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下了一夜的雪，雪花如鹅毛轻飘的簌簌而下，温夫人看着景色皎洁，一时兴起去了温泉赏雪。
袅袅的水汽加潇潇的雪花，她舒服的叹了一口气，想起了很多往事。
不由得又觉得自己将温凡生养长大，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心中一个做母亲的柔软，又重新占了上峰。
所以，此刻和温凡面对面在沙发上闲聊的时候，少了很多的压迫感，多了很多的慈母情怀。
“凡儿……你很久没回来了。”
温夫人虽说是埋怨的口气，眼神里却闪着无尽的爱怜。
“对不起母亲，最近我的状态的确是很不好。”
想起来昨晚跟母亲的对话，温凡不准备像那通电话里一样，把最近的坏心情和不露面推脱到工作上去。
毕竟自己的母亲并不是平常人家的母亲。
这一路走来，她见过的风风雨雨太多了。
谎言什么的，总能在她面前自动的不攻而破。
对于自己的儿子，想来老老实实的承认错误，说一些交心的话，比一味隐瞒和推辞更能让她感觉到舒服。
“是因为那个叫洛轻瑶的女孩儿吧？”
“……”抬起眼来，温凡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继而平复了心情，一片坦然的说道：“您都知道了。”
“恩，被伤着了，我的傻儿子。”
“母亲……”
和洛轻瑶在平民住宅区的对话又涌上了心头，本已平复的心情不知道怎么的又开始作祟。
大概人不论多大都经不住父母的言语，温凡甚至感觉委屈的想哭。
“我并不觉得平凡人家的女孩就多么难堪登不上台面，也从未逼迫你和谁谁家搞联姻，你对这个洛轻瑶的情愫我早就知道了，你一直不告诉我，我倒是有点伤心。”
温夫人说到此事，的确言语间颇为落寞。
“真的吗？”
似乎是没有注意到母亲的表情，温凡愣愣的问道。
在温夫人的面前，无论何样成熟聪慧识大体的温凡，也只是一个做儿子的而已。
“真的。凡儿，你总是不明白母亲的心。”
“儿子明白……”
“不，你不明白。你父亲走的早，你总以为母亲对你严苛，要你好好做人，就是要做一个上流社会的样板子，是吗？”
“母亲要我接受一流的教育，做一个得体的绅士，商界的儒者。母亲要我万事都要权衡利弊，懂得大局。”
“很好，凡儿，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出生在温家，我有我的责任。”
“也很对，可是你真的明白吗？”
“恩？”
温凡不解的抬起头，话都说到了这里，难道还有不明白的吗？
“你和洛轻瑶分手的时候，她都对你说了什么？”
温夫人没有正面儿子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他一个问题。
这下子戳到了温凡的痛处。
“她说她也曾喜欢我，可是我给不了她想要的。风轻然能给她。”
“你信她是这样的女孩吗？”
温夫人目光灼灼的盯着温凡。
“也信，也不信，我判断不出来。”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判断不出来？”
“不知道。”
温凡每次跟母亲对话都会受益良多，他预感到温夫人要说道关键的地方，于是放弃了思考，打算好好听母亲的说教。
“因为你不是她，你和她从来都不在一个阶层，接触不到一样的东西，所以你没有太多的参考条件可以帮助你得出判断。”
“恩……”
“这两天妈妈也在反思自己。可能以前总是希望你做对的事，希望你少走弯路，直接告诉了你结论，却没告诉你为什么。就比如这件事。”
“什么为什么……”
“比如说，我总是告诉你，你要找和你门当户对的女孩子做太太，这个结论太普通了，X市的上流社会人家家家都是这么做的，大家都以为不是富贵人家的女孩，就给不了助力，就会对你有所图，却不知道原因根本不在这个。”
“恩？”
“真正的原因是，夫妻一体，共荣共辱，可是如果两个人根本无所想到对方所想，那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母亲，我好想明白了……”
“恩，就比如你和洛轻瑶，可能她说的是真心所想，可能她有什么难处隐情。可是这都无法推翻一个事实，就是无论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你都无从判断，也无从相信。这样的感情，无法支撑一个负担很重的婚姻。”
“我明白，可是母亲，为什么风轻然可以？？”
温凡的悟性惊人，几乎立刻就明白了温夫人的话的意思，可是猛然想起的现在洛轻瑶属于的男人，他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跟他不一样……”温夫人声音飘忽，似乎能穿透什么看不清的真相。
“你像我，做事有规矩，他像他的那个妈，做事没规矩。”
“风夫人？”
温凡问道，这么多年来，虽然自己和风轻然是发小，但是事实上，自己对风轻然的了解，除了毫无疑问的他们都是X市的青年翘楚，出身富贵之外，他所知并不多。
小的时候，去风轻然家里玩，见到他父母的次数很少。
当开始接受商业培训，温氏集团和风氏集团的业务有所交集的时候，每当想要从母亲这里了解风轻然的老底，只要提及父母，总会被母亲言辞闪烁过去。
甚至，还有一次，虽然行事果断，但却温柔无比的母亲竟然直接发怒了。
这次，虽然自己心情尚且低落，可是听到母亲竟然主动提及此事，温凡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发问的机会。
“好了，那是别人家的事，我们做好我们就好了。”
果然，不等下一步，这个疑问就又被母亲斩断了。
温夫人皱了皱眉头，不欲再谈。
虽然不解，但温凡仍是顺从的问了晚安，送温夫人回房间休息了。
回到房间的温夫人，忍着剧烈的头痛，在墙壁的保险箱里取出了一个老旧的发黄的档案袋。
手一抖，从里面掉出了一张两寸的黑白证件照片来。
照片中的女人风姿卓越，眼神中闪耀着璀璨的光彩。
很像一个人。
“玫子，争来争去，他死了，你不知所踪，我这么多年来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活到现在。你说，谁赢了？……”
喃喃中，温夫人的眼眶中竟隐隐有些泪水。
?6?7“玫子啊、玫子……”
“玫子！！！！——”
温夫人一遍一遍的喃喃着这个名字，从眼中默默的含着泪变得泪花密集起来。
而随着汹涌的泪水，她的声音也变大起来。
渐渐的，她开始声嘶力竭。
书房的桌子上放着一杯饮用了一半的红酒，这杯酒也伴随着温夫人的歇斯底里碎了一地。
温家老宅的女管家正站在门外，听着屋内的动静。
只见她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身向楼下走去。
每当这个时候，给夫人一个足够的独处空间，大概是她能做到的对夫人的最大的支持了吧。
而被温夫人甩到地上的泛黄的照片，那个风姿卓越的女人中目光灼灼，似乎穿破了照片纸，穿破了时空，正盯着歇斯底里的问妇人，说不出来是讽刺还是微笑。
……
在x市的另一端，这样照片，也出现在一个书房里，那就是风家老宅。
这个房间是风清然不见外客的书房，完全不是他那个办公的会客厅的布置。
一切装潢都很雅致，可此刻的气氛却很凝重。
此刻，他正斜倚在一个落地沙发上，敛去了眸子中的不羁和狂傲，完全像个受伤的孩子。
他怀中捧的赫然正是同一张照片——温夫人口中的玫子。
只不过，这张照片是放大过的。
大概正是因为放大过，也大概是因为被自己爱的儿子捧着，照片中的女人，也就是风夫人，目光温和，嘴角微微带着幸福和满足的笑。
每当看到她这幅表情，看到这样的母亲，风清然就十分受伤。
不知道为什么，将将流出泪水的风轻然紧接着就会双拳紧握，萌生滔天的恨意。
一般情况下，这个书房是不允许外人进来的，可是今天可能有特别的事情，风叔敲响了书房的门。
敲门声显得那么突兀。
“进！”风轻然淡淡的说道，敛去了目光中不该有的东西。
话音未落，风叔就走了进来。
不知道是风清然的落寞敛的太慢，还是风叔本就了解他，了解到了骨头里，风叔看到这样的风清然露出了十分心疼的表情。
毕竟他是看着他长大的少爷。
“你又在想夫人了，想他的话，你就去看看她吧。都在一座城市，老不见面，这也不像话……”
风叔尽可能的话语缓慢一些，像在安抚着什么。
“别说了……风叔。”风轻然不耐烦的说道。
“哎！！！……”
风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毕竟是从小陪伴在自己身边的老人，因为这一声叹息，风轻然觉得自己刚才说话的口气可能重了些，于是缓和了一下，然后说道：
“风叔，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