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静州并不大,九凤所在的地方亦不远,江中鱼想要快的话,一个刹那便可以赶到,当然那样的速度江中鱼只在杀人时用过。
当江中鱼发现那是一处很明显的女子闺阁时,他犹豫了......
“怎么?不进来?我已经让房间的主人暂时离开了。”屋子里,传来九凤幽幽的叹息。
江中鱼闻言踏步而入,眼前的九凤让他眼前一亮,不是她平日里穿的黑色紧身衣,不是那一身金鳞鱼尾裙,此时的九凤一身粉红色内衣,柔弱和英武聚集于一身,说不出的风韵。
但听九凤带着深闺怨妇一样的叹息道:“当初姬瑶姐姐可是说过的,哪怕江郎再忙每个月也要去一趟边疆,如今可是三个月了。”
江中鱼张了张口想要解释,九凤服侍江中鱼坐到床边,端出准备好的洗脚水,江中鱼一怔,九凤要给自己洗脚?开玩笑,九凤是谁?秦家有名的杀神!她创办白虎节堂,又是小虎的半个老师,秦素雅的娘亲,十多年为秦家任劳任怨,两个人就算最开始没有感情依托,她在江中鱼心中也占了重要的一环!江中鱼怎么可能让九凤给自己洗脚?
然而当江中鱼想要伸出脚时,九凤眼角寒光闪烁,杀意?江中鱼打了一个寒战,随后便明白九凤可能的杀意源头,不管九凤的杀意,强行伸出脚,随后扳着九凤坐在床边道:“是我有愧于你,我服侍你!”
九凤想要反抗,但她哪里是江中鱼对手?当她发现哪怕自己用全力也不可能争脱时,九凤放弃了,泪水吧嗒吧嗒的流。
江中鱼低头给九凤洗脚,就好像洗一对艺术品,小心谨慎,不觉间便是一个时辰过去了,水早就凉了。
“江郎,如果血衣堂.....”九凤准备妥协了......
江中鱼坐在床边,怀抱住九凤道:“你喜欢那些小娃娃,他们走的和你一样的道路,留住就好了。”
“可是......”
江中鱼深深一吻堵住了九凤的嘴,随后是犹豫,拥抱,热烈......
唇分,四目相对。
突然九凤趴在江中鱼肩膀上狠狠一咬,江中鱼心道不好,却不敢躲避,九凤松开牙齿,瞪着江中鱼,眼睛中写满了委屈。
江中鱼的肉身是可以抗衡武道圣人的,九凤如何可能靠牙齿咬开,江中鱼正要解释时,日头偏西,九凤带着一丝不甘心道:“作为边疆武官,我不能擅自离职,在新青年到来之前我要先走了。”
江中鱼在身后抱着九凤,在耳边幽幽道:“谢谢。”
九凤走了,空留江中鱼在屋子里惆怅。
一会儿,门外响起孟花蕊和一女子的声音,听到二女的声音江中鱼猜测这间闺阁应当是静王某位小妖精的房子,在被发现之前,悄然离开......
江中鱼离开时,正看到血衣卫如鬼魅一般离开,空留衣冠于正堂,静王身死,乃是破境失败而死,当他被天地洪流同化时肉身已经化为天地法则的一部分,留下的只是他的衣服罢了,血衣堂的人是护卫九凤而来,怎么会带着衣冠离开呢?
江中鱼再次潜入正堂时没有血衣卫阻隔,来到正堂,一泥塑雕像乃是静王塑像,一件血色大袍披身,这血色大红袍便是静王留下的唯一遗物了。
江中鱼凝视塑像许久,吟诗放歌: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
这是一首豫州地界广泛流传的歌谣,江中鱼第一次时在柳如是大家的书画中见到的,书画里,一茅草屋,草屋内一书一桌一床,柳如是大家隔窗而望,那便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世界。
江中鱼犹记得那一场对话:
那是一个宁静的午后,八月十六日,他在嵩山回来的第二天......
“侯爷大人,您......”看着江中鱼的到来,柳如是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之前的一夜江中鱼一直在养伤,他醒了以后不去陪着自己的妻子却......
江中鱼打断柳如是的话问道:“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江中鱼没有说“他们”是谁,柳如是却一点就透,脸颊红润道:“姬瑶夫人对我很好的,就是......就是......”
“就是太累了,她总是要你做各种事情对吧?她让你没时间画画写书了对不对?”
柳如是想要点头承认,随后意识到这样做不对,不该说姬瑶的坏话,于是又摇了摇头。
江中鱼道:“姬瑶是一位好女人,只有她最信任的人她才去指挥,你不要误会了她。”
柳如是靠在江中鱼怀里道:“我明白的,只是感觉侯爷和仙子这样的生活太累了,人生两百年,不管长生与否,能够留在世间自由自在的不过两百年,为何去追求那些看不见带不走的事情呢?”
江中鱼记得那一天他没有回答,因为柳如是的话太荒谬,和他的想法完全不同,既然只有两百年能够留在红尘,江中鱼便要在长生之前为九州,然后为秦家尽可能的做一些事情,给后世的孩子们减少压力,这样的想法不需要别人教导,是身为九州武道人才该有的责任。
“武侯爷,我不想你再那样拼命了,不想再看到姬瑶仙子,小虎,还有那么多爱你的人担心你......”
江中鱼违心道:“不会的。”
江中鱼说话时自己都不信,他之所以到柳如是这里来,是因为柳如是大家这里更宁静,他需要一个让自己休息的地方,他不想见到姬瑶和墨琉璃那些关心的脸,尤其是现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却不想到了柳如是大家这里仍然得不到轻松。
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救了整个武道世界?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女人关心自己?江中鱼竟然在柳如是大家关心之中有了这样无耻的想法。
柳如是听出江中鱼的言不由衷,转移话题道:“侯爷,你抱着我作画好吗?”
江中鱼心神一动道:“好。”
一会儿柳如是大家收拾好桌子,准备画纸,当江中鱼坐下时不老实做了一个动作,怀里的柳如是没有挣扎,反而靠得更紧了......
江中鱼的下巴放在柳如是的肩膀上,好像一只安静的小猫咪,宁静的午后只有柳如是大家安静的作画声。
那画上就是一片蓝天之下,草屋,桌椅,山野......
“为什么没有我呢?”
“侯爷大人就是这一片蓝天,侯爷是我的天。”
“我以为自己是草屋,保护你的草房。”
“侯爷的心太远,不是草房,草房是姬瑶夫人,侯爷保护她,她保护我。”
柳如是大家的话恰到好处,这一席简简单单的对话里对姬瑶的夸赞,她自己的懂事儿恰到好处,当时的江中鱼信了,他当时没有读懂柳如是的心:那是一颗隐居田园的心。
那副画没有作完,江中鱼便被一直寻找他的姬瑶和墨琉璃带走了,直到解放洛阳的第三天时,柳如是把那副画送给了江中鱼,在蓝天之下写着《好了歌》!
此时面对那大红袍,江中鱼低声吟语: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一世英雄,风流半生,纵横天下,抗衡蜀中,老狮子一动天下惊!”
“风雨不定,晚来浮屠,青年猖狂,欲除地主,功名利禄谁犹记?”
“一朝登山,红袍如血,姑娘犹在,王爷归去,守不住家园谁过错?”
“武侯送行,九凤送终,花蕊归来,走得安好?黄泉路上踏歌行!”
“一城江山,满城春色,江山虽好,空余泥塑,入了黄土谁为主!”
江中鱼一边吟诗一边取下大红袍放到蜡烛之上,大红袍燃烧,火焰在他的视野中燃烧。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江中鱼回头,原来血衣卫走了以后,静州城的小姑娘们来了,一眼望去,静王的小妖精何止三千?每一个小姑娘娇小玲珑,均是那样一眼看去让人忍不住爱抚的类型,除了领队的孟花蕊,爆炸一般的身材和其他小姑娘极其不搭配......
孟花蕊见到那一身被江中鱼烧着的红袍,没有多言,道:“他们不想离开静州。”
江中鱼眉头一条道:“他们想要投靠新青年了?”
孟花蕊摇头道:“他们哪里能明白新青年是什么,在他们看来反而是新青年逼死了他们的静王爷,他们恨都来不及哪里会有投靠一说?他们想要投靠秦家,但是以后的生活必须依旧生活在静州。”
孟花蕊话音落,当先几个女子为首,当即下跪道:“武侯爷,求求您救救静州啊!”
江中鱼脸色难堪,这些小丫头一个比一个机灵,说是救静州,眼神却同时看向心地善良的孟花蕊!希望孟花蕊求情!
静州?江中鱼当然想要这样的国中之国!可是如今这种时刻,他怎么敢再这么做?豫州的时候秦家已经得到太多的利益,但那是为了实现小班的计划,以后迟早吐出来的!
九凤得到了血衣堂,但是说到底还是为朝廷办事儿,就算建宁帝不满意他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
但是静州!这是国中之国,是太祖成祖封给历代血衣堂之主的封地,是如今新青年强烈要求废除的封地!如今江中鱼平复豫州,新青年必然会加快动作推动废除静州,这种时候应该进退有道,豫州江中鱼是进,这种时候他就该退,偏偏......
无名火无端升起,偏偏......面对眼前这群小姑娘和孟花蕊期待的眼神,他实在是无法发泄啊!
孟花蕊欲言又止的模样,江中鱼都有些心痛,九凤那里已经承诺不交出血衣堂,这静州之地是万万不能要的,难!难!难!
就在这时,一道血色身影来到正堂,江中鱼面露喜色,自己的救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