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杨也不管此时夜已经深了，将负责林曼兮生产之人都叫了来。太医又给世子夫人和舒慧诊了脉，确定她们二人没事，楚瑜杨将目光转向了最后在产房里陪产的众人。

稳婆和宫女们吓得赶紧跪在地上，纷纷喊着冤枉。在世子夫人和舒慧试过药后，接触过参汤和参片的就是其中两个产婆和两个宫女，所有人都不自觉的远离了这四个人。

太医上前，逐一验证了下四人的手指，并没有发现。可是这四人在林曼兮产后，都是洗过手的。太医不死心，又继续查验衣袖，果然在其中一个产婆的衣袖中发现了微量的舒筋散粉末。

那个产婆吓得不轻，头磕的砰砰直响。“皇上，奴婢冤枉啊，奴婢与贵妃娘娘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定然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加害贵妃娘娘啊！”

楚瑜杨的脸沉的仿佛夏日雷雨前的黑云，手上的翡翠念珠啪的一声给使劲的摔碎在地。

“好大的胆子！朕的面前还敢说谎！如果不是你，那你袖中的药粉是怎么回事？来人啊！给朕拖下去打到她招为止！”楚瑜杨的怒火不言而喻，他不想听到任何的争辩，烦躁的挥挥手。

不一会，惜鸾殿外面的甬道上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板子声，以及被堵住嘴发出的低低的呜咽声。

“皇上，臣妾猜想一个稳婆应该掀不起多大浪，她背后肯定有人指使。稳婆来助产之前，都是经过严格的检查的。可是这药是如何带来的，是谁交给她的，还请皇上明鉴。”

安国公世子夫人不依不饶，依旧跪在地上请求主持公道。楚瑜杨心中自然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可是能做出这件事的想必身份也不低。他还不想就这样惩处后宫身居高位的那些女人，所以才不管不顾的将那稳婆拉出去杖毙。

楚瑜杨有心暂时息事宁人，等到他在秋帷后选拔出了能人志士，再对世家公开打压。到时候今日的事也可以做个噱头，让他师出有名。

大楚的皇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做奴婢的，一般都是家世清白或者被罚没为奴的罪臣之后。普通人想进宫，都要有当地县衙出具你身份证明，或者是有人保举才行。

普通的宫女和太监大多是百姓和罪臣家眷，像这类的医婆和稳婆，多半是从民间找来的，经验丰富之外，还得有王公大臣的举荐才行。舒慧之所以将罪名推到这个稳婆的身上。主要是因为她是李幼薇的母亲推荐的，据说李幼薇就是她给接生出来的。

舒慧心中得意不已，安国公世子夫人的话可真是正中她的下怀。她碍于身份不便说的话，对方都替她说了。剩下的只看楚瑜杨怎么决断了。

舒慧其实是想一箭双雕，既害了林曼兮，又将地位牢固的李幼薇给拖下水。就算能证明与她无关，可是这朝政就是这样，从来前朝和后宫都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就在楚瑜杨有些犹豫时，刘敬适时过来禀报：那个稳婆不堪刑罚，已经毙命了。楚瑜杨顿时松了口气，安国公世子夫人气的浑身发抖，线索就这么断了，害了她女儿的人怎么能就这样放过了呢！

“舅母，您别担心。曼兮即是朕的表妹，又是朕的嫔妃，朕万万没有让她白白蒙冤的道理。这件事朕保证会一查到底，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皇上都已经发了话，还打出了感情牌，安国公世子夫人也无法，只能从地上爬起来，擦着眼角。

楚瑜杨看向了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舒慧，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可是他努力的说服自己那并不是真的。他到现在都记得自己母妃的死，父皇虽然是个明君，可是这后宫的各种阴谋从来没有停下过。

楚瑜杨一心想做个对百姓尽心，对妻儿负责的好皇帝。可是他没想到，自己这后宫里，才一年时间就已经是各种明枪暗箭防不胜防了。

林曼兮就算生了儿子又怎样，能不能养大还是另一回事。谁不知道这天下，就数宫里的孩子最是难养。可是她万俟卓纤儿有孕就不一样了，以皇上对她的宝贝程度，自己这个皇后恐怕只是个虚名而已。

就算宫里所有的孩子加起来，恐怕也敌不过她孩子的宠爱。她若是生了女儿还好，万一生下儿子，那这太子之位……舒慧已经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她仿佛看到了万俟卓纤儿荣登后位，她的孩子成了国之储君的那一幕。

“皇后，朕就将此事交给你全权调查。皇后……皇后……”楚瑜杨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舒慧，而舒慧却想的出神，丝毫没有听见皇上的话。

“啊……皇上恕罪，臣妾只是在想庄贵妃妹妹这件事，一时出神，还请皇上恕罪。”舒慧赶紧跪地，一脸的诚惶诚恐。

“今日这事就交给你了，宫里的这些事，朕不希望传到明日朝堂上。天色已经不早了，朕去看看小皇子，明日再过来看望贵妃。贵妃要是有个差池，朕唯你们几个是问。”

楚瑜杨神色冷厉的看向了宫女和太医，甩着衣袖离开了。舒慧看着楚瑜杨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来人啊，去查验下这个稳婆的来历，但凡相关之人都要连坐。去查查最近谁去太医署领了舒筋散，一并拿下拷问。既然皇上说了交给本宫查证，那本宫就好好把这事给办了。”

舒慧一脸的狠厉，半分没了之前的温柔模样。可见这皇后的位子是有魔力了，坐在上面的人久而久之都会失了本心，变成一个被嫉妒心操控的可怕女人。

楚瑜杨离开了惜鸾殿，不自觉中走到了秋霜阁的门外。楚瑜杨忍不住自嘲的一笑，自己总是在这样的时候最能看透真心。楚瑜杨用目光制止了正欲唱报的小太监，刚走到卓纤儿门外，里面的灯就吹熄了。

“白芷，白术，你们二人不用在我脚边值夜，就在外面歇了吧，我有事喊你们也方便。”

楚瑜杨刚准备推门的手因为突然暗下来的房间而顿在了半空中。算了，还是去别的地方吧，朕要是在她旁边，她顾念着朕，更加睡不好，还是不影响她休息了。

楚瑜杨转过身，看了旁边王芷茵已经站在了屋外，满眼的希冀。卓纤儿还得她多多照顾，楚瑜杨向着王芷茵而去。不一会，主殿里的烛光摇曳，宫女们鱼贯而出，房间里隐隐传来了男女欢好的声音。

屋内，卓纤儿确定楚瑜杨走后，这才松快的吐了口气。白芷和白术进宫时间短，可是皇上对自家小姐的疼爱却是一目了然的。她二人虽然知道过去小姐和敬宣侯世子似乎有点关系，但毕竟是受了封建的女训的影响，认为进了宫就是嫁了人一般，只能全心全意的爱着自己的丈夫。

可是这么一段时间的观察，二人看出来，小姐并不是真心倾慕皇上的。做出来的也只能算是相敬如宾，她们从小姐的眼中根本看不到爱慕之色。小姐的笑容和幸福模样，都没有直达眼底。今日，小姐却在感受到外面皇上的脚步后，急忙吹熄了灯，演了那么一出。

两人都是服侍卓纤儿多年的，感情自然不是宫里这些宫女能比的。见小姐松了口气，白芷忍不住出声问道。

“小姐，奴婢瞧着皇上是真心喜欢您的。虽然中间命运多舛，但是殊途同归，您最终还是站在了皇上身边。您这样冷淡，皇上如今恋着您，一切都好说。可是这日子长着呢，万一哪天皇上恼了，可怎么办啊？”

卓纤儿知道二人的意思，却也不能过多的解释，苦涩的笑了笑。

“你们哪里知道这宫中的笑里藏刀，进了那个门，这里面的一切都是真假掺半，谁先当真，谁就输了。这宫里因为等不来宠爱而疯癫的女人还少吗？那些被君王只宠幸过一次就丢到一边的女人更是多。想在宫里活的好，那就只能从来就没有过期盼。或者是让这日子早点结束……”

“呸呸呸，小姐可不能浑说。小姐您那么年轻，怎么能说早点结束这样不吉利的话。只要小姐您愿意，什么嫔位妃位还不手到擒来。”

白术天真的认为只要卓纤儿愿意低头示好，一切都会变得平静。可是在踏入这后，这才明白，原来宠爱并不牢靠，在政局面前，楚瑜杨什么都可以牺牲。卓纤儿自嘲一笑，楚瑜杨对自己的疼爱虽然看似真心，可是卓纤儿始终知道，在楚瑜杨心中国事永远胜过儿女情长。

她不由想起前世她被楚瑜杨贬去冷宫的那天，她不小心扰了他的新宠姚美人。这个姚美人是当年新入宫的，她的哥哥是新科状元。楚瑜杨那时准备和世家撕破脸，这些新晋仕子最是容易掌控，成为他的利剑。所以他才对这个新入宫的姚美人恩宠有加，以至于不问青红皂白就惩治了自己。

最近朝堂上讨论最多的就是东方锦，卓纤儿已经快一年没有见到他了。楚瑜杨每每过来都是喜气洋洋的，会说起东方锦在地方上的雷霆手段。虽然东方锦几乎遭到了一众世家的敌对，但是百姓真心拥护，每到一处都是夹道欢迎，而当地的官员大多都苦着脸。

楚瑜杨的口气中，地方上的新政已经差不多都在推行了，民间干劲十足，今年的税收肯定会多上两成。照这么说，东方锦应该回来了，只是他看到自己这样，不知道会怎么想，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解释。

“哎哎哎，你还比我小几个月呢，说话老气横秋的。你刚刚那样，真是和我母妃像的很，是不是每个将要做母亲的人都这样？可是我看皇后嫂嫂就不一样呢，从她生了盈儿（长公主的小名）后，她反而严厉了，这几日整治的动静可是不小。”

“你说皇后娘娘怎么了？整治什么了？”

“你不知道吗？也是啊，你整日在床上躺着，能知道什么。就在刚刚，锡儿（皇长子的名字）的洗三礼上，皇后娘娘居然向敬妃嫂嫂发难，将敬妃嫂嫂软禁在了春晖殿。说是什么敬妃嫂嫂加害了庄贵妃嫂嫂……哎呀，总之是乱七八糟的，我也没有好好听。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宫里这些乌烟瘴气的事了，所以那边还没结束我就来你这里躲清净了。”