,只好拔脚跟了上去。
“是嘛?这个,我倒是没关心。”玄的脸色暗沉,口气却轻飘了起来。
“曾经沧海难为水,呵,三哥还真是多情人!”络的声音冷冷冰冰,带着嘲弄,更带着让玄心里一颤的声线和波动。
“你呢,又为什么执意娶了渃沄?”玄低声道。大家都嘲笑七皇子娶了个破鞋,七皇妃入得七皇子府的时候已然怀孕三月,而络,也如人们所想残忍地让渃沄堕了胎,也难怪常荣那小子一副要宰了老七的样子,杀子夺妻,这样的事情哪个男人可以容忍。
络听了只是一怔,眼神暗冷,“三哥不是知道的么?”转而又笑道,“相较那日的我,三哥如今做的事情跟我倒是如出一辙呀!”
玄一愣,转而看着从底下走过的一行人,灯影幢幢,他还没有看清卓纤儿的表情,而她却渐渐走远,心里自嘲,口气却冷淡起来,“只是你三哥可没有魄力娶了她!”
“也没有魄力让她堕胎跟了你!”络嘲弄道,“所以有些人只能冷冷看着,看着人家为妾为妇!”
玄知道络是在针对自己,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深深看了络一眼,这个弟弟,当真是比自己陷得还要深呀。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其实两人心里都明白,络娶了渃沄,不是因为要拉拢那个执拗臭脾气的老将军,而是因为渃沄那七分像某人的样貌,可惜从络气愤的口气里,玄知道,渃沄也就只有那样貌七分像某人了,至于性子,那是半分也与某人不沾边的。
就像母妃说的,喜欢就纳了,别没得等人家成了妃妾,才遥望思人。
玄只能苦笑,母妃用的是“纳”字,这个字,用意那么的明白,亦如皇家不成文的规矩,娶的都是政治上妻子,纳的才是自己欢喜的女人。妻子是摆设是手段,而妾,往往是男人内心的渴望与需要的体现。
只是,他要如何跟母妃开口?
自己其实想收的就是那太子爷小心守护的女人。
如果自己当真这么说了,那么她的命运就只能跟死字挂钩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为了过这个关卡,他的母妃只会让那个美人彻底消失。所以遥望思念也罢,看着她为妾为母也罢,终不过是曾经沧海现干涸。
只是自己的这个弟弟似乎拎不清,否则也就不是执意娶了渃沄那个惹人非议的女人了。也难怪,母妃对渃沄没得好脸色,而众人则将她视为嘲弄的对象。
恐怕精明的母妃也已经看出什么来了吧!否则去年母妃生辰上那场刺杀又是为何,当真是为了找老五的茬?他不那么以为。
“三哥——”络突然开口打断了玄的思虑。
“七弟,你想说什么?”玄眉头微怔。
“我想母妃的意思,我明白了!”络恢复如常,一脸的玩世不恭,讨打。
“恩!”玄心里一沉。
“母妃说我和三哥跟老五不一样,我还不服气,现在看来,母妃说得很对。三哥知道咱们跟他,倒底有什么不一样么?”络口气漂浮。
“恩?”玄眉头一抖。
络却笑了,一手指向了自己胸口,“这里,是这里不一样!”
玄脸色一僵,缓缓转过了头,他知道老七的意思,更知道母妃的意思,他和老七太情长了,不够狠绝。
“那家伙有两颗心,一颗用来装冰,一颗用来装血,当装满血的心激狂的时候,他可以用另一颗心里的冰,来将那颗心脏里的血液冰封。”
是么?玄蹙眉,是也不是都不重要了。
当他知道老五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剑刺穿她的脖颈,可以冷酷无情地放箭将她射杀的时候,玄就明白,自己输了一筹,那个男人,他可以先冷血再情长,而自己和络,却总是在冷血的时候情长。
他能看见他在将她置于死地之后,消瘦。
他也能看见他在将她亲手送入鬼门关后,颤抖了心。
他更能看见他在将她从阎王殿里拉回后,化了一脸的冰封。
“既便如此,她依旧于他不弃。”玄苦笑道,“哪怕他几番将她置于死地。”
络缓缓转过了头,深深地目光将玄笼罩,同病相怜么,不,他可不承认,自己才不会是如此这般呢,喜欢,就将她夺来不就行了,如母妃所说,等这次计划成功了,什么都是我们的,还怕没个女人么?虽然他很讨厌母妃对她的形容。
“三哥就从来没想过要夺回她么?”络缓缓起身,将落发抛向脑后。
“如果你想,我就不想!”玄的回答让络有一瞬间的失神。
“走了,酒也喝够了。”玄说着缓缓站起了身子,乌云闭月,一夜的暗沉,仿佛直直落在他的头顶,暗沉的身子轻功一起瞬间便消失在黑暗中。
“切,说得那么够兄弟义气,谁让你让我了,喜欢了,就抢过来,管她是谁看上的。”络眉头一挺,不满。
不满,不满,绝对的不满!
卓纤儿的脸上全写上了这两个字。
小茗看着在一旁发笑,“主子这般闹情绪,小心肚子里的小少爷生气哦!”
“那就让他生气好了!至少这样生下来,气焰才够大!”卓纤儿挥手推开了小茗递来的燕窝粥。
“那主子不如早些歇下吧!”小茗小心地抓稳了险些被推翻的燕窝粥,放在托盘上。
“睡不着!”卓纤儿淡瞄了小茗一眼,一副你看着办吧的样子,要不你就把你主子的用意给供出来,要不然,她就这么耗着了!
小茗哑然,“主子总得替爷考虑不是,您现在身子虚弱,若是调理不当,让奴婢如何交代?”
“交代?呵,我连你口中的爷是哪个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