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云梭号这种高精尖的科技产品，自然是有监控设施的，每个房间都有。甚至在必要的时候，摘星子还会用“清新空气”为由，现场放一批新鲜的水蒸气到某个重要的房间——比如关押囚犯的监狱，或是正在进行重要会谈的大厅里，来给自己做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眼线。借助水幕投影的力量，只要有水，他就能将正在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前文也略微提到过一点点：摘星子是个特别没有安全感的人，对于这样的人，最能让他感受到安全的时候，就是他将所有的一切都监视起来的时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家伙和杨易一样都是被迫害妄想症患者，也确实适合继承他的衣钵。
然而，当他看见海燕被夜鹰抱在床上，四目相对的时候，便颇为识趣地关掉了他们房间里的监控。好歹他也是活了四百年的人，要是还预料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那也实在是说不过去了。这个苍髯老贼总算还稍微有那么一丢丢仅剩的节操可言，对于偷窥自己的弟子行房事完全没有兴趣，只是不怀好意地嘿嘿奸笑，其形貌之龌龊，活像一个在青楼工作了十几年，并且眼看着自家姑娘钓上了某个有钱冤大头的老鸨。
“好好好，这两人也算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忍了这么久也真是难为他们。干脆，就在这八千米的高空把事儿麻溜地给办了，生米煮成熟饭……”
“掌门大人！”原本还低着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的弱水真人见自家掌门的措辞越来越猥琐，终于还是忍无可忍，红着脸娇声喝道，“海燕她……她和夜鹰都才刚刚成年呢！”
“那有咋样？在这种兵荒马乱的世道，小伙子小姑娘能互相看对眼多不容易啊，还管他成没成年干什么？”说到这儿，摘星子突然伏下身子，紧紧盯着身形娇小的弱水真人，把后者弄得满面绯红，像是快要晕过去了一样，“我说……水仙啊，虽然你看上去好像还没开始发育，但实际上已经三百来岁，早就成年了吧。”
“我，这个……”弱水真人慌乱地移开视线，气血上涌，整个人好像要在摘星子的注视之下蒸发掉了。
“不考虑考虑门派里的同僚吗？你看……黄梅肯定是不行的，那家伙的道德值高到爆表，别说上床了，就是和你恋爱都不会考虑一下。你俩要是在一起，他指不定会把你当女儿养起来。而端木尘呢，他是个标准的妹控，估计在他找到自己妹妹之前都不会想这种事儿了。”摘星子完全误解了弱水真人心中所想，竟然开始掰着指头，算计起他手下的男老师，好像一下子就要肩负起这个小个子姑娘的终身大事，“其他的嘛……门派里的男教师确实不少，但修为和你比起来，总归是差了点儿。”
“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选项，貌似就只剩下我了呢。”摘星子没心没肺地冲她笑笑，接着调戏道，“要不……我俩凑合一下试试看？”
……
沉默。长久的沉默。
弱水真人将自己的卷发缠绕在小小的手指头上，脑袋低垂着，嘴唇紧呡，一句话都不说。她无意识地玩着自己淡蓝色的头发，眸子里似乎蒙上一层水汽，肩膀轻轻地颤抖着，看得出来，这个道行很深的姑娘此刻内心正在经历着相当大的动摇。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摘星子，因为她害怕两人的眼神一接触，自己就会像一个被抢了棒棒糖的女孩一样委屈地大哭起来。
“诶？”这长久到足以令人尴尬的沉默，似乎终于让摘星子意料到了什么。见弱水真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接茬，他只好低下头来看，不料却是看到了她这般惹人怜爱的神色。摘星子并不笨，往常的种种在他的脑海之中闪电般迅速闪过，最终汇聚成一个让他无比意外的结论，后知后觉的他这才意识到方才那番无心的戏言对水仙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一种带着蜜糖味的伤害。
他的表情在一瞬间僵硬住了，尴尬的笑容挂在脸上，像一尊难堪的雕塑。
两个年龄加起来有七百岁的老妖怪却像纯情的少男少女一样不说话了，驾驶舱内的气氛也随之变得有些不对劲。摘星子甚至不敢确定此刻他心中的情感究竟是什么，是不可思议？欣喜若狂？他对水仙的情感是同门情谊？还是男女之间的情愫暗生？这位兢兢业业的掌门一直以来操心的都是天下大事，扮演的都是一个疯疯癫癫但又成竹在胸的谋士角色，似乎从来都没有什么情感上的弱点可以抓。因为这是必要的，作为一个操纵大局的人，他不该有任何多余的感情，在任何时候都当以大局为重才是。
所以，当意想不到的示爱突然袭来时，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云梭号依旧在黑色的云雾之中穿行着，机翼处呼呼作响，不知为何，这种响动传入室内，却让人格外容易因此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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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还想看我的笑话……”夜鹰的脸上突然露出一股戏谑意味十足的笑容，“人家这都算是跟你表白了，你倒是回应一下啊。嘴上功夫玩得这么溜，介绍这个介绍那个的，轮到自己反而就怂了吗？”
“啊？”海燕有些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却看见夜鹰一脸坏笑加阴笑，不由地大吃一惊：就在几分钟前，这家伙还用一种冷酷至极的表情说过类似“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的台词，怎么一扭脸的功夫情感又变得那么丰富了？耍姐玩儿呢这是？
不等海燕发问，夜鹰就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把手伸过来，按在她的脑门上，坏笑道，“我知道你好奇我在说什么……原理我就不解释了，你自行理解就行。总之，现在我把驾驶舱里的景象用心电感应的方式传过来，这种东西用来实时直播最适合不过了。”
话音刚落，海燕的视野中就多出了一幕驾驶舱内的景象。她就像是在用某种“幽灵视角”看东西一样，漂浮在半空中，将下方发生的事情一览无余。这才刚看了几眼，海燕的神情肃然一变，骨子里的八卦之火也熊熊燃烧起来，眼睛瞪得跟铃铛那么大，“他们……他们俩怎么回事儿，怎么抱在一起了？”
“抱在一起有什么，都是成年人了……”夜鹰像是有意模仿刚才摘星子的那幅嘴脸，以此来获得一种只有他自己才明白的报复快感，“从他对黄鹂的态度上我就看出来了……这家伙就是个史诗级的变态萝莉控。黄鹂才十六岁他都能下得去手，像弱水真人这种外表看上去只有九岁半的合法萝莉不是正合他的胃口吗？而且这二位都是长生种，不出意外能活个几千年的那种类型……”
“干脆就在这八千米的高空麻溜地把事儿给办了，生米煮成熟饭，岂不为乐事一桩？”
“快看快看，居然还亲上了啊……虽然云梭号上的乘客不多，但这么搞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喂！”海燕越看越入戏，俨然都没有意识到夜鹰还在自己身边。偷窥的快感和刺激像是让这个女孩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兴趣，呼吸也渐渐地变得重起来，沉迷VR，无法自拔，“师父那么小一个，被掌门大人抱在怀里总有种犯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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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梭号静静地在云层中划过，像一只巨大的黑色甲虫，翱翔在这片充满了月光的天空中。
此时入夜已深，正值子时，飞船里片也是一片寂静。除了偶尔传来几声“滴滴”的机械自检声，便再没有半点响动，夜鹰对此也习惯了。
念在摘星子最后还是关掉了自己房间的监控，夜鹰也非常识相地一报还一报：他和海燕一直看到摘星子将小个子的弱水真人抱到自己的房间里头去，便关掉了心灵电波。至于接下来发生了点儿什么事……夜鹰猜都能猜到，但是实在是不好意思去偷看，还是给人家留点儿隐私吧。
海燕和夜鹰都很默契地没有谈若岛的事情，反正马上就到了，到时候见机行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对于海燕悲惨的过去，夜鹰也实在想不出什么辞藻来宽慰，他们俩又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儿，海燕便起身道谢，微微一鞠躬，转过身，回到她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多年之后，夜鹰或许会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把她留下来……
…………
“夜鹰，能听到吗？”龙傲天的声音突然传入了夜鹰的耳中，像是信号不良似的，还伴随着一阵电波的“滋滋”声。
夜鹰只是挑了挑眉毛，便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样，翘起二郎腿，冷静地回道，“能听见，你说。”
至于“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怎么知道我有心电感应的能力”或者“你是如何破译了我的电台暗码”之类的问题，他连问都懒得问一下。好像此时、此刻，龙傲天能在茫茫人海之中锁定夜鹰的心灵频道，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我们已经从若岛回去了……毕竟我还是他们的技术总顾问，关系既然在，那所谓的质询也就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前前后后加起来还不到十五分钟。接着请我们吃了顿饭，就草草结束了。”龙傲天接着说道，“龙国和若岛离得更近些，整个行程也就花了半天的功夫，跟玩儿似的。”
“所以，你是在暗示我……若岛对我们可就没这么轻松了，是吗？”夜鹰冷笑道，“毕竟战争总是要有人担责任的，既然不是你们，就是我们喽。”
“你自己做好准备，尽可能别在那儿激怒他们。”
“行……”夜鹰沉默了一会儿，又突兀地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吗？”
……
心电感应那头，龙傲天也沉默了好一会儿。夜鹰很有默契地没去打扰他，他知道，这位二皇子殿下大半夜打一通心灵电话过来，绝不是为了说一些自己已经知道的东西那么简单的。
“小心，夜鹰，别轻敌！”良久，龙傲天措辞谨慎地开口了，“我，龙傲天，是若岛的技术总顾问！技术总顾问！”他不断地重复这个词，这般别有深意，让夜鹰的脸色也不由地凝重起来。
月光洒在他身上，冷冰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