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中国人的过年,说的是农历年。但这年,都是和家人在一起度过,因此,这公历的元旦,反倒成了学生们的节日。尤其对公开或半公开的情侣而言,更是一个有意义的日子。医科大地处市中心,还算收敛。要是放在山大、理工那几个学校,周围的小旅馆,今晚的生意可是火爆透了!
从昨天开始,会长带着组织部的干事们,忙前忙后筹备舞台的事宜。其实也没什么可忙的,舞台是一家长期合作的公司承包的。后来我才知道,这公司的老板和学校里的一个主任是亲戚。我的工作只是看好我负责的几个节目,尤其是唐唐,那可是被寄予厚望。甚至下午演员化妆的时候,主席还问我唐唐怎么没来,我陈述了一个嚣张的事实,唐唐有自己的化妆师。
晚会八点开始,唐唐七点到达了校本部,从人群中钻到了我身后,还调皮的轻轻的抱了我一下。按照要求,所有学生会成员今天必须一身西服还要求打领带。可笑的是,我的领带打的和红领巾差不多。唐唐自然在我转身的时候就发现了,“老公,你逗我呢?”然后从我的脖子上解开那个难看的疙瘩。
我轻轻弯着腰,由着我的头轻轻顶着她的额。我闻到了她身上轻洒的香水,味道非常淡,就像置身于一片花田,但一点也不觉得刺鼻。她的妆容非常淡,淡的好像没有一样。我不由得看看“主席夫人”亲自操持的化妆,所有的演员就像是从车间的流水线上走下来的一样,大腮红、黑眼圈,个个像是要扭秧歌。
唐唐被我这样压着,根本看不见我的脖子。但是她的双手熟练的在我的喉前游走,她的眼轻轻闭上,就像在等我送她一个吻。我可以清楚的听到她的呼吸,我闭上眼能够在脑海里描绘出鼻翼的扇动。空气在两人之间流转,也许是灵魂于无声处,做最后的倾诉。
“唉唉唉!有人呢!差不多点得了!散了场回家慢慢秀!”老赵故意和我保持着两米距离喊叫。他非要缠着我来看晚会,觉得我身为“干部”能给他留个好位置。他哪里知道我就个看场子的,还得负责维持秩序,根本管不了他。我把自己的工作牌给了他,方便他自由进出,反正牌子上没有写名字,我也提醒他了,后果自负。至于我自己,已经混成了熟人。
我不好意思的轻轻把脑袋抬起来,却觉得已经在唐唐额上印下了一个红圈,心疼不已,也加深自己心中的罪孽。我轻轻摸了摸裤子口袋,装在白色信封里的那张纸,同样在今晚登上舞台。此刻那张纸隔着保暖裤也透着冰凉,就像一只变异的僵尸伪装成了纸片,在我的大腿上、心上咬了好几口,快要把我感染成一个行尸走肉。
唐唐认真的查看我的领带,在她的一双巧手变幻之下,就像礼仪书中教的那样,领带的“箭头”正好搭在我的裤腰带扣上,精准无误。“以前我在家的时候,经常给我爸打,最近两年都没怎么打,老公,你凑合一下吧。”说完还不忘轻轻的整理一下西服上的褶皱。这一幕,让我产生了一种憧憬,一种在若干年后,暖阳照进卧室,唐唐穿着丝质睡衣为我熨烫制服的暖意。
我虽然看不到,但是却能感觉到,那一定是全场最漂亮的领带。我突然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却又认为不该说。该说的,我不是已经写在纸上了吗?又何必画蛇添足?当断不断,其心自乱。我拉着唐唐的手,穿过人群,来到舞台后方,和其他演员一起,安静的候场。
在一些特定的场合,唐唐懂得和我保持距离,其实这不过是我掩耳盗铃的笑话,又有几个睁眼瞎看不出来。有时甚至自己也认为,这不正是自己一再讽刺的“形式主义”吗?为何到了自己身上,还坚持要走这个“过场”?在这里,确实没有父亲逼着我做,但我还是做了。此刻我为何还会想起父亲?前天通电话,得知我元旦又不回去,他恨不得开车来把我绑回去。反正绑架这回事儿,应该在父子之间是不成立的。
晚会快要开始的时候,我便离开了后台。走之前,唐唐正在和一位学姐相谈甚欢。她接受了我的眼神,却不知道我的离开里,藏着不舍。有人说,把每一天当作最后一天来活,你的生活会无比精彩。看来,我在今天做到了。
接着我正式进入了一位后勤人员的角色,一会儿忙着给主持人找话筒,一会儿检查地上的插座有没有漏电,还得时不时搭手搬道具。稀里糊涂的时候,耳边响起了唐唐的歌声。我不禁纳闷的看向舞台,也看了看时间,这才第三个节目,怎么回事儿?我胡乱将手里的电气胶带全部缠在一段暴露的电线上,然后向舞台走去。
正好我们部长在,他告诉我,原来晚会的前两个节目,都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而主席是个讲究人,如果头三枪都没能打响的话,这台晚会就算砸了。过完年找校长谈保送研究生的事,难度会很大。校长和书记都还有事,主席临时修改了节目顺序,决定让“镇宅之宝”提前亮相。看着唐唐在舞台上从容不迫的演唱,嘈杂的广场都瞬间安静下来,刚才还此起彼伏的抱怨都不见了。一定和我当初第一次听到唐唐的声音时一样,是在疑惑台上的人是不是假唱。
“你老婆挺厉害啊!”部长开心的捶了我胸口一拳。毕竟这挖掘新人的功劳,领导们记在了主席头上,主席自然记在了部长的头上。他部长给不给我记就不重要了,因为他给不了我任何我想要的。
“别瞎说!不是老婆!”我觉得既然要斩断情丝,就不要搞那些藕断丝连,更不要扩大伤害。毕竟大丈夫何患无妻,但是大家闺秀的名节万万玷污不得。尤其在这个人云亦云、三人成虎的社会,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是你对象?我看她有时候挽着你胳膊啊!”部长也是个爱八卦的人。
“我妹妹,纯粹是兄妹关系,走的近点不算啥。”部长没有再追问,一脸的坏笑是在佩服我的“高明”!他把我当成了学校里诸多的“哥哥、妹妹”的其中一份子,用流行的话说就是有些暧昧,用一句歌词叫“恋人未满”。这些人时常亲亲我我,甚至会有进一步的举动,但是一旦分手,绝不会承认那是前任。
被部长这么一搅和,唐唐的歌我也没听完整,更没法在心中刻下完整的旋律。幸好我知道主席安排了专业的摄像团队,还占据了最好的角度,到时候我要一份拷贝当作纪念好了。而且全场二十几个节目,都成了最好的掩护。
唐唐下场之后,果然校长和书记很快的离开了位置,留下副书记和副校长与学生们共进退。但是那都不是我在意的,我急忙走进后台,找到被人围成一圈,像是被粉丝拥抱的歌星的唐唐。我随便找个理由像是谈工作一样把她叫出来,悄悄问她,“今晚有空吗?和我出去一趟好不好?”
“讨厌!你坏死了!完了再说。”羞答答的回到了粉丝圈,我知道,她误会我了。不过,今后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