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对街的那头,灯光无限拉长。
将执着站在暗处的男子,身影掩藏,在无边的黑色中,许久,才见到他逐渐远去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子衿,你妈妈今天来电话了,让你晚点回个电话”裴梦妮坐在沙发上,顺手给林子衿倒了杯热茶
林子衿木木的点了点头,没吭声
“你怎么了,自从圣诞节后,就魂不守舍的,发生什么事了?”
裴梦妮狐疑的看向林子衿,那天自己喝个酩酊大醉,只知道顾然是睡在了子衿这,其他也没什么事啊
“是顾然和你发生了什么?”裴梦妮心直口快,毫不遮掩
“姐,你说什么呢,想太多了,和他无关”
林子衿这回回答的很快,急于撇清的模样惹得裴梦妮觉得好笑
“怎么,我倒希望你们能有什么事,也不至于你妈这么担心了,好了,你看着时间,过会给你妈打个电话吧,毕竟有时间差”
林子衿淡淡点头,她也许知道妈妈究竟要和她说什么,当初自己义无反顾的要出国,林家和裴家都竭尽全力,遮掩了她的痕迹,可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想来也只有周家有这个背景和能力可以查出来了
那么一旦查出,林家肯定会第一时间知道消息,妈妈怕也猜到了方泽来英国找她的事了
想到这里,从前几天就不曾睡好的脑袋沉沉的疼,林子衿抚了抚额际,却不小心摸上疤痕,又想起那天的背影,好像是方泽,却好像又不是
正是想不通的时候,电话却先响了起来
“喂,妈”
“你这死丫头,自从出国后,除了发点微信,从来不愿意打电话,你是不是要担心死我才行啊”
“妈,你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忙学习么”林子衿无奈,没想到自家母亲大人这点时间也不愿意等
“好了,我问你方泽....”
“来了”林子衿还没等她说完,张嘴就回道
电话那头微不可闻的叹息,“我就知道他会去,你们说什么了吗?”
林子衿沉默许久,半晌才回答:“没有,什么都没说,他就走了”
“子衿啊,爸妈是希望你在英国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可是周家特殊的政府背景,再加上方泽苦苦哀求,我们也是没办法,总想着,或许你们再见一面,心结打开了,就还是好朋友”
“妈妈,我们做不成朋友了”
林子衿说着,却笑了。从年少到如今,原来爸妈始终也只是觉得她和方泽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不过是懵懂的友谊
“罢了罢了,只要你过得好,妈妈不管其他”
林子衿叹息,“我很好,不用担心我”
林子衿笑着向电话那头担心自己的妈妈承诺着,却难以说服自己,说服自己相信她和方泽依旧是过去天真烂漫的模样
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那些所谓的背叛,动摇和欺骗....
窗外的月色越发浓烈,仿佛思绪一般化不开
映衬着一室的黯淡无光,最高层的房间,俯瞰窗外,似乎一切都很渺小,窗外的月光唾手可得
安静如水的房间角落里放着一张沙发,几乎昏暗的落地灯弱弱的照着,带着一种十分清淡,略略带着冷意的颜色,如同正懒懒倚靠着的他
薄言静静的望着窗外那抹月色,目光深远,似乎是透过这无边的朦胧月色看着方才对街的林子衿和方泽
他看见他们相互对视,相互拥抱
他看着他们,就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难分难舍,情之所至
却狠狠刺痛了他的双眼,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几乎就要融化进无边的黑暗中
微微蹙起眉心,突然,薄言冷冷的笑了,声音黯哑,衬得屋子里越发清冷,“本以为这一次一定是我先出现在她面前,却没想到,还是输给了你....”言罢,低眉叹息,挣扎和无力充斥整间屋子
薄言从小深受薄家商业教育,明白这个世界上,越是害怕的东西,就越应该迎面挑战
从来,他都坚信着这个信念,如今,却在林子衿的面前,溃不成军
他害怕,她一旦见到他,就会想要逃走,自己已经让她逃离过一次了,他不想,不想再让她消失在他不知名的地方
所以,他紧紧的让王薇薇盯着方泽的动静,当他从周家知道了林子衿在哪的时候,他几乎无法按捺自己的狂喜,终于,这一次,他可以先遇见她了,却真正见到她的时候,难以上前一步,只能躲藏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是输了。不是输给他们之间的时间,不是输给他先遇见她,只是输给她对方泽的感情,输给自己对她的执念罢了
深深的挫败感袭来,薄言笑不自知,分外凄凉
已经是深冬
英国冬日的浓浓雾气总是弥漫不散,空气中带着浓烈的寒意和水汽,林子衿抹了抹外衣上的水汽,捋了捋头发,正想开门,却发现家门敞开
瞬间警惕,大声向屋内喊道:“梦妮姐,是你吗?”
“怎么了?”裴梦妮笑着走出门,向林子衿回道
“你怎么也不关门,害的我以为进贼了”
“哪有这么多贼,不过是进来的时候拿太多东西了,所以没关上门,你下课了?”
“对啊,也快实训了”林子衿放下包,舒服的躺在沙发上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新年你要不要回去?”
林子衿呆滞了一会,时间确实过得好快,固执的按照它的一分一秒,走过每一天
“不回去了....”
“你妈今天还打电话来问你,如果你改变主意了,最好尽快买机票,最近会下大雪,我怕航班取消”
裴梦妮似乎是毫无在意的提了一嘴,拿过手包,便翩然而去
林子衿望了望窗外的雨雾蒙蒙,恍惚之间,才想起原来自己已经离开这么久的时间了,可如今闭上双眼,还是会想起那天方泽的背影,他让她离开的场景,历历在目,如此鲜活
“今年你姐夫的公司年会,你也一起去玩吧”
裴梦妮似乎根本没有离开,突然出现在门口,冷不丁向正在出神的林子衿淡淡说道
没等林子衿回答,便转头走开。林子衿习以为常,知道就算自己拒绝,自家姐姐也绝对不会让她一个人呆着
她也知道,在英国的这段日子里,梦妮姐总是用她自己的方式希望能解开她的心结,从不留下她一个人,她很感激,却也无奈,心结早就变死结,她又能做什么呢
大雪纷飞,林子衿刚下车,就发现比出门时更大的雪花,片片不停,落在她的肩上,让人忍不住伸手去静静感受下这难得的雪景
“子衿,该进去了,穿这么少,会冻着的”裴梦妮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低声道
林子衿静静点头,乖巧的跟着裴梦妮的脚步,走进餐厅,富丽堂皇的大厅门口挂着的横幅很是扎眼,林子衿淡淡一瞥,却发现出现伯仲集团的标志,一时晃神,未等看清,就已经进了正厅
“你在这自己玩会,我去找你姐夫”裴梦妮脱下自己的外衣,顺手将林子衿的外衣一起交给一旁的服务生,笑着向人群中央走去
林子衿缩了缩突然暴露在空气下的肩膀,忍不住拿了杯酒,浅浅尝着味道,回想方才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宴会已经开始,三三两两,聚成一团。林子衿打小就对这样的场合很是熟悉,再加上外国习惯不同,没有繁冗复杂的开场白和规矩,她越发自在,找了出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有一搭没一搭的尝着眼前的鸡尾酒
却不知道,自己这点小动作早已落在了斜对面的角落座位上的人眼中,他蹙着眉头,手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轻轻放下手中的杯子,酒杯中的冰块旋转出绚丽的姿态,他凝神看了许久,突然站起身来,转头,却走向了隔壁的座位,居高临下的看向正坐在中央谈笑风生的男子,笑着说:“许久未见,方泽”
方泽笑了笑,依旧没抬眼,淡淡的向旁边的朋友致歉,站起身,看向薄言,笑着回道:“是啊,好久不见了,薄总,你说我们都在A城,却没见过面,到这千里之外的英国却见面了,是不是很巧”
薄言脸色不虞,显然没有想再和方泽抬杠的意思,低声说道:“我建议我们出去谈谈”方泽淡笑点头
屋外的大雪未停,白茫茫一片,衬得两个黑色的身影十分突兀。
“说吧,你为什么会来英国?或者说,这一次,你又想对子衿做什么?”
薄言顺手松了松脖颈间的领带,正色,紧紧盯着眼前的方泽
“我没想到,叱咤风云的薄言薄总会这么沉不住气”方泽看向薄言,嘴角挂着无谓的笑意
薄言蹙眉,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律师,这般直接透底牌就是开局的失败,可是他无法控制,自从他看见他们相遇,他就知道,总有一天,林子衿会知道他也在这里,才特意参加了英国这家和伯仲有合作关系的年会,想像初遇一般,告诉她,其实自己一直就在她身旁,却在下车那一刻,看见方泽,恐惧让他不确定,让他害怕
也许爱上一个人,就如那般所言,像突然有了铠甲,又像突然就有了软肋
“你别忘了,当初是你让她离开的,是你让她离开你的世界的,方泽”
薄言一字一句,揭开方泽心里最不愿意回想的伤疤,揭开他无所谓的面具,刹那间,方泽的脸色凝滞,许久,才缓缓笑道:“那你也别忘了,不过是因为你,我才会让她离开......”
“方泽,你演戏给所有人看,这回连自己也要欺骗吗?”薄言终于笑了,一脸嘲讽,直指方泽的伪装
“你什么意思?”
“你不过是利用周闵荷,假装订婚,引我上当,阻拦你们订婚。你认了吧,方泽,你不过是在赌,赌我对林子衿的在乎,赌林子衿对你的愧疚,赌你们那仅剩下的一点情谊”
“够了,你懂什么,你知道我们这么多年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吗?你不知道!你大可不必在这里指责我,你没有资格!”
方泽厉声回道,侧过脸去,不愿让薄言看到自己的动容,气氛凝滞,许久,薄言突然笑了,笑得无奈,低声道:“她爱的是你,我是没有资格。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这么自私,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
言罢,转身离去。四周静默,方泽只觉得脚步沉重,挪不开步子,薄言字字句句都让他溃不成军。
是,是他自私,是他企图用那些年的情谊将她绑在自己的情感道德上,期望能找到另一种可能,却一次又一次欺骗,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