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骤然亮起,苍穹下人来人往,拥挤忙碌。城市里从不缺少年轻而欢快的人,城市为他们铸建了梦想,无限耗取他们的青春,再在他们即将老去的时候将梦敲碎,并不为此负责。
陈峻屹的一番慷慨陈词之后,花花第一个站起来,“想操控我的人生——可以。但我是不会和你结婚的”
宝宝和江不傲讶异地看着她,关于陈峻屹和花花是未婚男女朋友这件事,江不傲到现在都还没有实感,左看右看两个人都不像情侣,彼此间散发着亦敌亦友的气息。
“好啊,那我恰巧也有一些话要和郭老鬼谈谈。”话语间陈峻屹拿起手机,拨通号码。被花花强行抢过,摔碎。
“你不是就想控制我,保证我不脱离你的掌控范围之内吗,我完全答应你。反正我们两个彼此憎恶,不可能结婚的,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嫁给你。你是个疯子。”
“我们两个谁是疯子,你心里最清楚。”陈峻屹扶着窗框,控制不住地笑出了眼泪。
花花突然颓然地跌在凳子上,缄默不语。她不同于船上的千娇百媚,此刻,在浓烟电台里面,她疲惫而沉默,收起了面具和利爪,褪去一身的骄傲和媚态,但格外的真实。
到底她落在陈峻屹手里什么把柄?甚至需要付出整个人生去完成这场荒唐的闹剧。
“今天晚上我和花花去参加一个影展,宣传《晚风》。宝宝先暂时休息几天,避避风头。江,你走一趟黄浦警察分局。”
做什么?江不傲打着手语问。
“放火。烧了这次爆炸和张上千事件的证物,他们很快就会追查到宝宝,如果没有证据,怎么都定不了罪。”
江不傲地看着陈峻屹,从他口中说出放火烧了警察局,仿佛是吃饭喝水那样天经地义。
“有问题?”
江不傲摇头。宝宝的视线终于停顿在他的身上。
“我和你一起去。”
电影发布会的现场和陈峻屹料想的一模一样,吵闹、拥挤。发布会在上海剧院,正门口假模假式地铺着红毯,延伸到入口的马路上,沿街是记者和围观的人群。当花花挎着男演员走过红毯的时候,人群中发出惊艳的声音,她盛装出席,浓妆淡抹,不同往日,脸上带着神秘的忧伤。足以让男人疯狂。
陈峻屹站在剧院的门口,被闻风而至的记者推开,不禁冷哼一声。
剧院里冷气十足,下面坐满新闻界、传媒界的新潮人士、迷影朋友(男性居多),荧屏上反复播放着《晚风》的片段——
花花站在阁楼上,穿着黑色和银色交织的短旗袍,为整个城市洒下星光。她面色绝望,打开包裹严谨的精巧的手枪举到自己左边的太阳穴上。这时屏幕一黑,枪声响起。观众发出惊呼,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滑稽。
所有行业中,陈峻屹最厌恶地便是影视或电视从业者,在他们面前,作家都要退居第二位。一块荧屏上播放着编造出来的故事,人们不满自己的生活,借由别人的故事找取存在感和安慰。而导演和资方借由人们的虚无而赚取真实的金钱。而回归到真实生活中,这些看完电影的人没有任何的改变。这点倒和政治家如出一辙。
但最让他受不了的是,明明是一个无比商业的行为。他们这些人竟然被套上“艺术家”的头衔,被人追捧、崇拜。演员不过是个傀儡,在这其中竟也要抽取绝大部分的酬劳,享受鲜花和掌声。
陈峻屹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台上的导演张旸拉着郭花花和男演员一起朝台下鞠躬,说着冠冕堂皇的谢辞,但结尾当然不忘,去电影院买票支持这头等大事。
虽厌恶这个行业,但陈峻屹有种强烈的预感,虽然电视刚刚兴起,人们的娱乐意识在崛起之后,电影业一定占据资本饼图一个重要的部分。
中国巨大的人口基数,加之传播方式的逐渐变化,国家一定会大力鼓励文化产业的发展,而演员和导演则是最大的赢家——赚取一些人甚至一辈子无法企及的钱,并名正言顺。
郭花花能做到。她的野心从她的眼睛里迸射出来,极力克制也无法掩饰。陈峻屹给她的演员定位便是,女王、霸气。如果一开始便以小白兔形象登场,会导致戏路很窄,而且给观众留下固定印象,就麻烦了。他们会不接受改变。
人们喜欢改变,喜欢他们不知道、控制不了、企及不到的事物。
“导儿,这是我的朋友陈峻屹。峻屹,这是导演张旸。”
“幸会。”张旸漫不经心地同他握手。
“峻屹是个企业家,他上次有同我说到我们的下部电影,他想参与投资。”
提到钱,张旸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从托盘上拿了两杯红酒,又是举杯又是敬烟的。《晚风》由于拉不到投资,百分之五十的经费都是他自掏腰包,电影拍完了,也接近破产了。剩下的投资则是一些广告商,他们的广告植入在电影里十分傻x。现在有个人主动说要投资他的电影,他当然欣喜若狂,以为高山流水,伯牙遇到了子期。
“陈老板喜欢什么类型的电影呢?”
艺术家的拐弯抹角,陈峻屹早已领略过,把利益套在艺术的名头下,资本主义的獠牙也露得顺理成章。
“我是郭小姐的粉丝,只要电影花花是主角,我就喜欢。”
“这是一定,一定,花花是个很棒的演员。”
花花回馈他一个微笑。
陈峻屹对张旸很满意。张旸看向花花的眼睛里毫无杂质,纯粹的喜欢和欣赏。电影也拍得悬念感十足,吊足人的胃口。如果不是特别厌恶这个行业的话,他会借给张旸一个“艺术家”的头衔用用。
“为我们未来成功的合作,干杯!”
觥筹交错间,花花走到窗边,看着黄浦江的方向,隐约发现那儿升起烟雾,紧跟着越来越浓,警笛鸣响,发布会的记者灵敏地嗅到新闻的味道,纷纷奔向浓烟的方向。
江不傲使用最简单原始也最安全的放火方式,站在警局对面的荒弃的二楼内,损坏路边的监控录像。他将火药点燃扔进空罐子里,再抛向警局的窗户。罐子砸碎玻璃,一个接一个地跳了进去。警局除了火光之外一片漆黑,江不傲已经反复确认过里面空无一人了,他不想迫害无辜的生命,更不想放火,但实属出于无奈。只要毁掉可以定宝宝罪的证据就可以了,不会伤及其他人。他如此安慰自己。
“够了,我们走吧。”
火势已旺,江不傲和宝宝快步拐过街角。
如果江不傲不回头的话,一切都很顺利。可偏偏在拐弯的时候,他看了看警局的前面,那里赫然躺着一个浑身燃烧,倒在路上挣扎的人!
江不傲心骤然紧绷,喉咙干裂,强烈地自责吞没了他。他没有任何犹豫,快速跑到那个人的身边,宝宝在后面喊着他,他却充耳不闻。警车和消防车从四面八方开过来,宝宝心急如焚,危险近在咫尺!她该如何选择!
看到江不傲脱下衣服为那人扑着他身上的火焰,而警察们也拿着枪支和警棍跑了过来。宝宝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消失在夜色的火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