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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猛虎上山恩怨旧

2018-03-30发布 8652字

少林寺。

晨起的钟声,惊醒了林中的飞鸟,山野之间,岚雾渺渺,这白纱一样的雾气,不知从何而来,漫山遍野,飘飘忽忽,将整座嵩山和这座千年古刹,都笼罩在这梦一般的迷雾当中------面对此情此景,任凭你曾经如何纵横四海,笑傲群雄,也不禁难免感慨万端,尤其感觉到自己的渺小,甚至虚无......

人生如梦,不知谁人能够提醒?

既然如梦,那又有何人能够知道,这提醒之人,他自己,不是在做梦?

子非我,故不知我在梦中;我亦非我,又焉知何为我,何为子,何为梦?

威震天下的四合帮帮主莫问我,身着绣金线的青色长袍,腰杆像铁一般的坚硬挺拔,背负双手,昂然翘首,此时正站在少林寺上山台阶的路口,年已六十岁的他,在这苍茫大地之间,忽然感到了一丝迷惘------人生如此,到底有何追求?!

他不知道-------从来都是笑傲苍生居高临下的他,此时竟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不知今后的路,到底该如何走下去------龙霸的下场他已经看到,现在他隐约感到,自己已经和龙霸一样,走到了万丈悬崖的边缘……

他茫然四顾,但见嵩山连绵,郁郁葱葱,飞禽走兽,游走其间,看似自由,实则不是------众生皆苦,受制于看不见却分明存在的自然法则;万物皆虚,这世界本来就空无一物。

不可一世的莫问我此时,却也处在这样的矛盾心理当中,他想要超脱于凡俗,却又沉浸于凡俗的欲望而不能自拔------我亦凡俗,不能免也。

莫问我举目看了看山间的少林古寺,猛然深吸了一口早晨凉凉的空气,突然斩钉截铁的说道:“上山!”

他的弟弟,四合帮副帮主莫怜我便笑道:“六大堂主,带领五千帮众,在树林中扎营,随时等候山上信号发出------只要看到我们放出的信号烟花,你们便一拥而上,将少林寺一举荡平。”

“是!”四合帮的六个堂主,立刻同声回答道------唯命是从,就是四合帮铁打的规矩,不服者,格杀勿论。

虽然他们每个人都知道,今天如果真的动手扫荡少林,到底意味着什么------也许就意味着他们四合帮的万劫不复。

他们不知道,这一道看似不合理的命令里面,却藏着莫问我的良苦用心-----面对如此不利的江湖形势,他只能用强硬来回应强硬。

只因为,这是个软弱者得不到一丝怜悯的年代,强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每个江湖枭雄都必须信奉的真理------不信者,现在都已经被埋进了坟墓。

四合帮的五千帮众驻扎在山下,随时准备杀上山来;而帮主莫问我则率领二百多名高手,直接上山,去拜山门------他们要去登门挑战,一雪帮中金长老在春天的时候,被少林寺小和尚同虚大败之仇。

其实,所谓的“报仇”只不过是故意制造出来的一个假象而已,莫问我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向整个江湖和朝廷显示四合帮强大的实力------让所有四合帮的敌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包括那个,深居九重的太上皇。

莫问我需要让他知道,你可以乾纲独断,你可以拥有百万雄兵,你可以轻易的扫灭蜀王府,还有数万四合帮的普通帮众,但只要四合帮的高手仍在,你即便深居九重,贵为天子,却也依然会死------即便贵为天子,你的命也依然只有一条。

这正是莫问我的高明之处,以小博大,攻敌所必守,甚至不战而屈人之兵-------他自信已得兵法之妙。

如此说来,少林寺之战将不过是他计划当中的噱头,或者说,只是一面夸张的镜子,用来衬托四合帮的强大。

现在的问题是,这面“镜子”显然并不情愿承担这样“乖乖挨打”的角色,作为武林的泰山北斗,它有它的骄傲,还有一种不可征服的倔强。

这种倔强,有另外一个名字,就叫做佛法。

一年之前的那场震动天下的对决,西域的十大高僧惨败,甚至惨死--------那神魔一样的老和尚至今让江湖谈之色变。

可是,少林寺不可能总是依靠一个发疯的老和尚来做盾牌-----不得不说,现在它的年轻一辈成长太慢,尚不足以称雄江湖,而它老一辈的高僧,又实在老的太快,所以才给了四合帮这样的恶霸,打上门来的机会。

莫问我很自信。

也很可怜。

因为他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一个词叫做:自欺欺人。

他也不懂得佛理。

佛门大开,看似空无一物,什么妖魔鬼怪自然可以随便进入;可以我佛如来,早有法言,佛曰“入我门来”------现在莫问我居然以有限攻无限,以有形对无形,居然还在以为稳操胜券,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莫问我更想不到的是,狡猾的郭钦武将大量眼线遍布西北中原各地,四合帮的人马一出四川,就已经被发现了-----然后,四合帮的大军居然按照铁剑帮预想的路线,一点也不打折扣的前行,犯了兵家大忌------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莫问我的目的地如此一目了然,“三家联盟”提前做出了反应,后发先至,赶到少林寺进行支援,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如此看来,莫问我输定了。

跟随莫问我上山的二百多人当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四合帮几乎所有的精锐尽数在内------这是一次必须要打的硬仗,莫问我就是要将最重要的信号,传到九重紫禁城之内------让那个该知道的人,知道。

夏天山区的清晨竟是如此凉爽,再加上这些人,人人内力何等充沛强大,所以人们走得很快,不多时间,无数的台阶已经被他们踩在了脚下,少林寺的正门,已经遥遥在望了。

“老二,叩拜山门!”莫问我忽然道。

“遵命!”莫怜我一声答应,身形已经飞掠而去,好似一道闪电,却比闪电更加持久------江湖第一轻功高手,又岂是浪得虚名?!

眨眼之间,莫怜我已经到达了少林寺正门,高声喊道:“四合帮莫帮主,率众叩拜少林寺山门!!”

门口的知客僧人立刻双手合十,躬身施礼道:“阿弥陀佛,各位施主远来辛苦!!来人,敲响迎客钟声,请各位施主随小僧进入!”

钟声炸响------一百多名少林寺和尚,手持佛棍,突然冲出,分列道路两边,口诵佛号,目不斜视!!

莫问我笑了,少林寺果然有些手段,看来早有准备。

显然,四合帮的来意,他们已经提前得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虽说来的都是客,招待方法,却大有不同。

莫问我带着众人,昂然而入,大雄宝殿,已在眼前------却是陡然一惊!!

原来那少林寺方丈道通和尚,正威严的站立在大殿门口的台阶上,他的周围,除了一大堆的袈裟僧人之外,居然还有一大帮身穿民间服装的“俗人”,为首一人,身穿白衣,器宇轩昂,面如白玉,脸上带着标志性的微笑-------不是李卓然是谁?!

莫问我称霸江湖多年,曾经多次与李卓然照面,自然对这个江湖奇才,印象极深了--------更何况,今年春天三大帮会组成联军,讨伐一山阁,更是他对这个对手“朝思暮想”。

他竟然知道自己要来,先行在这里“埋伏”了!!

而李卓然左右两侧,各有一人,器宇轩昂,尤其是左边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男人,面带微笑,目光如剑,正在注视着进入少林寺殿前广场的四合帮人们。

莫怜我在莫问我耳边轻声说道:“大哥,李卓然身边的两个人,年纪大点儿的就是河南铁剑帮帮主郭钦武,而那个年轻人,就是侯龙波。”

他没有介绍侯龙波的身份,只因为,对于这个侯龙波,他们已经实在太过了解!

莫问我脸上的肌肉猛然一阵抽搐!!

侯龙波,好熟悉的名字!!

湖南深山,黄金大劫案里唯一的幸存者,叱咤江湖的新一代枭雄-------极有可能,还是与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说“极有可能”,而不是“绝对就是”,也是有原因的:侯龙波曾经当众承认,四合帮曾经帮助了威远镖局,是自己的恩人,如果他想找自己报仇,江湖舆论这一关,可不是那么好过的------现在就看他是不是愿意冒着自毁前言,在江湖上留下“言而无信”名声的风险,也要推翻前言,与自己和整个四合帮决死一战了。

“老二,回去之后,将情报组三个当头一律斩首。”莫问我冷笑道。

现在已经证明,四合帮情报组的三个当头,简直就是猪头-------三大帮会秘密前往少林寺如此重要的事情,他们居然一无所知,顿时让本帮帮主和众多头领陷入不测之地--------他们也的确真的该死。

莫怜我点了点头,莫问我的话就是命令,在四合帮,任何人都必须无条件执行的------于是,等待三个情报组当头的,便只有一个命运。

与此同时,侯龙波也在打量着莫问我和他的班底,忽然发现,其中还真有不少的“熟人”:其中四五个,就是在去年湖南山中,黄金大劫案的参加者,是他们亲手杀害了薛总镖头,还有威远镖局的二十多个镖师,他们每一个人的脸,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侯龙波的心底-------侯龙波心中早已经发誓,不杀这些人,我侯龙波誓不为人!!

另外几个“老朋友”,侯龙波也是印象极为深刻的:那个伪君子傅多情,他的刁蛮女儿傅青青,他们两人身边,还站着一个极为美丽甚至可以说是“娇艳”的美妇,估计,便是傅青青的母亲,莫氏兄弟的妹妹,阿利口中的“傅夫人”莫惜我了。

看来,他们还真是亲情浓烈,现在四合帮遇到麻烦,逍遥谷也就不再“逍遥”在外,而是直接出面相助了。

而莫问我身后,还有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长相俊美,目光炯炯,他不苟言笑,忠诚的跟随着莫问我的步伐------他似乎想让自己显得普通,却偏偏有两样东西出卖了他:他的特殊气质,和他的步伐,这绝对是一个绝顶高手才有的气质和步伐!

侯龙波相信自己绝对不会看错------三家联盟的情报,似乎都没有关于这个年轻男子的内容,那么莫问我身边的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有意思的是,那个王八蛋莫笑云今天却没有到这里来凑热闹--------大概是上一次在一山阁和逍遥谷输得太惨,他需要躲在自己的“窝里”,好好的舔舔伤口吧。

唐玉这样心地善良的女孩子,绝对不能嫁给这样的王八蛋,侯龙波心中暗暗祈祷,唐玉能够像唐琳一样,早日私逃出家,来到自己的身边-------他忽然又笑自己的狂妄,并不是天下的好女孩儿,都嫁给自己才会幸福的。

唐九小姐,除了那个王八蛋,不论你嫁给谁,我都希望你得到幸福-------如果可能,我会尽一切力量来帮助你的,侯龙波心中,此时波澜荡漾,思念着一个远方的女孩子。

“阿弥陀佛!”少林寺方丈道通大师走出队列,郑重无比的向莫问我施礼,道:“莫帮主大驾光临,敝寺上下,荣幸之至,有失远迎-------请莫帮主恕罪!”

“哈,大师此言差矣。”莫问我看着面前德高望重的天下第一大门派的掌门人,竟然冷笑道:“所谓众生平等,我莫某也不过是一介凡人,何来的什么‘大驾’?所谓色即是空,我来贵寺,也是俗客一名,贵寺又何来的‘荣幸之至’?-------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刚才所言,言过其实,恐怕已经犯了‘嗔戒’吧!”

所有的“观众”都大惊失色,万万想不到,这个莫问我竟如此骄横,刚一见面,就直接对少林寺方丈如此言语不敬,简直是剑拔弩张了!!

“哈哈,莫施主果然见多识广,老僧着实佩服。”道通笑道,他举重若轻,继续说道:“不过莫施主,你刚才所言,老衲却实在不敢苟同:既然众生平等,那人人便都可称作“大驾”,大大小小,不过浮云,不入我心,又有何妨?!既然色即是空,‘荣’与‘不荣’,也不过是空相皮囊,施主又何必执着?-------且佛祖有言:入我门来,得我心者,永存。佛家讲究普度众生,如此大善之事,又为何不能以为荣呢?难道老僧等与诸位施主见面,偏要不以为荣,反以为耻吗?”

这一番回答,好生厉害,将莫问我的犀利刁难,每一个字都硬硬的顶了回去------围观的人们即便不能公然叫好,也都不禁对少林高僧,肃然起敬。

莫问我被道通“机辩”所败,却跟没事人一般,脸红都不红一下-------他和龙霸不一样,龙霸是苦苦修炼成不要脸,而这一位,则是天生不要脸-------两者区别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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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请随老衲进殿用茶。”道通亲自在前引路,众人进入了大殿,分宾主坐下,李卓然居然坐在道通旁边的第二位,郭钦武和侯龙波,居然只在他身后站着------这是什么规矩?

莫怜我早就发现了这一点,立刻冷眼看着郭钦武,笑道:“怎么,郭帮主,几日不见,你竟沦落到在人身后,持戟护卫的地步了吗?”

郭钦武是何等心思,而且现在李卓然和少林寺众人面前,更应好好表现,便冷笑道:“敢问莫帮主,在李阁主这样的大英雄身边持戟护卫,又有何不可?昔日韩信,曾为西楚霸王持戟护卫,盖世英雄身边,甘做牛尾,所谓攀龙附凤,也是壮士所为!”

“哈......”莫怜我是何等心思,立刻大笑道:“如此说来,李阁主,恐怕你就要小心了------别忘了,西楚霸王身边的这个小人物,既有俯首帖耳的时候,也有垓下被困的时候,被这个持戟护卫统领大军十面埋伏,夜半三军尽楚歌的时候!”

“莫副帮主多虑了,西楚霸王,败在当断不断,而不在于身边人的背叛。”李卓然笑道:“想当年鸿门宴的时候,西楚霸王如果能够当机立断,果断做掉沛县刘季,试问那个持戟郎中,还能够有后来统领百万大军,十面埋伏的壮举吗?!”

又是一场刀光剑影的言语较量------李卓然已经在威胁莫问我,随时都有可能干掉他,郭钦武却听得脸色发红,原来自己在两大枭雄眼中,不过是一个“听吆喝”的小卒子罢了-------哪一个老大,都不会给自己“自由发挥”的机会。

莫问我笑道:“李阁主,尽管你口舌如簧,但我看你的脸色,可不太好------你可不要空有霸王之志,却没有霸王的身体------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呀!”

他这句话可谓阴损至极,直接咒骂李卓然活不长了------众所周知,李卓然在一山阁大战当中身受重伤,至今也未能痊愈。

“这就不劳莫帮主关心了。”李卓然微笑道:“李某现在,已经懒于出手,只靠李某这方寸之间,也能一样扫荡群丑,再造清朗江湖------莫帮主,你信也不信?!”

“我信不信并不重要,”莫问我冷笑道:“反正江湖霸主,是靠打出来的,而不是吹出来的!”

四合帮众人,不禁哈哈大笑。

“老衲无礼,打断一下,”道通忽然道:“莫帮主,不知今日你到我寺中,究竟有何贵干?”

“贵干就不敢当,只是一件小事,”莫问我笑道:“我需要贵寺,向我四合帮上下,正式的认一个错。”

“这又是从何说起?本寺从不参与江湖争斗,远处江湖之外,青灯古佛,参禅打坐,有何地方,得罪贵帮?”道通“奇怪”道:“难道是少林寺僧人上下,云游各地之时,无意当中,对四合帮有什么不敬吗?”

“不是云游天下,更不是无意当中,而是有意为之。”莫问我冷笑道:“今年春天,各地帮会围攻一山阁的时候,贵寺的一个小和尚叫什么同虚的,曾经打伤了我帮德高望重的金长老,所以我需要贵寺,给我们四合帮一个交代。”

道通笑道:“道达,老衲记得,当时是你带着弟子们,去劝说各位江湖英雄,不要围攻一山阁的--------当时的情形,你还记得吗?”

道达躬身施礼道:“掌门师兄,师弟虽然年纪大了,却还不至于糊涂忘事---------当时的情形,恐怕与莫帮主所言,略有出入。”

“大师,你是在说,莫某刚才是在撒谎吗?”莫问我冷笑道。

“莫帮主,请不要激动,这也不能说是你的错--------你毕竟当时也未在现场,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听人说起,难免有些错讹--------而老衲当时身在现场,自然应该当众据实说明,您说对吗?”道达微笑,忽然来了凌厉的一击:“难道莫帮主,打算不让老衲说话了吗?”

“这是贵寺的地头,大师要说什么,自然悉听尊便。”莫问我冷冷笑道。

道达便当着众人,将当时当日的情形讲述了一遍,重点便是当时,金长老先出手,而且使用了卑鄙的“吸星术”,要吸走同虚的内力,同虚为了自保,才使用少林多种指法,将其击伤。

并且同虚为了维护对方的体面,也曾经当众说,胜之不武,因为金长老有内伤在先。

他说完之后,李卓然笑道:“原来如此-----这同虚小大师,果然是宅心仁厚,为了江湖和平,甘愿闯入刀山火海当中,如此慈悲之心,着实让李某佩服。”

莫怜我冷笑道:“李阁主当然应该佩服,因为这小大师,正是为了你李阁主才进入刀山火海的------只是刚才道达大师所言,不过是一面之词,未可服人的。”

郭钦武忽然冷笑道:“郭某当时就在现场,我可以作证,道达大师所言句句属实。”

莫问我大笑,道:“郭帮主,你这见风使舵的本领,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敢不成你们赫赫有名的嵩阳铁剑郭家,竟然是从海上搬来中土的吗?”

郭钦武勃然大怒,道:“莫帮主!现在大家在此,公论是非,你有何不同见解自然可以讲明,用不着在这里嘲讽在下------在下昔日被龙霸蒙蔽,参与围攻一山阁,已经是大错特错;现在迷途知返,改过从善,有何不可?!------莫帮主,说起此事,当日四合帮也在围攻一山阁大军当中,你何不趁此机会,当面向李阁主认个错?”

侯龙波心中不禁暗暗惊叹,这郭钦武好狡猾的心机--------他居然悄无声息的,就将自己和莫问我的争执,转向了李卓然。

莫问我仰头大笑,忽然道:“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当日围攻一山阁之时,莫某未曾后悔,现在,莫某也一样不后悔-------有什么可道歉的?难道莫某说一声对不起,那些死去的人就能复生吗?”

李卓然冷笑,道:“莫帮主好口才------你所言倒是很合我的胃口,江湖争霸,本来就是今天我打你,明天你打我,没什么对错的-------抢的就是地盘,财富和女人,对吗?”

“哼,你这话虽粗俗,不过倒也有几分道理。”莫问我冷笑道:“不知李阁主,打算何时进军西南呢?莫某自然整军迎战------也不知你我谁胜谁败,大好头颅,谁人斫之?”

“莫帮主既然已经提出了要求,李某自然应承,西南之行,恐怕难免。只不过,”李卓然笑道:“太上皇已经明确要求,江湖四大帮会,不得厮杀,实现江湖和平,现在李某就暂时不与你计较------这也正是,我们即将召开的江湖大会,所要谈论的主题。”

“那就是打不成了?”莫问我冷笑道:“那么李阁主,今日少林寺的事情,你们一山阁,还是少管得好-------否则便是公然抗旨,带头破坏江湖和平!”

“好个欲加之罪!”李卓然大笑,道:“莫帮主,你忘了我李卓然,还是半个少林弟子呢!我今天不跟你讲帮会,只跟你讲你我------现在证人证词俱在,你仍然不肯承认是贵帮金长老有错,请问你莫帮主到底将我们少林,当成了什么地方,随便任你诽谤吗?”

“你们少林?”莫问我的脾气也上来了,大笑道:“一个秽闻满江湖的无行之徒,也敢自称少林弟子吗?”

“那要看跟谁比了,跟昔日的薛白薛总镖头这样的正人君子,我自然感到无地自容;”李卓然一点儿也不生气,冷笑道:“可是如果跟一个拦路抢劫的土匪来比的话,我李卓然,简直可以做圣人的!!”

李卓然居然当众点出来威远镖局黄金大劫案,这再一次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莫怜我大怒,道:“李阁主,什么‘拦路抢劫’?!-------你少在这里含血喷人!!”

“莫二先生,何必如此做贼心虚?”李卓然大笑道:“这年头也真是奇怪,捡什么的都有,居然还有捡骂的-------我说是你们四合帮拦路抢劫了吗?”

“那就要看你李阁主的脸皮究竟有多厚了!”莫怜我冷笑道:“敢说不敢认的怂货,我莫二见得多了!”

“莫二先生,你我是故交,不过我请你,说话要客气一些。”侯龙波忽然说话了:“否则,我可能会管不住自己的手。”

“侯帮主------一年不见,你已经今非昔比了,”莫怜我冷笑道:“怎么,你也要插一杠子进来吗?”

“当然,而且这一杠子,侯某也不得不插。”侯龙波微笑道:“尤其是当我的岳父,被人辱骂的时候。”

“你岳父?”莫怜我似乎怔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仰头大笑道:“原来是为了薛小姐!我才想起来,薛小姐认了李阁主做‘义父’!!李阁主,你说的没错,这年头,的确也真是奇怪-------名不副实的东西不少,有实无名的东西就更多了!”

他这一番话,等于当众点出了一诺的“生父”问题------这在江湖上,可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已经足足议论了十七年了。

“问题就出在这儿,据我所知,薛小姐的父亲忌日还未满三年,这时候就与男人订婚,我实在不知道,”莫问我冷笑道:“这是不是北方人彰显孝道的新规矩?”

四合帮众人,哄然大笑。

人群当中的一诺勉强忍住心头极度的愤怒,居然还能微笑出来,因为现在的她,已经经历了风雨的洗礼,早过了冲动的年纪--------如果是半年之前,刚刚见到莫问我的一刹那,她就已经拔剑冲出去了。

她微笑,一双美目,紧紧的盯住莫问我,盯住这个自己的杀父仇人--------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她还必须忍耐,尽管忍耐,是那样的痛苦......

一诺忽然微笑道:“晚辈的家事,就不劳莫帮主挂心了------众位英雄,大家有所不知:家父在日,就已经将晚辈许配给了侯帮主;只是家父突然遇此大难,所以我和侯帮主都决定,推迟婚礼,以尽孝道;但我后来,拜了李阁主为义父,李阁主挂念我生父的遗愿未成,便为我和侯帮主重申了这段婚约------怎么,莫帮主认为,这样致敬先人的做法,竟然也有违礼数吗?”

她的樱桃小口,滔滔不绝,说假话不打草稿,张嘴就来,侯龙波不禁心中叫好-------一年不见,这小丫头的嘴,倒真是更加犀利了,她这样无耻撒谎的样子,倒真有自己当年的风采......

“哼,嘴长在你自己身上,上下两张嘴,怎么说,还不随便都由你?!”忽然听到一个女人尖利的笑声,她在莫问我身后,突然间插了一句。

李卓然和陈淑云两个人,面对莫问我都泰然自若,没想到听到这个女人的一句话,脸色都已经瞬间变得铁青!!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