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冷烛之下,萧镜之的脸上显现一抹阴冷的笑容。
唯见他手执紫毫笔,漆黑的墨汁渲染纸张,“薨”字跳入一旁侍从的瞳孔。
侍从浑身僵硬,主子生冷的腔调传入他的耳膜,他浑身一怵,只闻萧镜之淡然道了句:“速速命人将这奏折送达兰城,女帝的太平日子,到头了!”
邪魅阴冷的笑意布满萧镜之的脸,他将奏折递到了侍从的面前,随即补充道:“也不知道那个老女人知道寒盐君之死会露出哪般神情~”
“呵!真是期待呢。”
侍从见萧镜之神情愉悦,连忙单膝跪地奉承。
“女帝失去了寒盐君这座靠山,南游江山注定是属于二皇子您的。”
萧镜之敛去脸上笑意,轻转身子将侍从从地上扶了起来,故作亲切地开口:“本皇子能有此日,一封你功不可没。”
“二皇子谬赞,皇子日后定能荣登大宝,这一切皆是因皇子足智多谋、卧薪尝胆。”
一封曲意逢迎,只有萧镜之坐上皇位,他才能寻着机会为死去的杏雨报仇。
只有贺兰家失去了女帝这个靠山,他才能肆无忌惮地惩罚他们!
一匹火红的骏马奔驰在宽阔的密林之中,马上的士兵奋力地挥舞着自己手中的长鞭,马儿四蹄翻腾,长鬃飞扬,由川北洲直奔兰城而去。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女帝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她静静地望向跪在殿中的士兵,满目惊愕地问道:“寒将军...当真?”
士兵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回禀女帝,寒将军当真...已薨!”
满堂文武交头接耳,沸沸扬扬的议论声瞬时填满整个空旷森严的大殿,一些人的脸上写满悲愤,一些人的脸上写满喜悦,大家各怀鬼胎。
左派,以离宗耀为首,大家的脸上纷纷露出了惋惜之情,皆为寒盐君之死感到惋惜。
右派,以贺兰霸为首,他们的脸上布满奸诈的愉悦之情,皆为寒盐君的死觉得兴奋。
寒家军便是女帝用来平衡左、右两派的筹码,如今寒盐君一死,寒家军群龙无首,眼下正是控制朝堂的好时机。
龙座之上,女帝微微垂眸,用纤细修长的双手遮住自己的眼睛,约一寸长的指甲彻彻底底遮住了她的神情,满朝文武皆看不清她的神色。
“诶...寒将军死的冤啊,听说这次川北治水,寒家军损兵数万,大不如从前。”人群之中,不知是谁扬声而起。
有人迎合,“寒将军已逝,寒家唯一的独苗已薨,自此之后再无寒家军!”
“请女帝决断,收回先帝赐予寒家的寒铁令。”
“红颜祸水啊,当初便不该叫离家小姐做这赈灾监军,白白牺牲几万无辜性命不说,还令我朝失去了一名骁勇善战的将军。”
听闻此言,离宗耀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他挺直腰板站在大殿之中,唯一一次一声不吭。
这一瞬间,悲凉的情绪从贺兰雅的心腔缓缓蔓延而出。
她下意识地捏紧拳头,狠狠地击向一旁的龙头,恨恨地开口:“统统给朕闭嘴,如今尚且还未寻到寒将军的尸首,是谁说他已薨!”
大殿之中的嗡嗡声瞬间消失不见,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大臣们瞬间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衣襟之中,纵使贺兰雅失去了忠君爱国的寒盐君,但她现在仍旧是南游女帝,无人敢旁若无人地挑战她的权威。
唯有一人,与旁人不同,那便是她的兄长——贺兰霸。
贺兰霸仰着头,手持玉笏,大摇大摆地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淡然言之:“请女帝节哀,既然寒将军已死,便请女帝收回先帝赐予寒家的寒铁令。”
右派朝臣皆以贺兰霸马首是瞻,见贺兰霸大胆起事,众人连忙附和。
只见众多朝臣瞬时跪坐一排,双手伏地,磕头高呼:“请女帝收回先帝赐予寒家的寒铁令!”
贺兰雅眉头紧蹙,一双寒光目直直盯着不远处的贺兰霸。
她最亲爱的哥哥,这是在逼她将寒铁令交到他的手上啊,这是要夺权啊!
便在她左右为难举棋不定之时,原本沉默不语的离宗耀嗖地跪倒在地,只闻“哐当”一声,离相毅然决然地出言劝阻。
“女帝不可啊,万万不可!”
“离相,且娓娓道来。”贺兰雅只得将最后的希望押注在离宗耀的身上。
离宗耀缓缓抬起自己苍老的面容,一对愤怒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死对头贺兰霸,贺兰霸之心人尽皆知,他又岂会不知。
“寒铁令乃是先帝在位之时下旨赐予寒家之物,纵使寒将军已薨,按理来说这御赐之物亦没有收回之理。”
“眼下应当先封锁消息,不得让他国知晓寒将军消失之事,再者便是遣人迅速将寒将军寻回,纵使是尸首,也不得叫他身首异处!”
“既这寒铁令是先帝所赐,而寒将军亦是寒家最后一代,那便在寻到寒将军的尸首之后将这寒铁令与他葬在一处吧!”
贺兰雅缓缓闭上眼睛,脸上写满哀愁,她的眼眶之中蓄满泪水,便是怕在众人面前落泪,才刻意将眼皮放下遮住满目的悲戚。
“那...便依离相所言吧,先遣人寻找寒将军的尸首,至于寒铁令,便与他一同葬下吧。”
眨眼功夫,贺兰霸脸上似有若无的笑意瞬间消失,他张张嘴正准备开口反驳之时。
只见贺兰雅朝身侧的王公公丢了个眼色,王公公立马开口,用尖锐刺耳的声音说道:“女帝已乏,今日退朝!”
话到嘴边,却不得不重新咽入腹中,贺兰霸自是心烦不已。
他的手紧紧地捏住掌中的玉笏,双眼死死地盯着贺兰雅离去那处。
妹妹,看样子是大哥平日里太过溺爱你了,你显然已经忘记自己姓贺兰,流的是我贺兰家的血!
离宗耀心气不顺,转身准备离开大殿,不愿过多逗留。
便在这时,贺兰霸出声将他唤下:“离相留步。”
“不知右相有何事?”离宗耀轻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回应贺兰霸。
贺兰霸先是笑而不语,继而说道:“便先恭喜左相了,离家小女赈灾有功,不假时日女帝定会嘉奖与她!”
闻此一言,离宗耀瞬时僵在原地,贺兰霸此言哪里是祝贺,分明是在嘲讽他。
承欢此番回兰城是福是祸谁也不知,一切只能听从天命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