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好回家给汉斯打了个电话,他已在大理与博物馆的人联系上,明天去听他们讲解。汉斯办事的执行力就是不错,这么快就搞定了。他还计划了后天去探访一些当年考古的人,特别是记录片里提到的那几个学者。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我按约定的时间到了档案局,对于市档案局我人还不熟,只能先在区档案局内查看,昨天喝酒时也说了,到时如果我需要,他们会帮我约市档案局的管事,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我当然是没口地感谢,又拿出来时买的烟,一个科室里放了两包,这样也才能送出去,不然都没人敢要。
接待我的也是个姓和的办事员,比我小两岁,一口一个吴哥的,我也就只能随着叫他小和。小和把我领到一间房前,开门进去,里面是横七竖八立着的柜子,他把我领到一柜子前说道:“吴哥,这一排是从1700年至1750年丽江的有关记录,当时的丽江府志也有,不过都是重新影印的,您就慢慢看,时间在封面上都会标得有,您要找的1382年至1391年的资料极少,放在另外一个房间,就在前面那个屋,这儿你看完了,你自己去前面看就是,架子上都标着大致时间的。”
我急忙说了很多感谢的话,小和就放我一人在房间内自行翻看。
我目标是很明确的,直奔1721年至1723年这两年间的资料而去,这个时间段的资料就极少了,我看了下,大致也就二十来本,有府志,有这三年的政务信息,有税收农业统计什么的,我一本本翻看着,只在府志里看到了1721年土司病亡,其子木崇世袭了土司之位,但不到一年,1722年即病亡,土司之位由其弟木钟继,然后次年,丽江即改土归流。
看到这儿我想了好半天,这事会与佛牙舍利有关吗?因为这时间段也太巧了,如果我们不知道这时间段正好佛牙舍利消失,那就不会对这些事情有什么想法,现在既然抱着目的而来,那这些发生的事就不免让人怀疑了。
我本来就是个阴谋论兼怀疑论者。
我先把这事记在了本上,又再翻看下去,什么税收财务都看了下,还前后对比。也就只在1722年这年,土司府收缴的各种税收比前一年多了一倍有余,银矿产量却少产一半强,金砂少了三分之二,玉龙雪山玉矿出矿难两起死近百人,玉绝收,当年年底时民变流血事件因征税多了两倍,有两次大的民变,都是领主被杀,最后派兵方才镇压,但这两地的收入也绝了,我又查了下两起民变的地方,恰恰是银矿产地黎明和主要的金砂产地石鼓。
这一年可以说就是丽江多灾多难的一年。
我看着这些脸上不由得有些兴奋,这些可是间接地证明了我的佛牙舍利兴衰说,光这一年出的事,只是一件就能影响到统治根基,这都不知道多少起了,这么多事发生,木土司还能熬得住没即时崩溃,对于木氏土司的抗风险能力,我不由竖了大拇指。
之后的1723年改土当流就没什么多说的了,中央政府收回了土司的兵税财地矿等各权,一些领主还想反抗,当然分分钟就被清政府炼化成渣,他们的老大土司都俯首了,小鱼虾根本拧不过中央政府的大腿。
再看下去,就完全是木氏土司不断衰败、中央集权不断增强的过程,后面的我也就粗略翻看了下,就没再多关注。
这些看完,有用的不多,我又看剩下的那些,居然看到了府衙堂记,这就相当于记录土司政务的史料了,我翻看了下,木氏土司倒还算勤政,只是每年农历四月至五月一个月,土司基本都没有政务记录,这有些让我觉得奇怪,我又找了之前其他土司的堂记看了下,每个土司每年这时候,都是一样的一个月时间休政,这看来是木氏土司的一个传统了,我把这个时间点记下,回去后再查这段时间有什么重要事件即知。
想了想觉得不对,我又查了改土当流后的政务,却发现1723年至1725年时还有休政,到1726年之后,休政即取消,只在四月初八日时休假一天。
我把这些时间点和不同记录下来后,又去看其他的资料史书,就再没见到有用的消息。我有些意犹未尽,想着如果想了解土司的一些琐事,也要去查看一些野史,当然,野史多数不会在大位者在世时写就,时间段多数会拖后。我就看这年份之后专门查看有无野史的资料,果然在十九世纪初的时候看到一本有关土司的野史,再过五十年左右,又有一本,再就二十世纪初时才再见了一本,之后就再无野史。我摇摇头,这可见木氏土司管制之严,连野史都少之又少。
我拿了这三本野史,其他也没必要查看,就专门查询1721年到1723年这时间段的记录。这野史就好玩了,居然说木兴木崇都醉心于佛事,每日不理政事,木兴死后,历十五日面容如生,焚之有舍利若干。木崇见之更是心喜,世袭之后更醉心礼佛,怠于政务,其四弟厌之,遂设计杀之谋位。却不想事败,木崇在围困中寻机逃至后山避于树荫,不成想当日晴天却天雷震震,降下如牛头般大小的球形闪电,劈中古柏,古柏未毁,木崇却白日飞升消失无踪,无数民众于城内睹此奇事。此后木钟以兄飞升避世为名,自己掌控了土司府。
再后面就各种乱猜测了,有说其实木钟兄弟阋墙时早杀了木崇,为统治计,才说白日飞升;有说其日天降祥瑞,五色云霞普降土司府,所以木崇方能飞升,木钟还虔诚跪拜,设计杀木崇为牵强附会云云。
后面所写就是木钟袭了土司位,却因得位不正无法掌控,下面领主集众乱世,兵不愿平乱,不得已求助中央政府,然后木氏土司就没有然后了。
关于这点倒是几本野史的记载都差不多。
我再看其余两本野史,在这事上说的都差不多,只不过木崇飞升的写得更奇幻,言之木府后有古柏倒长,木崇每每在树顶修炼拜佛,天降五色飞花,木崇白日飞升而去,离去时口言四弟继位等等。统计三本书,都有木崇飞升之说,也有言病死,也说被杀的,反正木崇继位一年即暴毙,当然能让人产生无数的遐想了。
我直接用手机把关于这些的记录全部拍了下来,再看其他的,就没有再相关的资料。
我站起身来看了下时间,已过中午一点,小和他们都已下班,想想现在出去也没多少意义,不如多在此看看资料。
我重新寻找了下,我最感兴趣的是木氏最鼎盛时的木增的事,我找到木增时代的记录,却没想到木增也是个醉心佛事的人,他统治后期,都很少于政务,历时几年都把政务交于其子处理,自己就在木府后殿礼佛,到后面更是直接把土司位让给了木懿,自己搬到山里修炼礼佛去了,让位后又过了二三十年才死去,据说死时也是面露欢喜像,按其遗愿焚躯后也是得舍利若干。然后看野史也说,木增于木府后山古柏下得道,遂生佛愿,得佛愿之处也是古柏倒生。
我在脑子里过了下,对于木府后山的古柏没多少印象,木府我去得不多,连宫殿群我都懒得多看,更别说去关心一些树林了,不过我倒是对文昌宫前的那棵大树印象深刻,因为据说那棵树已千年历史,需七八人才能合抱,如果说是那棵树的话我倒是相信,毕竟千年成精那也说得过去,至于说木府的古树,那就没注意是不是真有一棵古柏倒生了。
野史里也有对于木氏土司四五月间休政的猜测,野史上说这段时间因为佛诞,最宜礼佛,故佛信虔诚的木姓土司这段时间都要在后山古柏下感悟佛法,历一月之数。我倒是觉得这个猜测比较接近于真实,如果家里有佛牙舍利这样的大加持,不好好修佛成仙成佛,那真的是天大的浪费。
不过不管怎么说,土司一脉多喜欢佛法那是真的了,前面我没去查询的不知,但我查了这么几个,就有一个白日飞升的,好几个人舍利都烧成满天星了,可见佛教在土司心目中的地位。想来当时上层纳西族都是信佛,下层百姓们才去信东巴教这些。这也更让我感觉到,佛牙舍利当时就在丽江,别人只看到是土司家族信佛的传承,我看到的却是佛牙舍利加之于木氏土司的影响。
我看了下时间,还没到小和他们上班的时间,档案馆里一个人也没有,他们倒是对我比较信任,也不怕我顺走一些珍贵馆藏。
我走到小和说的另外一个屋子,里面也是一样的架子林立,我找的就是1382年至1391年的资料,看了下,这段时间资料少之又少,府志倒是有,在这段时间内的记录就没再有什么,我再往后看了下,果然又有多个土司礼佛的记录,只是寻找了下,却没其他的正史可以记录,翻看税收什么的,真的是山河一片红,风调雨顺不说,发现银矿,发现玉脉,中央政府放任自流,可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明朝真的是木氏土司最黄金的时期。当然,白日飞升,烧得舍利几斗几石这样的记录,因为翻找半天也没见有野史,也就没再见到。我想了想又回到前面那个房间查看了下,又多找出了一本野史出来,记录的就是明时的土司事宜,果然我在里面又看到了有两人飞升的记录,当然也有人一烧又得了舍利,对应起木氏的族谱,这些飞升和烧出舍利的的多是统治时间较短的土司,这个是巧合还是有其他说法,那就真不知了。我于是翻看了我前面找到的三本野史,果然在清朝时的土司又见有兄弟阋墙之说,也有礼佛后让位于子侄的,当然,让位的这个又烧出了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