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刻上官婉玉终于明白何以梅天寒武功尽失了。眉头紧皱道:“梅无忌是在梅天寒全神贯注替你护持心脉时,强行利用外力将梅天寒的功力全部输送到你的身上……也就是因为这样……梅天寒现在已经……已经……这也就是即使不受控制,你依然胜我们一筹的原因……”他只是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是真的。
独孤月痛苦地道:“只可惜我根基平平,纵使拥有义父全部的功力,依然不足以与梅无忌抗衡。所以从重出江湖的那一天起。我们就已经一个是傀儡,一个是废人了!梅无忌逼着义父重出江湖,他就是想看看一个武功尽失的梅天寒能在群雄环肆的江湖上挣扎到几时。而不论江湖上有没有人能够杀死梅天寒,我们的命运都攥在他的手里。兴致来的时候,折磨义父便成了他的乐趣。”
上官婉玉突然想起,自己被梅天寒点晕的前一刻,梅无忌控制独孤月说的那句话“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是要付出代价的……我要好好想想,怎样惩罚你这个不听话的人。”。惊恐地道:“那晚……那晚梅无忌就是来惩罚梅天寒的,他,他只不过是借用了你的手。那……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独孤月痛苦地道出:“我只比你早醒了半个时辰……我不敢去看义父……”
上官婉玉的心像被揪起来一样。“腾”地从床上跳下来,踩上绣鞋,顾不得整理仪容,飞跑出去直奔向梅天寒的房间。但当她跑到门口时,脚步犹豫了。
门是虚掩着的,被习习的晨风,吹开一条细长的缝隙。
透过缝隙,梅天寒修长伟岸的背影,正映入上官婉玉的眼帘。
那身躯在不断的颤抖,纵然是双手拄着桌子——依然抑制不住的颤抖。
上官婉玉看不见梅天寒的脸,这样的颤抖已足以揪得她心痛。他恨不得破门而入,飞扑过去拥抱住他。
不论他曾经受过,或者是正在承受着什么样的折磨,都让她来抚慰他吧!
但她的脚步却依然停滞不前——那一刻,梅天寒伸出双臂,将她拥在怀里,出其不意点住她的穴道,不就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将面对和承受的所有吗。
此刻呢!
那剧烈的颤抖的身躯。早已不是昔日印象里梅天寒该有的模样。
他一定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
他想让她看见吗?
无论梅天寒是怕她担忧和伤心,或者是想维系着骨子里的傲气和男人的尊严。
上官婉玉都不想在这个时候用小女儿的心态哭哭啼啼的去去心疼他,可怜他,安慰他。也许那样会事与愿违对他造成无形的伤害。于是她强忍着心痛,后退了两步。
这一退正好与随后赶来的独孤月并肩而立。
独孤月再次戴上她那蝶形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哭得红肿的眼。只不过她的情绪已经比方才平复了许多。她低声道:“你是对的,义父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狼狈的样子,他不想我们替他伤心难过。无论承受怎样的折磨和打击,他依然傲然而立。”
上官婉玉辛酸地道:“纵使只剩下一幅完好的皮囊吗?”
独孤月一样心酸,凄声道:“是!”
上官婉玉道:“也许,他是怕我们伤心难过,或者……”
独孤月道:“或者什么?”
上官婉玉苦涩一笑,叹喟道:“或者我们在他心里,始终都不是那个可以相互依偎,可以一起哭,一起笑的人。”
独孤月望着上官婉玉,似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痴情和落寞,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上官婉玉感觉自己不由自主的哀怨,让独孤月见了笑。竞有些脸红。干咳了一声道:“神女有心,怀玉无意,自作多情是不是很可笑。”
谁知一句话竟勾起了独孤月的神伤,她幽忧地道:“这世间自作多情的女人,可不指婉玉姐一个。”
上官婉玉立刻知道自己感伤,却无意中戳到了独孤月的痛处,心头不安,忙拉住独孤月的手,自嘲地道:“我们这是怎么了?喜欢的人心中都装着别人!”
独孤月温声道:“无论他们心中装着谁,只要我们心中装着他们,就好了!不是吗?”
上官婉玉打心眼儿里折服独孤月的宽容和善良。爽朗一笑道:“也对!不过我可不是轻易认输的人。秋高气爽花园里的花开得不错。梅天寒什么时候能活动了,不妨让她来赏花……”
独孤月一楞,她实在是不知道上官婉玉哪里来的这份闲情逸致。疑声道:“这个时候……”
上官婉玉眉头一皱,似乎是怪独孤月不开窍。嗔怪道:“对呀!你整天紧张兮兮,痛不欲生,梅无忌就会放过你吗?”
独孤月也着实叹服这个姐妹的乐观了。又一想,梅无忌本来已经折磨得父女二人生不如此。这个时候能够苦中作乐,的确比可怜兮兮强得多。至少敌人不会那么得意,便点了点头。
…… …… ……
三天之后,梅天寒在独孤月的搀扶下走出房间。
天气晴好,秋风习习,只是飒爽之中的凉意越来越重,秋深了。
怕梅天寒重创的身体,经不住秋寒。临出门前独孤月特意为他披了一件水貂绒的斗篷,但秋风依然轻易便打透了衣衫。
梅天寒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不知是因为身体内的伤痛,还是受不了这秋的冷。这让独孤月十分担心,温声劝道:“不然我们还是回房吧!”
梅天寒向独孤月笑了笑,并且推开了她的手。道:“走走无妨!你不用陪着”说着径自朝花园里走去。
他走得很慢,似乎每一步都很艰难,但没有停下来。
远远的,上官婉玉便看见那个的身影向她走来。
日光中,他是那样高大伟岸俊逸,仿佛一尊神,完美的无可挑剔。只是他步伐的缓慢和艰难,让她心酸。
远远的,梅天寒也看见了掩映于万花丛中的上官婉玉。
上官婉玉立于花丛中绝不比花逊色。何况她精心打扮了一番,起步回眸间便胜却万紫千红了。
梅天寒似乎也被上官婉玉的娇艳吸引,走近她的那几步加快了。
梅天寒道:“你怎么在这?”
他的声音很友善,尽量的保持平时与上官婉玉说话时气息的水准,却怎么听都是有气无力。那苍白的脸色更是让上官婉玉心疼。
鼻子很酸,眼中不听话的东西,总是想往外渗。但上官婉玉还是坚强的抑制住了它。嫣然一笑,道:“你没说过不准我来这儿。”
梅天寒颔首承认道:“的确!”
上官婉玉道:“所以我有权利到这赏花!”
梅天寒笑道:“你来赏花?”
上官婉玉道:“是!”
梅天寒饶有兴致的问道:“赏什么花,秋菊,丹桂,还是月季,牡丹?”
上官婉玉瞥了瞥身边的花草,道:“‘遍历百花难为赏’这花园太小了。”
梅天寒不以为然地道:“这里名花多的是,你却不喜欢,是不是太挑剔?”
上官婉玉道:“自己若喜欢,不在乎它是不是名花,若不喜欢,名花也只有孤芳自赏。赏花跟赏人一样。”
梅天寒笑了笑道:“说得有道理。”
上官婉玉得意的一笑,然后道:“你也来赏花?”
梅天寒颔首道:“天气好,出来走走。不过我现在已经无心看花。”
上官婉玉道:“那看什么?”
梅天寒微笑地看着上官婉玉,道:“你站在花丛中,花都失色了。”
上官婉玉忽的一下脸色通红,芳心乱颤。道:“你……你觉得我很美?”
梅天寒点了点头。
上官婉儿的心醉了。她鼓足了勇气。轻轻地扑到了梅天寒的怀里。
再一次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倾听着他的心跳和呼息。也正因为如此,她深切地感触到,梅天寒似乎每一次心跳和呼息都能拉动整个五脏六腑剧烈颤抖,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啊?
难道这个人真的只剩下一副完好的皮囊了吗?
梅天寒没有推拒,反倒将一只手臂,轻轻的放到上官婉玉的腰间。低声道:“你都知道了?”
上官婉玉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泪水,伸开双臂紧紧地抱住梅天寒。道:“不论前面还有多大的痛苦折磨,让我跟你一起面对好吗?让我保护你……”虽然她做足了准备,要自己在梅天寒面前撑住不做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女人。但此时此刻就是忍不住。
梅天寒低下头,看着上官婉玉泪水已经花了脸上的妆容。温声道:“你现在不就是在跟我一起面对吗?梅无忌看见我们现在的样子,今天晚上一定气的睡不着觉。”
上官婉玉一惊,突然感觉到一种强劲的寒气逼近自己,忙抬起头向四处张望,搜寻着梅无忌的踪迹。
梅天寒伸开手臂又将上官婉玉的头埋进自己的肩颈。而他自己却扬起头,望向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假山。目光中再也没有孱弱和温柔,反倒箭一般的冰冷犀利,傲然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