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白忽然不敢去看凤瑶伶的眼睛，似乎在这样的眼神中他觉得自己是肮脏的，自己所有的小心思都无处遁形，他想要去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他又有些胆怯了，如果不问，是不是就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我行我素下去。

“洛白。”凤瑶伶向来都是这样叫洛白的，自从两个人从宗主和弟子的关系有了更进一步的私交之后，她没有叫过洛白宗主，但是今天，她忽然想要叫洛白一声“宗主”，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她说“宗主，我没有那么伟大，就算是修行之人必须要做到的事情，就算是当时刚刚进入山门，在祖师爷面前立得誓言，我也不想要去履行，因为我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伟大，其实我做的一切的事情都是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我想要保护的人，在我刚刚开始修炼的时候，在我刚刚拜入师傅的门下的时候，我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诗晴师姐报仇，师父曾经明确的告诉过我，我的存在就是为了给诗晴师姐报仇，她不关心我到底能够在修行一途中取得多大的成就，他只要求我能够在一个合适的时间里杀了萧晨给诗晴师姐报仇，后来知道这一切都是误会的时候，师父一夕之间放弃了仇恨，一心修行，而我，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迷茫，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修行还是要下山，毕竟我从来都知道自己不需要修行，自己不需要修为高深，后来我从这样的困境中走出来，我开始想要修炼，但是水火双系，我是水火双灵根，所有人都知道水火不相容，就算是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水火不相容，多难啊，我被人嘲笑，被人瞧不起，我空有天才之名，却做不到天才之实，我的内心是痛苦的，很痛苦，后来师父出关，给我指点，至于到底是处于什么样的心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我确实是得到的了师父尽心尽力的教导，虽然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师父这样的对待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本来就是她在利用我，所以在利用完我之后怎么说也是应该给我一些补偿的，所以在受到师父的用心的教导之后，我并没有觉得自己应该心怀感恩，直到后来，我下山历练，师父泪湿眼眶，我才知道，原来自己在她的心里，也是弟子，不是用来给诗晴师姐报仇的棋子，师父对我的所有的教导都不是理所当然的，那些好，都是出自内心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可笑的愧疚。”

“我是她的关门弟子，她说让我好好的活着回来。她说，等我活着回来，等我的修为有了提升之后，她就会有奖励给我，但是她也说了让我不要贪功冒进，她说修行就是一步一个脚印的从头走到尾，谁能够走的又好又稳才是真的成功，快永远都不是最终的目的，毕竟大家是朝着一个目的地走去的，如果快就能说明一切的话，那走到终点的人是不是就要站在那里等死了。”

“虽然她说的话有些时候并不是特别的对，但是道理终究还是讲清楚了的，虽然她有些时候疯疯癫癫的，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得到的仙子，但是她从来对我们都是最真实的好，不好也是真的，好也是真的，就连曾经的利用，他都是说的明白清楚的，她说过让我给诗晴师姐报仇，她就是直接说的，没有半点的拐弯抹角，甚至连一个犹豫一点委婉都没有，直截了当的告诉我，我的修为可以不够高，但是我的目的必须达到，就是找机会杀了萧晨，给诗晴师姐报仇，洛白，你不知道我曾经有多少次无比的羡慕诗晴师姐能够得到师父那样的关心，你不知道有多少次我都觉得诗晴师姐是那么的幸福，不瞒你说，我曾经还曾经诅咒过她，为什么到了死了的时候还不肯安生，还要给活人惹麻烦，当然这些话我可是不敢当着师父的面说的，不然只怕我就有的受了。”

凤瑶伶笑的一脸的意味深长，不知道是在回味着自己当时的心理，还是在暗示洛白什么东西，反正她没有明说，洛白也没有继续问，只当她是在缅怀过去罢了。

“后来呀，师父用她的实际行动告诉我，我也是她的孩子，和诗晴师姐一样的孩子，和诗晴师姐一样的重要，所以师父说的话，我必须得听，师父让我做的事情，就算是以前我并不愿意做，但是现在我是愿意的，就算是现在师父依旧让我去杀掉萧晨，我也一样会去做，但是当时不一样，当时我可从没有杀过人，萧晨如果死了，就是我手上的第一滴血。”凤瑶伶笑，也只是笑，似乎单纯的就是为了笑而笑，“你不知道我当时最害怕的是什么？”

“害怕杀人吗？”这是洛白唯一能够想到的原因了，一个从来都没有杀过人的女孩子，忽然之间得到了一个杀人的任务，只怕心里最害怕的就是杀人了吧，毕竟没有什么人在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不害怕的，就连他自己也是这样的。

凤瑶伶摇了摇头，“我本来是身在皇宫中的人，怎么可能会害怕杀人呢？死人我都不知道见过多少了。”

“我最害怕的是如果我行动失败了，会不会被萧晨杀掉，我还担心，如果我杀了萧晨的话，会不会有人找我的麻烦，我能不能全身而退。”看吧，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在那样的时候，最关心的人还是我自己，这些话凤瑶伶没有说出来，但是她的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看着这样的凤瑶伶，洛白觉得有些心疼。

“那后来呢？本来你是有机会杀了他的，为什么没有动手？”洛白看向凤瑶伶，如果她真是是那样的人的话，也一定会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怎么会明明有机会做完这件事情，却没有坚持的做下去呢？

“大概当时我就在思考修行的意义吧。”凤瑶伶笑了笑，事实当然不是这样的，但是今天她说的话已经够多了，不想要继续说下去了，其实她没有办法说出口，当时的萧晨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将她挡在了身后，他将后背交给了她，她分分钟就能拿走那个人的性命，但是那个人当时确实在用生命来保护她，那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愿意保护她的人，第一个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来保护她的人，这样一个人，她不相信会为了自己的修行而伤害到自己最爱的人。但是这些话她现在已经不想继续说下去了，毕竟她说话说的口干舌燥的，洛白也没有给她倒杯水什么的，继续说下去也挺没意思的，更何况，她也只是想要洛白能够明白一些东西，至于她对当时那件事情的看法其实并不重要。

不过洛白到底有没有听明白，凤瑶伶并不清楚，洛白是谁呢？是仙宗的宗主，是外界传闻的冷面阎王，虽然他的形象和阎王还差了很多，但是他的行事作风，其实并不比阎王好多少，虽然更多的人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的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展现给别人看呢？即便这个人是凤瑶伶也不行，即便这里的另一个人是自己的亲弟弟，自己愿意做所有的事情，即便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为了洛锦他也是愿意做的，即便那个人是洛锦，他也不会轻易的展现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修行不是为了心吗？”洛锦看着凤瑶伶，又看了看洛白，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看起来聪明伶俐的洛姐姐和向来睿智的哥哥此时竟然会因为这样一个简单而愚蠢的问题而困扰，“修行，难道不是因为心里喜欢吗？”洛锦的声音单纯却又充满着疑惑，他并不是疑惑修行的目的和原因，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被这个问题困扰，这本来就不是什么问题，也不是一个应该存在的问题。

就好像是他自己，他修行是为了什么呢？就是有时候自己在这个院子里玩着玩着，觉得无聊的时候就会修炼，有时候看着蚂蚁搬家的时候，看着他们忙忙碌碌的搬着自己那些并不多的东西，并不沉重的东西东奔西走的时候，他觉得那些事情都很简单，就连修行都是很简单的，他的修行从来都是凭借着自己喜欢，没有什么原因呀，也没有什么目的，至于修心到底是为了什么，大概是因为修行能够让自己活的更长久一点，这样就可以和哥哥在一起更久的时间吧。

在她看来修行就是为了修心，而凤姐姐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能够将这件事情扯到自己刚刚进入仙宗的时候的事情上来，真是有些想不通呢。

就在洛锦想不通凤瑶伶的话语中的深意的时候，凤瑶伶倒是因为洛锦的话精神一震，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修行就是为了修心啊！”凤瑶伶小声的念叨了一边又一遍，最终笑出了声，不只是她，洛白的身体也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