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苦涩的语调含有太多伤感,听在赛婀狐迪安的耳中,恍如是一柄巨锤敲进她的心坎里,那股积郁于心中的爱苗有如一把野火似的,从新燃起新的希望。
她低低呻吟一声,颤泣道:“洪潇,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这个纯洁如玉的女孩子一生几乎都活在痛苦里,她恍如有无限的心事,终日黛眉深锁,没有一丝笑容,虽然这时她因意外地相逢而激动得哽咽,但在她那洁白的脸靥上却浮现出一丝凄凉的笑意,在她脑海里突然回荡起梦一般的回忆。
清莹的泪珠颗颗串连从她腮颊上滚落下来,湿濡的泪水滴落在她的罗衫上,沾湿了大片,她急忙撩起罗袖轻拭着眼角上的泪水,朦胧的眸子里闪过许许多多过去的影子,她全身摇颤,恍如要从骆驼背上跌下去。
古绝上人急忙扶住她的手臂,道:“韵珠,你要冷静啊!”
赛婀狐迪安无语望着小达摩,她可以看到他眼眶里闪烁湿濡的泪光,这使她心里感到深沉的悲伤,空虚的心灵有如薄雾似的飘荡起幽怨的哀愁,她望着这个男子落寞的神情,疾忖道:“他不是没有感情的啊!若他对我没有一丝情意,他也不会流泪……洪潇,我的爱人,你是第一个启开我心扉的人,我怎能没有你!”
她幽幽叹了口气,深锁的黛眉倏地一层,霎时那股浓愁从她心底轻灵地溜走了,她低声道:“洪潇,龙依莎呢!”
“呃!”这句凄清的话声深深触动小达摩心里的创伤,他痛苦地低呃了一声,那颗冻涸的心又片片被撕裂开来。在他眼前恍如又浮现出单晴瑶和流沙王泛舟孔雀河的情景,他时时都会幻想单晴瑶婚后的种种情景,这些鲜明的影像是那么令他伤心与悲痛。
他全身抖颤,脸上泛起一阵抽搐,非常痛苦地道:“不要再提那个女人!”
一股醋火使他怀恨单晴瑶的变心,他嫉妒流沙王把他的爱人抢走了。小达摩虽然深深爱着单晴瑶,但是当知道他的爱人已不属于他的时候,也免不了惆怅与伤心。当他默然沉思的时候,他会独自伤心流泪。
赛婀狐迪安一愕,道:“你们闹翻了!”
在那双幽怨的眸子里泛现出诧异的神色,她几乎不相信天地间那样坚贞不移的感情会骤然起了变化,更想不到一个那样倔强的男子会被情感折磨成这样颓丧。
小达摩不愿有人在他面前再提起单晴瑶,每当他听见她的名字时,他会痛苦得几乎要流下泪来。他深觉女人的心有如深邃的大海,永远难以捉摸,有时她也许会柔情蜜意,有时却会变得冰冷无情,正如那变幻的云海,时时都会掀起意想不到的变化。
他浓眉紧蹙,深吸口气,道:“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多谈只会增加伤感。”
“唉!”深长的叹息声,轻轻回荡着,低沉而忧郁,充满凄凉的意味。
赛婀狐迪安叹了口气,幽幽道:“蜉蝣人生本是如此,不能像澄净的碧空一样,没有一丝云彩浮在天上。在人生的道路上,往往难以预料前景,每当沉思回忆往昔,悲伤总是多于欢乐。”
她以一种梦幻似的声音,缓缓说出,眸光凄迷凝望空中那轮皓洁的明月以及闪烁的寒星。她仿佛看到自己在破碎的梦幻中,承受严冬的冷寒吹袭,那过去曾憧憬过的希望里的美丽梦境,早巳随着时光而消逝。
但是在美梦幻灭后,她尝到了空虚的痛苦,一个人心灵上的空虚是非常深沉的痛苦,那使人有一种无所依攀的感觉,自以为远离了欢乐。
空虚,空虚,其实人生又何尝不是一连串的空虚呢?像朝露夕霞,蜉蝣人生,在整个时间和空间里仅是一闪而过罢了。
小达摩将目光缓缓投落在赛婀狐迪安那凄凉幽怨的脸上,他恍如看见她那忧郁的目光里,闪现难言的悲伤的神色。
他避开对方凄楚的目光,轻叹道:“韵珠,你好像已失去往日那种天真了!”
“嘿!”古绝上人冷喝一声,道:“这都是你赐给她的!”
赛婀狐迪安好像不愿把自己惨痛的遭遇说出来,她通身寒悚惊颤,急忙道:“大舅,你不要多说!”
古绝上人双目绿光一涌,冷哼道:“为什么不说,难道你要瞒他一辈子?”
小达摩一愣,不晓得他俩人到底要对他说些什么?但从对方那种痛苦的样子里,他已预感到这将是件悲惨的事情。
他愕愕地道:“韵珠,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
古绝上人冷哼一声,道:“小达摩,你将后悔知道!”
小达摩一生倔强,不管做了任何事情,他从没有后悔过,但古绝上人说得那么严重倒使他吓了一跳。
他充满好奇地望了赛婀狐迪安一眼,只见她满脸凄楚,在那略显憔悴的险靥上笼罩着阴影,她恍如害怕说出那段难堪的遭遇,还没说话,泪水已经滂沱流了下来。
小达摩看得一阵难过,道:“韵珠,假如你不愿说就不要说了!”
赛婀狐迪安黯然摇头一叹,道:“洪潇,我们到那边说吧!”
两人走过了几个沙丘,在一个沙丘后面席地坐了下来,赛婀狐迪安沉思半晌,方道出那段凄惨的往事。
在一年前,当赛婀狐迪安白知无望得到小达摩的爱情后,决心以死证明白己深爱小达摩的情意,她含着盈眶的泪水,毅然投落那无底深井。
黝黑的深井干涸得没有一滴水渍,她决心以死殉情,索性闭起双目等待死神的召唤,哪知道她投落井底居然没有摔死,身上竟然没受到分毫损伤。
她诧异地查看黝黑的井底,在那深井底下竟有三、四条出路,当时她早萌死意,自觉活在世上没有意思,倒不如在这井底觅一处地方了结残生。
赛婀狐迪安心念一决,毫不畏惧地向井底深黑的一条通路行去,这条路愈行愈高,到最后竟有石阶一路上去。
她此刻没有心事去探寻这是个什么地方,脑海中盘旋的尽是小达摩的影子,因为在那离别的刹那,她晓得自己永远得不到他的爱情。
等她踩上了最后一道石阶,骤觉眼前一亮,只见这通路的尽处,出现一个清澈的大荷池,在那荷池旁边的一块大石上独坐着一个青年,他正低头抚弄手中的一根墨绿色玉笛,连看都不看赛婀狐迪安一眼。
赛婀狐迪安怔了一怔,正在猜测这个青年的来历时,忽然在她的耳际回荡起一阵清越的笛音,丝丝缕缕的笛音有如无影剑穿进她的心坎。
在她眼前如梦幻化出数个不同的身影,在那些浮现的影像中有她的爱人也有她的仇人,她仿佛看见小达摩悄悄出现在她身边,正张开那有力的双臂紧紧搂住她,霎时,她沉醉在那幻化的梦境里……
当她晓得是这阵笛音作怪时,为时已晚,那清越飘忽的笛音就像命运之神,正把她带进无涯的痛苦中。
由于这柔细的笛音有如魔音似的,她忽然觉得小达摩冷漠地把她推开,而在她脸上连着击了数掌,她唯恐再失去这仅能抓住一线的温馨时光,悲泣道:“洪潇,不要离开我!”
小达摩冷叱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她尚未自觉自己被幻影所困,骤闻小达摩叱骂她不要脸,不禁伤心哽咽,那破碎的她的爱人的影子很快就消逝了。等她自幻化的梦境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她眼前已经模糊,只觉泪影闪动,只见那个青年对她狰狞一笑,一股气血上冲,使得她晕死过去。
一阵异样的痛苦刺激得她又清醒过来,等她发觉不对的时候,在她身上已经压着一个瘦癯的老人,立时,她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个清瘦的老人喘息数声,颤抖地道:“姑娘,我们俩个都被害了!”
赛婀狐迪安想不到自己寻死不成竟遭受到如此大的侮辱,她惊骇得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寒悚地把那个老人推了下来,颤声道:“你……”
那个清瘦的老人凄凉道:“你也许不相信。”
“呃!”
当赛婀狐迪安目光瞥及地上那片殷红的血渍时,她再也克制不住心里的悲伤而痛苦地泣颤着。的确,一个美丽的少女贞操若被一个不为自己所爱的人占据时,心里那种痛苦绝非一个局外入所能体会。
在这种情形下,她的情操便这样的被那个老人夺去了,她气愤之下,挥起玉掌给了那老人一掌。
那老人挨了一掌后,并没有生气,他黯然道:“你打吧,我自知对不起你!”
赛婀狐迪安厉喝道:“我想杀了你!”
“随你怎么样,我反正也活不了了。”
赛婀狐迪安气得全身直颤,可是也没有办法,她怨恨地望了那老人一眼,只觉这老人一脸正派,不似那种邪恶之辈,但无论如何她也没法轻饶他。
她正要施出毒手对付那个老人的时候,只听一声冷笑自她身后传来,她急忙找回衣服遮住身体,只见在荷花池见到那个年轻人冷漠地站在这个石洞外面。
那个老人满脸杀气地对那年轻人大吼道:“逆徒,你做的好事!”
这个青年冷笑道:“老东西,你还有脸活着,这么大年纪了还去玩弄一个少女,我有你这样的师父也丢尽脸了。”
那个老人虽然气愤到了极点,却似颇为顾忌,他愤怒地对那年轻人劈出一掌,满脸痛苦地吼道:“我早知你不存好意,趁我练那‘神威华盖’的时候,故意弄个女人来,使我因受不了外来的刺激,而做出了这样大的错事。”
那青年身形轻轻一闪,避过那掌,狞笑道:“老东西,不要逞能了,我要是你早就自杀了,你对得起‘玉笛门’列代老祖师吗!嘿嘿,老杀才,我在你手里可受够气了!”
“呃!”那老人痛苦地一声大吼,张口吐出一口鲜血,他冷煞地瞪了那青年一眼,脸上泛起阵阵抽搐,大喝道:“孽种,孽种!”
身形忽然暴起一头往洞壁口撞去,只见脑汁四溢,血液染红壁口,他的身子在地上一颤,顿时晕死过去,可是他的双目还睁得大大的好像死不瞑目。
那年轻人嘿嘿笑道:“你一日不死,我一日不能脱出这个樊笼,现在没有任何人能束缚我了,天下将是我闲云浪人一个人的。”
赛婀狐迪安从双方的谈话中已知道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她趁那青年和其师对话之时,已穿好了衣服,轻轻拂理那散乱的发丝,指着青年叱道:“原来是你!”
她气得浑身直颤,轻叱一声,抡起手掌就往那青年胸前削去,掌风如刃,在空中幻化成一道掌弧斜斜劈了过去。
那青年身形轻轻一闪便自让过,道:“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我只是念你替我完成了这件事,饶你一命而已。”
说罢,他嘿嘿冷笑数声,逍遥地离去了。
赛婀狐迪安气得泪水串串流下,她正想要和这狂徒再拼之时,忽然瞥见那个已经昏死过去的老人身子动了动,不多时,那个老人深长地吸了口气,双目也开始缓缓转动。
赛婀狐迪安见他头上鲜血直流,尚未断气,不禁吓得倒退两步。她恨得眸中闪过一丝凶光,怒叱道:“你还没有死!”
那老人喘息数声,说道:“我不能死,我要把事情交代给你,那逆徒已得了我的真传,将没有人能制伏得了他。他的‘拂音手’已经青出于蓝更胜于我,天下仅有我的‘神威华盖’才能克住他那冠于天下的笛技,他深惧我那‘神威华盖’所以才想要害死我。姑娘,不管你怎样恨我,请你替我清理这个逆徒,必须要拿下他的头颅送回这里,我知你贞元已破,无法练习‘神威华盖’,但你不要灰心,在大漠边缘一个‘落魂宫’,你去求那寨主给你一颗涸元神丹,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