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夫人觉得,最近小女儿与从前不大一样了。
小姑娘不过十四岁,许多的事情,还是写在脸上的,往日里这个小女儿最愿意做的事情,就是在屋中读读书,写写字,自从上次去过她外祖母家之后,人似乎活泼了一些,也不似从前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倒是更愿意去街上玩儿了。
其实满京城提起太师顾家,还是在称赞当中有几分的感叹的。
顾家老爷子顾太师今年已经年近八十了,人倒是精神抖擞,却早已不在朝中为官,只领了太师的虚职,长子顾文博,边关为将,赫赫有名,次子顾明博,当今皇帝尚且是太子的时候便在詹事府为詹事,新皇登基,顾明博被安插于翰林院中,兼职国子监祭酒。
提起这两个兄弟,京城里可以说是赞颂声儿一片,不过顾太师的三子顾宇博,当真就是个拎不清的了。顾家几代一夫一妻,后宅之中秩序井然,到了顾宇博这里真是全被糟蹋了,顾宇博一个夫人,三个妾室,正室夫人无所出,三个妾室一共生了四个女儿,长的好看是好看,品行却是统一地随了她爹了。
顾老爷子,孙辈除了这四个孙女,还有大儿子一个儿子,在边关跟顾文博待在一起,算是对长房长孙的磨练,次子一儿一女,儿子御前做带刀侍卫,女儿娇养家中。
按照排行,顾明博这个女儿最小,难免的,顾老爷子就对她多一些宠爱,又有之间那几个庶出姐姐的样子,顾老爷子实在是不想好好女孩子家落入后宅俗套当中,因而这个小孙女顾灵筠比起其他闺阁中的小姑娘可就自由了许多了。
顾灵筠不喜欢几个揉捏做作的姐姐,又因嫡庶有别,总也不与她们在一起。
平日里回到家中,就是呆在书房中。
这两日,顾灵筠很明显地找到了比呆书房更有意思的事情。
顾二夫人拦住了刚从外面回来,还一头是汗的顾灵筠,“你瞧瞧你,好大的姑娘了,怎么还这么急躁呢,不能慢慢走吗?”
从袖中拿出了帕子,给顾灵筠擦了擦汗,“你瞧瞧你,这一头的汗。”
顾灵筠接过了顾二夫人手中的帕子,笑嘻嘻地看着顾二夫人,“娘,我这不是怕您担心着急回来,就走快了那么几步,哪里有那么娇气啦。您放心吧,啊。”
顾二夫人用食指点了一把顾灵筠的额头,“你呀,你就在你祖父和你爹面前装出一副乖乖的样子,怎么,到娘面前原形毕露了吧。”
顾灵筠蹭了蹭顾二夫人的手,“娘不是心疼我么。”
顾二夫人白了一眼顾灵筠,“去,把这身湿衣服换下来,别着凉了。”
顾灵筠脆生生地应下了,才转头跑向了自己的屋中了。
从一边走廊过来的五小姐顾青宁含笑向顾二夫人行礼,“二伯母好。”
顾二夫人打量了一眼顾青宁,不得不说这是顾宇博唯一一个能拿的出手的女儿,就可惜母亲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连带着顾太师连女儿也不喜欢。
向顾青宁点了点头,“青宁这是要去哪啊。”
“在屋中做了一日的针线,这会儿出来走走。”
顾二夫人温和一笑,“也好,晚间已经凉了,注意别着凉了。”
顾青宁又福身,才走了。
顾二夫人身边的丫鬟翠儿一边给顾二夫人倒了一杯茶,一边笑道:“真可惜了五小姐了,听说三夫人本来带在身边的,又被她那个不知趣的娘带回去了。”
顾二夫人喝了一口茶,“她娘若是个知趣儿的,也惹不着老太爷,左右不是我们房的事儿,他们自己闹去吧。”
倒是自家房里的事情,应该多关心关心。
顾二夫人又把目光转向了顾灵筠消失的方向,琢磨着顾灵筠最近为什么突然一反常态地跑出去。
顾灵筠藏不住事情,只要注意她的人就都注意到了她的不同,顾青宁站在后花园,看着凭窗远望,嘴角尚且带着笑容的顾灵筠,道:“七妹妹这是又去了茶楼?”
侍女上前一步道:“是,早间奴婢给小姐打水的时候就见了七小姐出去,直到现在才回来。”
顾青宁浅笑,“七妹妹还真是闲不住呢。”
话里略带讽刺,那小侍女也没敢出声儿。
“让顾岩跟住了,这次他要是再敢跟丢了,就别回来见我了。”
听着身后的人应了一声儿,顾青宁觉得心中好受了几分。
大姐已经出嫁了,夫家不过六品小官,虽说现在是嫡庶有别的时候,可是好歹自己也是堂堂顾府小姐,凭什么就非要比那些不入流小官家的嫡女差。
“小姐,昨儿奴婢听二老爷说,明年三月就要采选了,好像二老爷不想送七小姐去呢。”
“真是这么说的?”顾青宁眉头轻蹙。
家里这些姐姐妹妹的情况,顾青宁也算是看得清楚,顾灵筠是嫡女,参加采选妥妥地能被选中,但是现在既然二房不想让顾灵筠参加采选,那肯定就得年前就给她定亲,顾府五个姑娘,总不能一个都不参加,大姐已经出嫁,三姐和六妹又上不去台面,那便只剩下自己了。
庶出女不能做王府正妃,也就是说,自己肯定是得入宫给皇帝做妃嫔的。
其实皇上也没什么不好。
顾青宁出神了。
大夏皇帝容陵,如今不过二十七,宫中只有王府带去的两个侍妾,没有皇后,没有高位嫔妃。这样干净的后宫,可真是历代皇帝都少见的,顾明博是前太子詹事,女儿没有入宫,侄女也算是亲人了,位分虽然不能太高,至少也得看得过去。
顾青宁对自己很有自信,她从小与自己的几个姐妹不同,刻苦读书,对琴棋书画从未松懈,若不是姨娘拖后腿,让她在顾三夫人身边长大的话……胜算就更大了。
顾青宁这厢琢磨着,浑然忘了自己究竟在哪。
顾灵筠坐在屋中,看见顾青宁出神的样子,不由的撇撇嘴,流莺过来,帮顾灵筠散下了发髻,“小姐看什么呢。”
“你看五姐,不知又在想什么。”
流莺探头看了一眼,撇撇嘴,“奴婢可知道,今早就见月儿在书房门口磨磨蹭蹭,肯定是二老爷说什么又让她听见了。”
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顾灵筠,“不过奴婢可听说老爷不想让您参加采选,那您跟王爷……”
顾灵筠回手拍了流莺一下,“你说什么呢……”
双颊通红,不由地低下头去,“我……我跟他……就是认识而已。”
流莺知晓顾灵筠不好意思了,抿嘴笑道:“好好好,只是认识而已。”
顾灵筠叹了口气,也发上了呆。
今天在茶楼中,容谨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让她不要参加采选,他直接去向皇帝求婚,在容谨的印象中,容陵虽然跟他并非一母所生,但是容谨母亲早逝,被抱到太后身边的容谨与容陵一起长大,两兄弟甚至比亲兄弟还要亲上一些。
可是从顾灵筠的角度看上去,先皇宠爱容谨的母亲明妃,可惜明妃是西蜀国进贡来的女子,在西蜀国中虽地位高,到底西蜀国只是友邻,不可能让她做皇后,容谨出生不久,明妃不明不白的就去世了,这些年,先皇把对明妃的喜爱与愧疚都加在了容谨的身上,甚至有意传位与容谨,不过容谨明显志不在此,极力推了容陵。
皇家无父子,更何况兄弟呢。
顾灵筠觉得容陵对容谨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好,容谨封地在云南,容陵以容谨如今年轻,两人关系亲厚不忍让他离去为由,不许容谨去封地,容谨也因为容陵刚登基尚且不稳为由,留在了京城中。
当年容陵登基的时候没有遗诏,容谨却在先帝逝去之前与先帝有过单独接触,如今容陵留着容谨在京城,得有一半的理由是不放心容谨。
可惜容谨不这么觉得。
到底顾灵筠认识他晚了些,他虽然宠着她,却也不会相信她说容陵的坏话。
反正离明年采选还有很久呢,顾灵筠索性将这些事情都抛在脑后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