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一高兴,喝的东西就多了些,夜色越发浓稠,依然遮不住满室的晶莹。蹇慕澄按按脑袋,坐在卡座边休息,看看周围的人三三两两的出去,看了看手机,点开短信,想来是等不了大忙人易净桥了。
给对方发了个短信表示感谢,顺便告知先行一步。这才收了手机,慢悠悠的站起身。出了会所,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晕乎乎的脑袋瞬间清醒了许多。
隔离了温暖的空气,抒情的音乐,笑言的欢笑,藏在心底里那丝丝黑暗随着浓稠的夜色破土而出。
蹇慕澄捂着脸,对着漆黑的夜空眨眨眼,压下心头的悲凉。
今天一个晚上就好像过了一年,自己心心念念以为的对手变成了自己的恩人,以为的心机深重原来是一片赤诚,反而,自诩清高和赤诚的她凭着自己的臆想,就确定了对手,蹇慕澄,你怎么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蹇慕澄像是喝了两斤酒,晕晕乎乎的走在大街上,初春的凉风一吹,堪比腊月的寒风,凉的心都在打颤。偌大的天幕之下,她是如此的渺小和平凡。
风吹的她似乎很舒服,敞开大衣,慢悠悠的走着,脸上笑容灿烂,心里却是在滴血。她忍不住要和人说一说这么狗血的事情,编剧都编不出这么精彩啊!
“季先生,原来我识人不清的毛病还没有治好!”
“季先生,怪不得你讨厌我,我都讨厌自己了!”
“季先生……”
消息还没发完,蹇慕澄的手机就响了,对方开门见山,冷冰冰的声音停在蹇慕澄耳边,像是一道热气,“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好像……”蹇慕澄左右看看,眼神迷离,五颜六色的光圈在闪,“好像在……”
“发个定位给我!”那面果然道。
“哦!”蹇慕澄傻傻呆呆的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乖巧的紧。
天空不知何时漏了洞,稀稀疏疏的洒下细小的糖粒,长长的街道石板吸收了水分,颜色都深了些许。夜里的风寒意十足,坐在一旁的蹇慕澄目光呆滞的看着从身边奔驰而过的车辆,灯光闪烁,印出那张木然的脸。
“蹇慕澄……蹇慕澄……“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叫她,声音虽然冷淡却又关切,仿佛是寒冬夜中唯一的暖光,那双没有亮度的眸子忍不住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张黑沉的俊脸近在咫尺。
反应迟钝的想起什么来,露出个傻傻的笑,“季先生,您终于来了!”
季鎏舫甩甩脑袋,这女人怎么变得这么黏黏糊糊的,又想起手机里那几条信息。手臂用力,直接把人拽起来,蹇慕澄脚下高跟鞋一个不稳,就那么笔直的扑向季鎏舫。第一感觉是怎么那么冰,第二反应就是后退一步。
被寒气冻住的酒气因为瞬间缩短的距离争先恐后的释放开来,虽然美人投怀入抱,季鎏舫还是克制住自己要把人扔掉的冲动。
蹇慕澄个子小,身上的肉却不少,隔着不怎么厚实的衣服,季鎏舫这次真真实实感受到了什么叫女人的柔软。
幸好蹇慕澄还有几分意识,撑着季鎏舫的身子站起来,乖乖的被人牵着进了副驾驶。
“安全带!”季鎏舫启动车子,副驾驶的人像是断线的木偶,痴呆的看着前方,动也不动,忍不住提醒了声。
蹇慕澄迟钝的左右摸摸,看的季鎏舫都心急了,直接快很准的屈身给人扣上,“你……”
微偏脸颊想教训一下人,就和一个冰凉又滑嫩的东西轻擦而过,皮肤上还残留着对方脸颊上淡淡的寒意。
教训的话硬生生被拦腰截断,季鎏舫半秒之内端正身姿,轻点油门,线条流畅的车子如流星划过夜空,耳边只听到发动机的工作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吱嘎声。
车内安静的很,季鎏舫觉得有些热,打开窗户,外面的冷风簌簌灌进来,余光扫到副驾驶上的人缩了缩脖子,又把车窗关好。
心头有些烦躁,又有些莫名的尴尬,“怎么了?会场上谁欺负你了?”
车里的暖气让酒意慢慢飘散,蹇慕澄恍惚的摇摇头,低落的缩在座位上,怎么看都有股可怜兮兮的味道。
季鎏舫不说话了,嘴唇抿的紧紧的,车速却在慢慢上升,留下一个妙曼的剪影。
不过半个小时便回了家。蹇慕澄回到房间,瞬间清醒了很多,想起刚刚的行为有种捂脸的冲动,怎么就给季先生发了那样的信息呢?害得她只能装醉逃过季先生的责问,不过……
蹇慕澄失望的眨眨眼,似乎对方并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或许根本就不在意吧!不可避免的又想到了凌华的事儿,到底是谁在对付自己呢?
思考的太深入,敲门声响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门直接被推开,外面的光线顺着门缝洒进来,“睡了?”站在光线中的人身材高大,气质沉稳,即使他手中端着一个水杯。
蹇慕澄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慌慌张张的打开灯,“没,没有!”踢拉着拖鞋走过来,这才看清男人手中端着的东西,白白的,冒着热气的,好像是热牛奶,难道是……
蹇慕澄的自作多情终于成为现实,季鎏舫把牛奶塞进蹇慕澄手里,“喝了牛奶再睡。”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还喝那么多酒,这句教训的话在蹇慕澄红彤彤的眼眶里消了声。
除了早逝的母亲,和商场上的女强人,季鎏舫很少和女性打交道,见到一个红彤彤,欲哭不哭的女人,似乎想起了幼儿园中被男孩子欺负的小女孩,软软的,脆弱的,长这么大从没有现在这么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季鎏舫稳住声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冷淡,面容不那么严肃,可长久以来的习惯和突如其来的改变,着实别扭。
蹇慕澄小口小口的喝完牛奶,嘴唇上还挂着一圈白色泡沫,莫名喜感。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男人,把空荡荡只剩下挂着白沫的杯子在男人面前晃了晃。
可惜季鎏舫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丝毫理解不了小女人的心思,接过杯子,暗叹女人果然是神奇的生物,上一秒似乎伤心的梨花带雨,下一秒却笑容灿烂比艳阳。
无奈的接过杯子。
蹇慕澄见对方没有反应,眼中火花灭了灭,真诚的道谢,“季先生,谢谢您。”或许是今天的灯光太过柔和,亦或许是今天的季先生太过温柔,亦或许是今日得到的失望太多,蹇慕澄吸了一口气,冲季鎏舫笑的明媚,“季先生,我都乖乖喝完了,你不夸夸我吗?”
季鎏舫表情石化了一瞬,很想严厉的拒绝,你以为自己真的是幼儿园小朋友啊,还求表扬,课女人眼里的渴望和光芒太过璀璨,联想方才对方的失魂落魄,竟然不忍心拒绝,破天荒的,“嗯,没有浪费粮食,很好。”
这是夸奖吗?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本该是很严肃的,可有前面的铺垫,蹇慕澄觉得很是喜感,果然是季氏夸人。
蹇慕澄忍者才没有捧腹大笑,一切的阴霾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季先生今晚温柔又顺从,蹇慕澄心中的小人蹦的老高,机会难得啊。
蹇慕澄吞了吞口水,目光变得坚毅,“季先生,如果你被人设计了怎么办?”
这是要和自己谈心的节奏?“当然是把人设计回去。”商场如战场,遇到的阴谋诡计自是数不胜数,他隐约猜到了几分,拉着蹇慕澄在卧室的小几边坐下。
他微微偏过头,没直视对方,余光能瞧见蹇慕澄拖着下巴思索的模样。
“可是,我又没能力设计回去。“蹇慕澄失落的嘀咕,她隐约猜到了幕后人,只是找不到对方如此做的理由。
“呵……”季鎏舫笑了起来,自信而稳重。
蹇慕澄忽然懂了什么,只要内心足够坚强,便没什么能伤害得了自己。
季先生能有现在,不知道受了多少苦,瞬间把沈姨告诉她的故事脑补一番,从小失去了父母,又陷入对弟弟的愧疚之中,不得不负担起季氏的重任,没有朋友,没有真正的亲人,也没有知心爱人……
好惨!
季鎏舫忽地觉得身上凉飕飕的,这女人的眼神怎么那么诡异,“季先生,我知道了,谢谢您。”
“嗯,那你解释下这是什么意思。”男人掏出手机,赫然显示的是蹇慕澄不想面对的脑残信息。
蹇慕澄委屈的望天,“季先生,难道你敢说你不讨厌我吗?”
季鎏舫迟疑了一瞬,“现在没有!”说完,起身,出门。
动作一气呵成,蹇慕澄眼睛瞪得溜圆,这意思是曾经讨厌过?不不不,重点是现在没有!蹇慕澄激动的双手捧脸,双脚踱地,一脸眩晕的睡去了。
季鎏舫盯着冲洗干净的杯子,摇头失笑,果然美酒误人么?那个女人居然有胆子和自己提那种要求,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在这个万家具静的时候响起。
“我说老季啊,找我什么事儿啊,我刚正忙着呢!”对面传来略带痞性的声调。
“你今天带蹇慕澄干了些什么?”对朋友拐弯抹角一向不是季鎏舫的风格。
“怎么了?我就负责带她进会场啊,你知道我,我是主办方,很忙的。”
“哦!”
“哦是什么意思啊!”易净桥不满的追问,可惜被无情的挂断,只能盯着黑屏的手机,满脑子不可思议,“居然为了那女人给自己打电话,难道万年光棍终于开窍了……”易净桥捂着嘴,眼中满是戏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